第六章 奪嫡之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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與太子不是一個母親生的,二太子的母親便是現在最為得寵的江妃。

    前年已聽到風聲,說江妃有意廢太子改立二太子。

    隻是聽說二太子人頗為精明強幹,帝君雖然象頭種馬,人卻不糊塗,而這太子實在是個繡花枕頭,江妃此議隻怕也不是全無來由的。

    太子直到此時,也才知道此事的嚴重性。

     甄砺之道:“放心。

    本來我見殿下你一直不歸,心急如焚,隻道事已無救,沒想到殿下你吉人天相,看來此事大有轉圜餘地。

    ” 太子道:“甄卿你有計了?太好了,我知道有你輔佐,什麼難關都渡得過的。

    ” 甄砺之苦笑道:“我不是神仙,殿下你也别把我想得太神了,我定了個為淵驅魚,隻怕便是這條計反倒斷送了南征軍。

    隻是我既是殿下之臣,自當全力輔佐殿下。

    殿下,我到你車上再與你細說。

    ” 太子道:“好的好的,甄卿你快上車吧。

    ” 甄砺之轉過頭道:“楚将軍,請你也随我來吧,到殿下車中,我們有事與你商議。

    ” 太子吃了一驚,道:“他也要上車?” 甄砺之看着太子的随從還對我如臨大敵,苦笑道:“你們放心吧,有我在太子身邊,此人又手無寸鐵,還要擔心什麼?” 我如同夢境之中,站起身來跟在他們身後,耳中,似乎還回蕩着甄砺之的那句話:“我定了個為淵驅魚,隻怕便是這條計反倒斷送了南征軍。

    ” 為淵驅魚,那是文侯定下的啊。

    這個貌不驚人的甄砺之,難道…… 難道就是文侯? ※※※ 皇城位于霧雲城中心,共有大小房間一千間。

    從皇城南門經過禁軍嚴厲盤查,連太子的軍器也被暫扣在城門處,我們才被放進去。

     皇城建立至今,已有數百年之久了。

    百餘年前,魯晰子曾受命整修帝宮,經他修整後,帝宮煥然一新,更增壯觀。

     一進皇城,便是一條帝都皇道。

    這條皇道寬有十丈,都是一尺見方的黃磚鋪成。

    這種黃磚都是從祈連省的官窯中燒制,平整如鏡,洗得一塵不染,聽說在鋪路時是将浮土夯得極實,然後用上等糯米灌漿,所以才能平整如此。

    能在這條道上行車的,除了帝君,就隻有太子、宗室王和後妃聊聊數人而已。

    禁軍們站在大道兩側,直如石人。

    禁軍三萬,都是千中選一的大漢,武侯南征時曾有意在禁軍中抽調數千入伍,帝君别的言聽計從,對抽調禁軍卻堅持己意,武侯一個也沒能抽出去。

     如果隻看皇城中,仍是一片肅穆,一片的升平景象。

     太子的馬車到了大殿前,一個傳話太監放開嗓子道:“太子殿下到!”他雖是個閹人,嗓音之大,倒可和雷鼓媲美。

     太子走在最前,我和文侯跟在他身後拾級而上。

    九十九級台階,雖然并不算高,但因為造得精緻,看上去一座帝宮幾乎是在半天裡,直如在雲霄上。

     走進大殿時,我不禁身上抖了抖。

     我是第一次到大殿來。

    以我這等小軍官,以前做夢也不會夢到進殿來晉見帝君的。

    文侯大概也看到了我的神色,他小聲道:“楚将軍,你别忘了我跟你說的話。

    ” 在車中,文侯已向我說了他的主意。

    太子今天因為和小王子出來春狩,被二太子搶了先,文侯要太子向帝君解釋,他是找到了我,因為在向我盤問底細才來得晚了。

    這般一來,縱然沒能搶在二太子前頭,也可以說明太子并不是不理朝政,仍是個兢兢業業的儲君了。

     如果不是文侯趕到,那時我的頭也要被太子砍了吧。

    在心底,我隻是苦笑。

    這太子雖然長相漂亮,卻實在是個草包。

    帝君雖然不算明君,後宮佳麗多到離譜,但帝君如果聽到我說南征軍敗亡這等消息,一定不會連問都不問仔細就要殺我的。

     走完了九十九級階梯,終于到了大殿門口。

    我定了定神,跟在太子身後,走了進去。

     ※※※ 我們被文侯安排在文侯的官邸。

    當我鐵青着臉走進房裡時,張龍友已急不可耐迎上來道:“楚将軍,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我被帶走後,他們已先被帶到了這裡。

