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回 揮鐵掌 狹路肆兇謀 放飛簧憑 崖傷巨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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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麼都沒有,日有絕糧之虞,能夠到此光景,不就喜歡極了麼? 今日鬥牌,靈兒為讨我喜歡,想我和滿,不住發給我好牌,不料把我該摸到頂好的張子漏到下家,被王大娘和掉。

    因而悟到:人的生死貧富,以及一飲一啄,莫非命定,白用心機,毫無用處。

    最好也不貪也不懶,隻照我本分做去,聽其自然,既少閑氣閑急,反多受用。

    因此我把失盜之事已然置之度外。

    現在既有野味可以獵取,隻要那賊害怕,不敢再來侵犯,我們齊心努力,靜等開春下種,夏秋兩季收獲,也就無須苦苦搜尋他們了。

    ” 靈姑深知老父為人沉着,自從失盜以後,嘴裡不說,心中十分愁急。

    偏生冰雪險阻,盜窟難尋,自己每日為此愁煩,無計可施。

    難得會委諸命數,不再置念,好生欣慰。

    見王、牛二人眉飛色舞,意似不服,想要争辯,忙使眼色止住,搶口說道:“爹爹說得對。

     本來我們都是出世的人,應該凡事都想開一些,這些身外之物,有甚稀奇?日前隻因餘糧無多,怕接不上氣。

    張叔父和遠弟大約病好,也快趕來了。

    全洞七個人;還有那些長臂族,開山以後免不了要來看望,範師兄他們更是非來不可,雖說他們往返長途,必帶食糧,隻有給我們添東西的,可是初來總該有些款待。

    照前幾天神氣,怎能叫人不急? 且喜上天鑒憐,無意之中會在冰雪底下發現野獸窟宅,并且還有好些成熟了的野果,黃精、紅苔之類,想必也不在少數,簡直取用不盡。

    今天又在大洞鹹菜壇堆裡找出大半缸食鹽。

    過幾天,索性破上一天工夫,去到森林以内,連野味帶山糧多打些來,風的風,臘的臘,不是照樣快快活活過日子麼?”呂偉首先含笑稱善。

    王、牛二人便不再言語。

     當日又是一頓豐美的飽餐。

    呂偉滿拟退一步,誰知他不尋人,人卻尋他。

     過了兩日,呂、王諸人見天氣逐漸轉暖,知道這麼厚的積雪一旦融化,勢必發生山洪,又須閉洞多日,等水退盡,始能出外。

    森林地勢低窪,成了澤國,林中野獸定逃匿無蹤。

    意欲趁它未化以前,将野味山糧備辦停當,免得再挨些日子冰雪融松,随時随地皆有崩塌之虞,無法行動。

    呂偉因此番大舉行獵接連好幾天,每去從早到晚,來往要一整日,氣候漸暖,還防備到賊黨來侵,特意将洞口和先前一樣封堵,命王氏夫妻留守在内,另外在皮簾旁開一小孔,以備靈奴飛行出入。

