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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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廟久圮,僅存一殿,亦無僧也。

    道光丁未夏,有鄉間甲乙二老,負薪入市,既售同歸。

    至北門,小憩風于城下,就地酣眠。

    逾時甲醒,失乙所在,而擔纏皆存。

    疑其如廁,久之不至,遂往尋之。

    至廟中,見殿前有血迹,仰視,則乙在空中,其腹黏著屋椽,初無所維系,而不墜落。

    大驚,奔聞于官。

    官至,饬役下其屍,衆議以梯升,而屍忽堕,驗之,則胸已洞矣。

    知其上必潛伏怪物,發視其笮,無所見。

    官無如何,姑命甲還告其家。

    時日方午也,俄濃雲四合,雷聲殷然,須臾大雨驟至。

    忽發一迅雷,殿上棟折榱崩,有黑物從電光中飛去,雨即止。

    未幾,有自城外來者,言距城七裡震死一蝙蝠,大如牛。

    乃知殺乙者,即此物也。

     鹹豐癸醜歲,粵寇陷金陵。

    有鄧某者,江甯将軍印房吏也,自城中逃出,而其子陷賊中,受僞職,鄧不知也。

    其後大軍圍城,賊勢窮蹙,有自賊中出者,以告鄧,鄧乃寄書于其子,速之出。

    子得書,将曆年所得金銀,分裝四壇,埋舊所居屋中,覆以巨磚,暗立标記,遂亡歸其父。

    未逾月城複,鄧恐子所埋金為他人得,急與其子入城。

    至家,見屋宇如故,埋金處标記猶存,大喜,及夜發之,則壇固在,益喜。

    啟其磚,則空矣,駭甚。

    俄聞一壇中有聲,視之,惟鳝魚一尾,長二尺許,圓徑寸,遊行其内。

    鄧疑為金所化,出而死之,血淋瀝無異常魚。

    縣之檐下,冀其複化為金,翌日腐矣。

     金陵南門外有窦村,居民百餘家,皆窦姓也。

    其地山水環抱,林樹茂密,望之郁郁蔥蔥,若有佳氣。

    相傳康熙時有窦叟者,精堪輿術,為人擇地,罔弗吉。

    其二子屢請于叟曰:&ldquo大人為人擇吉壤多矣,盍自蔔一區,為百年後藏真之室乎?&rdquo叟曰:&ldquo吾已得之矣。

    &rdquo請所在,笑而不言。

    及叟且死,二子複請,叟欲言又止。

    再三叩之,乃曰:&ldquo地即在吾所居屋中,第恐汝曹不能用吾命耳。

    &rdquo子曰:&ldquo大人命,何敢違!&rdquo叟乃示以穴所在,且命之曰:&ldquo吾死後,勿用衣衾棺椁。

    穴地八尺,裸吾屍,倒植其中,首下足上,面東向,以土覆之。

    汝曹扃門四十九日,過此乃可出。

    若不能用吾命,勿用此地也。

    &rdquo叟死,二子相與謀曰:&ldquo先人命雖如是,然裸而倒植,于人子之心安乎?&rdquo乃稍變通之,以帛纏屍,正立之于穴中,其他悉如父命。

    将及四十九日,叟之妻弟自徐州來視叟,詣其門,則門不開,叩門大呼。

    二子自内以父遺命告,其妻弟大怒曰:&ldquo父死不吾告,爾罪一也。

    葬不以禮,爾罪二也。

    且天下豈有葬父如是者!爾曹得無有異謀乎?不速啟,吾且聞于官!&rdquo二子不得已,啟門,延其舅入。

    是夜,有氣五采見于其屋上,明日,大雷雨,辟曆破其所葬之穴。

    二子奔視,則叟之屍已化為龍矣,頭角悉備,惟兩目尚閉,遍身若蛛網纏之者,蓋為帛所縛也。

    俄迅雷下擊,叟屍糜燦,二子尋亦死,無後。

    此叟妄冀非分,緻身後為雷所擊,其術雖精,适以自害矣。

     楚人某,以丞ヘ官蜀中。

    其所官之地甚瘠苦,雖有衙署,相傳有怪物踞之,其前任皆僦民屋而居。

    某窮甚,無僦屋之資,不得已,攜一仆居署中。

    其夜,不敢寝,素善飲酒,姑取酒痛飲,腰間懸利刃以自衛。

    至夜半,忽有一巨人排闼入,勢甚猛,視之,皚如霜雪。

    某即拔利刃力斫之,铿然有物墜地。

    其人返奔,某大呼追之,仆自旁屋聞聲亦出。

    某膽益壯,共追至一處而滅,以物識之。

    複還入室,視所墜何物,則血淋漓一臂也。

    乃坐以待旦,亦無他異。

    及明,視此臂,乃銀也,大異之。

    至夜所識處,掘而視之,中埋一銀人,但少一臂,以所斷臂配之,适合。

    荷以歸,權之,重數千兩。

     羅大林者,上海東鄉羅店鎮人。

    身長而色黑,膂力過人,性粗疏無所畏。

    自幼以負販為業,欲娶婦,苦無資,謀于其侪輩。

    時有巨宅一區,多怪異,入之者辄死。

    有好事者與之約曰:&ldquo汝能宿此一夕,當醵錢十萬,為作婚費。

    &rdquo羅諾之,而慮其爽約,衆乃書券付之。