    我抿着嘴,象噎着了似的,一句也說不出來。

    吳萬齡道:“張先生,先别去吵統領,讓他靜一靜吧。

    ” 我坐了下來,吳萬齡給我倒了杯水,也不說話。

    我端起杯子來一飲而盡,隻覺心頭一陣陣刀絞似的痛苦。

     “統領,沒出事吧?” 吳萬齡有點戰戰兢兢地說道。

    他大概已猜到了一些了,眼裡有着一種渺茫的希望。

    我歎了口氣,道:“她們被收入後宮了。

    ” 吳萬齡倒是籲了口氣,道:“那麼你自己沒事吧?” 他對那女子倒并不是很關心。

    我心頭也不知是什麼滋味,幾乎要痛罵他一頓,可也說不出來。

    我能讓他如何?難道讓他也大鬧一場,然後被太子斬首麼?就算是我,到頭來也根本不敢有什麼舉動,即便如此,我也是靠文侯的說情,才算保了下來。

     張龍友突然“啊”了一聲,頹然坐倒。

    看到他這副樣子,我倒有種同病相憐之感,道:“這件事都是西府軍陶守拙在搗鬼。

    你們誰跟他說過她們是君侯收來的女樂?” 吳萬齡嚅嚅道:“統領,那時我不知……” 他話未說完,我已猛撲上去,一把揪住他的衣領,一個耳光扇了上去。

    “啪”一聲,他被我扇得半邊臉也腫了。

    張龍友一把拉住我,道:“楚将軍,不要這樣!” 我伸手摸着腰間,摸了個空,才省悟到百辟刀已在入宮時被留下了,出來的時候也沒給我,而吳萬齡他們的刀也已被收繳掉,我摸不到武器,伸手抓起桌上的杯子便要向吳萬齡頭上砸去。

    張龍友一把抓住我的手,道:“楚将軍,你别這樣!” 吳萬齡道:“統領,你若要殺我,吳萬齡不敢皺一皺眉頭。

    但我想跟你說,我現在心裡絕不會比你好受。

    ” 他的話象一把刀一樣紮在我心口,我看着他,也不動了。

    我的力氣比張龍友大得多,隻消一掙便能掙脫,但就算掙脫了,我想我也無法再出手了。

     我長長地籲了口氣,将杯子放在桌上,道:“大概是吧。

    ” 遠處,暮鼓響了。

    一聲聲鼓聲敲過,好象一個球在空中滾動,越來越遠。

    我走出門,看着天空。

    武侯派來的幾個士兵守在門口,他們不知我們發生了什麼事,一個人道:“将軍,文侯有令,不得外出。

    ” 我沒有理他,隻是看着天空。

     天空中,暮雲四合,太陽下山了,将西邊的一帶浮雲染得血一般紫。

    眼前,仿佛又出現了她的樣子。

     高鹫城的武侯陣營中,那一襲淡黃的輕衫,雪白的手指,以及珠子一般的琵琶聲。

     從此,她即使和我同在帝都,也再看不到了。

     ※※※ 在禦前會議上,我見到了歸來的路恭行。

    他和我一樣,滿面風霜,神情委頓。

    在高鹫城破之戰,當南門被攻破,前鋒營保着武侯向中軍退卻,但不等退入中軍,擔當斷後的前鋒營就被蛇人的先鋒切斷,一千餘前鋒營全軍覆沒。

    他帶着幾十個殘軍且戰且退,但蛇人實在太多,根本靠不進中軍,他們反而被迫向東門。

     那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