    吩咐如遇有賊來犯,不問多少,千萬不可出敵,隻在洞内用毒弩外射;同時放出靈奴,飛往森林告急。

    呂氏父女聞報回援,至多不過個把時辰,即便賊黨人多勢衆,在這短時間中,要想撤去石塊,攻入洞内,也來不及。

    何況洞前有雪堆阻隔,來賊一旦跳落,必為王氏夫妻連珠毒弩所傷,客主異勢,一暗一明,還手甚難。

    呂偉老謀遠慮,部署定後,又假設敵攻,隔日演習了十幾次,端的周密異常。

     第二日未明起身,飽餐之後,率領靈姑、王淵、牛子,老少四人一同前往,并把雪橇帶去,以備運物之用。

    頭兩天十分順當,什麼事也沒有,隻半日工夫,便滿載而歸。

     除各種野味外,還采掘了二百來斤山糧,直到堆得那雪橇都無法裝載才罷。

    回到玉靈崖,天還未黑,衆人自是高興。

    到第二天,獸群日有傷亡,漸知人類可怕,有了戒心,不是藏向林中深處,便改了地方,獵取漸難。

    呂偉因積雪漸隔,遇到松軟之處,已難行走,一旦發生山洪,不知要在洞中待多少天,食糧一層,最關緊要,連日雖有所獲,仍嫌不夠,便命分途搜索。

     起初呂氏父女還恐藏有别的猛獸,将人分作兩起,不敢分得太單。

    繼見林中除曾獵取大小兩虎外,隻有鹿和羊、兔最多,不見别的獸迹。

    分獵到二天上,膽子越來越大。

     又見雪融漸速,行獵之日無多,保不定風勢一轉,次日便行中止。

    此時蛇蟲之類尚在蟄伏未動,以牛子的行獵經驗,料知林中連虎都少,别的猛獸更無庸說。

    即便遇上虎豹,憑這老少四人的本領,誰也不緻為它們所傷。

    加以鹿,羊地理既熟,奔逃起來又快,這一有了戒心,獵到甚難。

    惟恐樹斷雪崩傷人,又不願毀損千年古木,靈姑更不肯用飛刀行獵。

    有時非分頭追逐不可,漸漸人數走單,傍晚聚集,一算所得,果比昨日多了好些。

     靈姑不願多事殺生,打算中止。

    呂偉卻說:“這兩日偏重行獵,沒顧及采掘山糧。

    照牛子說,今年雪勢之大,生平未見,雪後山洪不知要多少日才能減退,況且水退後長臂族必來,還是多積食糧好放心些。

    ”于是次日又去。

     山糧種類不一,有的是樹上的果實,有的深藏土内,物以類聚,多不在一處,更須分頭采掘。

    于是老少四人分成四起,可是相隔隻在一裡左右,并不甚遠。

    如非林密不易傳聲,聞呼便可立至。

    由清早起采掘到了午初,已然得有不少,依了靈姑,即此已足,最好即時回洞。

    呂偉見為時尚早,便說:“連日已然累過,不在這半日工夫。

    以後不能再來,樂得就便多采掘些。

    雪橇不勝全運,人力也可背運,一勞永逸,求個充裕,豈不是好?”靈姑知老父平素極知足,今天忽然改了脾氣。

    此時洞中所存獸肉、山糧不少,連牛子都覺夠了,還這麼貪得無厭,老怕不夠用似的,與那日所說的話簡直兩樣,好生不解。

    心想:“爹爹真不怕累,反正這半天工夫。

    ”勸說不聽,也就罷了。

     四人中。

    ”牛子掘取薯前、黃精一類的山糧,入林較深。

    靈姑、王淵分頭在近樹上采拾松子、棒、栗等果實。

    隻呂偉一人采取一種山人名叫野苞谷的東西,産處相隔上下出口最近。

    衆人采掘來的山糧也都堆積在彼,以便行時一同搬運。

    這時靈姑、王淵剛剛采掘了些果實放下走去。

    呂偉一邊看着攤子,一邊挑那成熟肥大的野苞谷,用刀割取,自覺所得不少,即便閉洞三月也足夠用,方才高興。

    不料群鹿也最愛吃野苞谷,以前聚集當地不去,實由于此,自從四人行獵,便将鹿群驚散,它們逃往密林深處,已有數日不敢再回原地。

    這兩天不見人再搜獵,大鹿還有戒心,不敢便回;有那小鹿口饞,貪食野苞谷,悄悄掩來,藏在苞谷中大嚼。

    恰被呂偉發現,見那小鹿一共三隻,甚是肥壯,心想生擒一隻回去,與原養小鹿配對。

    暗中觑準一隻生相好的牝鹿,端詳好了地勢,由側面輕悄悄蜇近前去,準備驟出不意,飛身縱起,一下将它抱住。

    不料那小鹿也頗靈巧,呂偉還沒走近,便已警覺。

    較大兩鹿首先回首一躍,如飛穿林逃去。

    剩下一隻發覺較晚,呂偉已然縱起,小鹿害怕,忘命逃竄,慌不擇路,徑往林邊出口雪堆上逃去。

     呂偉隻差一步,便将鹿抱住。

    又見小鹿不往密林中逃,竄向絕路,如何肯舍,緊緊追趕,一晃追到林外。

    小鹿連蹦帶跳,已然竄上雪堆,積雪松浮,一下踏虛,又滑跌了一交,幾乎滾落。

    呂偉知道手到擒來,便笑道:“小鹿莫怕,我不殺你,隻要跟我回去,每日有你吃的,且比你在這裡舒服多呢。

    ”一邊笑說,一邊正待運用輕功往雪堆上縱,忽聽上面有人說道:“師父,我說人在底下,你看這不是麼?” 呂偉聽是漢人口音,心中一動,忙止步擡頭一看,雪崖上面縱落二人。

    為首一個非僧非道,裝束奇特,相貌甚是獰惡;另一個穿着和文叔一樣,反毛皮衣帽兜,看不清面目。

    他方覺為首那人面熟,對方已先喝問道:“你住哪裡?叫什麼名字?可有兩個小狗男女和一個老狗,與你是一路麼?”呂偉一見二人,便料是賊黨尋來。

    想起王氏夫妻尚在洞内不知如何,又聽口出不遜,一着急,不禁怒道:“老夫在此行獵,與你們何幹? 你們是做什麼的?問這做甚?”為首一賊一聲斷喝,将手中刀一指,未及往下發話,旁立那賊已搶先攔道:“師父不要生氣,等我來問,要死也叫他死個明白。