    宅主人王姓者,聞之喜曰:&ldquo汝果能驅除怪物,吾有市上屋三間,俾汝納婦,弗責值。

    &rdquo亦書券付之。

    其夕,羅搗蒜為泥,和燒酒中,飲微醉,持巨燭數枝,啟鑰而入。

    衆慮其潛出匿他處,外鍵其戶。

    羅既入,衰草蔽徑,叢筱當門,室中塵積寸許,惟最後一室潔無纖塵。

    其西偏有床,床有帳,有衾褥,蓋先時處此者所遺也。

    羅即坐帳中,以觇其異。

    至二更後,忽聞大聲發于戶外,一黑人闖然入,盤旋室内,其面目不甚可辨。

    俄逼近床前,羅突從帳中躍出抱持之。

    黑人不得脫,兩手為所抱,又不得舉,因對羅吹氣,其冷如冰。

    羅側首避之,久而頸痛,若被刀削者,乃強轉其首,亦向鬼吹氣,鬼亦側首避之。

    已而鬼又吹氣,羅又避之。

    相持極久,聞雞鳴,鬼頓縮小,彌縮彌小,不複能吹氣矣。

    而其體轉益堅硬,羅終挾持不敢釋。

    時其侪輩皆在近處守候,天明鹹集入視。

    羅則所抱者棺木一段,放手倒地,樸漉有聲,聚薪焚之,臭不可近。

    衆壯其膽,予之錢屋,如所署券,此宅之怪遂絕,而羅之頸從此偏側,不能正矣。

    其鄉人呼之為&ldquo捉鬼羅大&rdquo。

     于某,海鹽人,居西鄉之沈蕩。

    其妻遇婢虐,有婢頗慧,年十六矣,頻捶楚之。

    一日晨起,見庭有狗矢,怒婢不掃除,撻而迫之食。

    婢無如何,俯而少嘗焉,哭而至河幹滌其口。

    忽見一船泊岸,有美婦出,簪珥裳,俱極華麗。

    兩婢掖之,由步而登,顧婢問曰:&ldquo汝是于家女奴欤?可傳語主母,客至矣,急糞除後樓,為我卧室。

    &rdquo婢以為信,奔回白主,甫入門而仆,不省人事。

    其主母使人扶入,以姜湯灌之,良久乃蘇。

    問其故,以所見告。

    于後有樓三楹,儲什物,不住人。

    聞婢言,乃入探之。

    未至,沙石撲面,不能進,乃知為狐,即使此婢往。

    婢入無他,遂登樓,見所儲什物已并疊在旁屋。

    其中為便坐,左為卧室,羅屏繡幕,陳設一新。

    美婦指揮二婢,布地衣,懸畫C4。

    婢懼欲走,婦使坐,且語之曰:&ldquo聞爾主虐遇汝,吾甚不平。

    今後複爾,必小懲之。

    &rdquo自此以後,于婦于此婢稍加诃斥,辄有人批其頰。

    于婦懼,始善遇諸婢矣。

    月餘,婦謂婢曰:&ldquo為語主人,假我洋錢五十,吾有所用之。

    然仍不出汝門,無慮假而不歸也。

    &rdquo婢以告于。

    于正思一見,乃使婢告曰:&ldquo錢非所吝,但須面付耳。

    &rdquo婦笑曰:&ldquo諾。

    &rdquo于取洋錢如數至後屋,無所見。

    欲登樓,将及梯,忽眼前見一臂,著淺绛色衫,紅袖高捋,皓腕呈露,帶金玉條脫,铮琮作響。

    手掌紅潤,五指纖削如蔥,指爪長寸許。

    于對之心蕩,忽聞嬌語曰:&ldquo收到矣,速去!&rdquo臂遂不見,而于手中物亦與俱去矣。

    于之女即于此時見靓妝一少婦,著淺绛色衫,年約二十許,向之微笑,忽失所在。

    婦見形于其父女,異地而同時,可異也。

    于有弟婦,孀居三年矣,于待之薄。

    其夜忽于枕畔得洋錢如于所失數,乃知其挹彼注此也。

    于亦感悟,遂善視之。

    婦居于宅半年,忽謂婢曰:&ldquo今将往蘇州去矣。

    &rdquo遂絕。

    此光緒四年八月事。

    海鹽吳鴻吉,邑諸生也,館于同邑徐氏。

    徐宅頗廣,粵寇之亂,曾為僞王府。

    賊平後,白骨累累,滿空舍中,雖遷葬他所,猶見怪異。

    吳館其中一二年,日形瘠。

    戚好怪之,問其故,辄言無他。

    久之,浸改常度,日喃喃作昵語。

    于是告之其家,家人至,已不複省識。

    舁之還,将召醫治之,吳忽告其父曰:&ldquo此無病,不須醫也。

    &rdquo察其音,則北人而又女子也。

    父因問曰:&ldquo汝何方鬼魅,來此作祟?&rdquo吳仍作女語曰:&ldquo兒生本宦族,幼通文翰,遭難郁郁而死。

    夜台凄寂,與爾子有緣,故來相就,行且謀百年永好,非為祟也。

    &rdquo于是知其有所憑,百計驅遣,不能去。

    家人憤而詈,則對詈,毆則對毆;若與好語,則清言娓娓,機慧絕倫。

    且喜度曲,靡曼之音,聽者蕩魄。

    家人因許以作鬼妻,為之設位。

    因自述為王姓,小字媚侬,且言其生年月日其備,然病竟不減。

    一日,告家人曰:&ldquo明日日吉辰良,當與郎君俱歸矣。

    &rdquo是日,吳竟死。

    聞吳頗謹願,好讀書,乃為淫鬼所殺,豈其有夙孽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