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回 刃親仇 孝女返靈崖 吞蠱毒 神蛛消巨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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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罵得也不激烈。

    走了一段,又将他半臉貼地折轉,方才厲聲嚎罵。

    這時王淵又憤他罵得難聽,意欲仍使口鼻向地,不料用力稍猛,竟将全身滾轉,面目朝天。

     牛子手中荊條被王淵奪去,沒了打的,一眼瞥見毛霸滿臉污血狼藉,凸出一對兇睛,正朝自己怒視,罵聲也越發獰厲,不由氣往上撞,怒喝:“該萬死的豬狗!你還敢恨哪個?等我給你把狗眼挖了去。

    ”聲随手落,往毛霸臉上一抓,竟将右目挖出,擲向地上。

     毛霸當時痛徹心肺,一聲慘嚎,便已暈死。

    牛子還待再挖左目,靈姑恐怕弄死,忙即喝止,叫牛子取水來,将這狗妖道噴醒。

    牛子道:“這個我有主意,淵少爺且不要走,待我将他帶到那邊救活再來,小主人卻不要去。

    ”說罷拖了毛霸,便往路側密林中跑去。

     靈姑知道毛霸已如去了爪牙的蛇獸,不緻生事,也就由他。

    王淵終不放心,随後趕往。

     過有一會,靈姑正和張遠互談别後情形,忽聽毛霸連哼帶嗆,雜以王、牛二人笑語之聲。

    等走近前一看,毛霸滿頭滿臉又添了許多污泥,那隻瞎眼隻剩一個鮮紅窟窿,往外直流淡血水。

    左腿已被打折,斜拖地上,隻有點皮連着。

    王淵仍拽着那條好腿,牛子用衣兜兜了好些沙土,一把接一把往他口中撒去。

    毛霸滿口鼻俱是幹沙土,身上又多重傷,連哼哧帶咳嗆都來不及,哪裡還能罵人。

    張遠問是怎麼弄的?王淵忍笑說了。

     原來土人性本兇殘,又重情義,一經歸附,生死不二。

    牛子自從老主人死後,終日咒罵,欲得仇人而甘心。

    做夢也想不到會被小主人生擒回來,當時心花怒放,恨不得生吞活嚼下去才能快意。

    繼見靈姑等三人除了一味用荊條抽打外别無妙法,覺不稱心,借着救活毛霸,乘機拖到林中無人之處,照頭先撒了一泡臊尿。

    毛霸逐漸回醒,覺着臉上熱烘烘,臊味刺鼻,瞎眼眶裡刺痛非常。

    睜開那隻獨眼一看,不由又急又惡心,怒火上攻。

    剛暴吼得一聲,牛子已早打好制他主意,就地抓起一團污泥往嘴裡便塞。

    毛霸如被将口填滿,也就完了,偏又急于應變,見勢不佳,立即把口閉緊,泥隻塞了一點進去。

     隻覺又臭又腥,忍不住“哇”的一聲,連肚子中宿食也嘔了出來。

    牛子正在低頭去看,一不留神,被花花綠綠噴了一臉。

    氣得牛子雙足亂跳,也不顧污穢狼藉,用手抹将下來,朝毛霸臉上一搭。

    跟着用一根藤蔓将毛霸倒吊樹上,向王淵手裡要過荊條,一陣亂抽。

     毛霸既憤恨急怒,又見靈姑不在面前,想激牛子就地殺他,元神便可脫去,遂專用山人厭惡之言咒罵不絕。

    牛子一面亂打,一面也和他對罵。

    王淵見了這許多怪狀,隻笑得肚疼。

    毛霸偏是強橫,雖受若許重傷,毫不軟口。

    王淵恐靈姑等久,連聲催促,牛子隻得放下。

     毛霸厲聲獰叫道:“挨萬刀的老賊:祖師父一身本領,憑你還敢弄死我麼?”牛子怒喝道:“我知你這豬狗想死,偏不容你快當,且叫你受個夠呢。

    你欺我不能殺你,先把你弄個半死來看。

    ”說罷,将毛霸腿骨用塊山石擱住,猛力往上一踹,立即斷為兩截。

     毛霸二次慘嚎,痛暈過去。

    牛子叫王淵撒尿,王淵不肯。

    近處又沒水源,隻有一個淺泥窪略有些積潦。

    牛子也不管他,徑取濕泥抹了毛霸一臉。

    毛霸一會也就疼醒,仍由王淵拖回。

    牛子又折了一枝樹幹,随着王淵邊走邊打。

    毛霸隻要一罵,便就地扒些沙土給他滿口撒去。

    鬧得毛霸連嗆帶咳,幹惡心偏又嘔吐不出。

    口有沙土,忍不住要往外吐,口才一張,牛子的土迎面撒下,又鬧了許多進去。

    身子僵硬,躲是沒法躲閃,加上滿身重傷和那斷腿,端的痛極。

    有時傷口在地面石棱上擦過,更是奇痛鑽心刺骨。

    知道如再倔強,苦難更多,這才把兇焰斂盡,停了叫罵。

     靈姑初意想将仇人千刀萬剮,才稱心意。

    及見毛霸身受如此慘酷,不由心腸漸軟。

     随走随喝道:“你這妖道,昔年威風往哪裡去了?今日報應昭彰,不知悔悟,甘心待死,反而狂吠不休,平白多受罪孽。

    我們早已料知你那鬼心思,是想求一快當,乘隙遁走元神,再去借體回生,為害人世;或是挨到我們明早起身,洞中諸人不會法術,容易逃走。

     你可知道,石仙姑适才行法時已将你元神禁住,存心使你備嘗痛苦,再行殺戮麼?” 毛霸聞言,才知心計白用,生機已絕,敵人早有防備,自己不知還要受多少磨難,才得一死,不由心寒膽裂。