    ”說罷,便用手中短矛指着呂偉喝道:“老東西,你莫糊塗,隻要好生答應我話,便沒你事。

    我們是後山九雄寨來的。

    隻因去年我師父出門,小兄弟們到前山取了一些東西,不料遇見兩個小狗男女和一個老狗,用暗器害了我們四個弟兄,那時因為天氣太冷,沒顧得尋他們。

     現在師父回山得知此事,要尋那崖洞裡人報仇。

    适才到了崖洞,隻遇見兩個中年男女,拷問不招,于是我随了師父尋蹤至此。

    你如與他們是一家,趕緊将老小三狗男女獻出,或是喊來由我師父處治;如若不是一家,既在鄰近,想必知道底細,隻要說出實話,也可饒你不死。

    休看你們在這裡神氣,像個會家,卻敵不過我師父神通廣大,法力無邊。

     莫要執迷不悟,鬧到死無葬身之地。

    ” 呂偉一聽賊黨已然攻入正澗,王氏夫妻也落了賊手,不由急怒交加,厲聲喝道: “大膽狗賊!去年盜我牲糧,後來被我女兒用飛刀殺了四賊。

    因值冰雪封山,正苦無處搜查餘黨蹤迹,今日又來送死。

    曉事的,由我押送,急速回轉賊巢,送還所盜牲糧,念在你們是漢人份上,饒卻爾等狗命。

    ”呂偉頭戴皮兜,未現出本來面目,賊首雖料他是玉靈崖洞中主人之一,不知姓名,沒認出人。

    又注意在兩小姊弟身上,還不緻便下毒手。

     如果稍一耽延,靈姑便行趕來,何緻出事。

    這一開口說話,漸被聽出口音,起了疑心。

     随來那賊見呂偉喝罵兩聲,兩番要想恃強動武,俱吃賊首搖手止住。

    等到呂偉話快說完,賊首獰笑道:“你口出狂言,叫甚名字?”呂偉也是藝高人膽大,雖見來人面熟,那麼有識見經曆的人物,也不看看對方衣飾何等怪狀,分明是妖邪一流,急怒匆遽之中,聞言竟不假思索,脫口答道:“無知鼠輩,瞎了你的狗眼,連我都不認識,還敢逞能?我便是西川雙俠中的紫面俠呂偉。

    ” 賊首本來強忍暴怒聽他答話,一聽果是仇人,兩道濃眉倏地往上倒豎,哈哈獰笑道: “我當是誰,原來你就是呂偉老狗麼:自從在川峽上了你們苦當,哪一天不叫你祖師爺想上幾遍?今日你披上滿身獸皮,差點被瞞過。

    可認得你祖師爺是誰麼?”話還未畢,呂偉已看出賊首頭上隆起的幾個肉包,猛想起前年巫峽行舟所遇惡道。

    知他不但武藝高強,還會左道邪法,不禁暗自吃驚。

    心還在想和他支吾一陣;等靈姑來應援,或是引往靈姑那裡,用飛刀除他。

    一面暗中戒備,一面微笑答道:“我還當是慣竄南疆的漢匪,原來你是七首真人毛霸毛朋友麼?恕我年老眼拙,沒有認清。

    今日在此相見,總算有緣。

     常言說得好‘不打不成相識’,‘士隔三日,便當刮目相看’。

    你我巫峽已然見過真招,當時雖然承讓,可是如今老夫總算此間地主,毛朋友也不是無名之輩,異地重逢,老夫不能以鼠竊狗偷土匪之類相待,就此領教,未免不成敬意。

    天又大寒,老夫玉靈崖蝸居倒也溫暖,并還藏有不少家釀,何妨請至敝洞,就着新打來的野味,痛飲幾杯,略解寒意,再行領教如何?至于敝洞,除了老朽父女和一個老頭,更無他人,不是婦孺,便是無能之輩。

    前年與老夫同舟的張鴻并不在此。

    毛朋友想必不緻疑有他意吧?” 這一番誘敵之言,連将帶激,說得甚是大氣,不去便算怯敵情虛。

    以敵人的驕橫自恃,不去的話按理不能出口。

    偏生随來那賊名叫獨眼太歲賈四,兇惡刁狡,無與倫比,生平慣仗心機算人,無惡不作。

    得勢時狗眼看人低,兇橫已極,脾氣比誰都暴;一旦失勢,失了憑借,便成了夾尾巴的瘟狗,甚氣都肯受,多大的醜也肯丢。

    因善吹拍捧架,最得毛霸寵愛。

    這次恃有毛霸撐腰,自告奮勇,越衆搶先追探敵蹤,趾高氣揚,不可一世。

    這類匪徒最恨人牽他頭皮,喚作上匪。

    他們隻在各山寨中橫行勾串為惡,多半不明江湖上的過節規矩,先聽呂偉答話不善,他不知呂、毛二人過節,狗仗人勢,早已躍躍欲動。

    雖吃毛霸示意止住,為表忠誠,”依然做出同仇敵忾,恨不能活生生将敵人咬死的神氣。

    誰知白費氣力,把脖子脹得老粗,仍未把對手看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