    那條斷腿尚連着一點筋肉,不動已是痛楚非常,再就地一拖,直疼得通體冷汗交流,說不出的難熬。

    心想:“反正一死,還不如放痛快些,少受好些磨難。

    ”忍不住顫聲哀告道:“呂姑娘,我當初雖用重手法傷你父親,也隻一下倒地,并還留他全屍。

    你也是玄門中人,何苦如此狠毒?我已知道孽重,難逃一死,請你給我一個痛快吧。

    ” 說時牛子正要撒土,吃靈姑攔住。

    靈姑聽他說完,忍淚切齒道:“并非我心毒手狠,隻因昔年川峽相逢,我爹爹已然将你擒住,殺你易如反掌,因為天性仁厚,不殺硬漢,将你放掉。

    後來避居莽蒼,隻說可以終老,誰知你這妖孽淫兇狠毒,恩将仇報,竟會尋來。

    已然言明各憑武功交手,你卻暗用妖法将他打成重傷。

    如非仙師垂憐,恩賜靈藥,從此永無回生之望。

    殺父之仇,已然不共戴天,适聽諸位師兄說你師徒在雲貴兩省造孽不盡,就此殺死,似大便宜。

    為此帶回本山,本想将你盡情折磨,為諸受害人洩冤解恨。

     你既如此哀求,我和張、王兩家父執世好,久别重逢,也有許多話說,好在你死之後形神皆滅,無能為害,等尋到你那狗骨頭的埋處,就下手好了。

    ”說時,已到碧城莊梅林之内。

    靈姑見地幽僻,正好埋屍,方欲下手。

    牛子首先不願,極力阻撓說:“小主人有事自去,由我處治這豬狗。

    ”張、王二人又力說:“不可使這幾根狗骨頭污了梅花高節。

    ”于是又把毛霸拖到水田對面極冷落的山窪之内。

    牛子還欲阻撓,靈姑想和張、工夫妻三人叙闊;又覺過分殘酷,不是修道人所為,強着牛子下窪去掘了個坑,把毛霸扔落坑中。

    照石玉珠所說,将飛刀放出,一片銀光裹住仇人全身,不使漏出絲毫縫隙,然後運用玄功,隻一絞,毛霸便成了一灘血泥。

    令牛子扒土掩埋,一同回到洞前。

     張鴻問将仇人如何處置,靈姑說了。

    石玉珠笑對陳太真道:“靈妹善根深厚,心雖痛恨父仇,終究适可而止。

    陳道友你看如何?”靈姑問故,石玉珠道:“這類妖邪最是可惡,昔年愚姊交友不慎,誤聽許飛娘、朱柔竹等左道妖人蠱惑,幾受妖黨陷害,恨之刺骨。

    近年隻要犯到我的手裡,從沒輕易放過。

    來時因聽妖道淫兇,又是靈妹父仇,心想要使他多受苦難,為你雪恨,特意傳你那些辣手。

    後和諸位談起,陳道友以為妖邪害人,雖非父仇,也該誅戮。

    妖道已受禁制,終于形神皆滅,使他死前多受點罪,以報殺父之仇,原無不可;如學綠袍、妖屍等毒虐仇敵酷刑,不是我們正教門下所為,并且殺孽一重,于修為上也還有害。

    我聞言也覺後悔,本想前往囑咐,又想你為人多半不會怎樣狠辣。

    正談說間,你就來了。

    ” 說時王妻已把消夜肴酒點心端來。

    陳、石二人本都不禁煙火,王妻又善烹調,俱都贊美不絕。

    靈姑不嘗家中風味已久,加以日裡就該飲食,遷延至今,吃得越香。

     吃完,同往中洞存放呂偉遺體之處查看了一番。

    靈姑思親悲傷,和陳、石二人商量,意欲行法破土,下到地穴中探看父體,二人齊說:“老伯心并未死,仗着靈藥仙法,神正守竅靜養,以待時至回生。

    你如下去探看,不特洩了地底靈氣,于遺體有害,并還驚擾心神,此舉萬萬不可。

    ”靈姑知是實情,不敢造次,又痛哭了一場,才被衆人勸将出來。

    由陳太真二次行法封禁,同到洞外。

     談不多時,東方漸有曙色。

    陳大真說時至該走了,張、王諸人又強留了片刻。

    兩小兄弟幾次求三人攜帶。

    陳大真說:“張遠禀賦頗厚,時還未至,将來自有遇合;王淵卻說不定。

    此時我三人俱未到收徒時候,如何攜帶?”王淵聞言,又是一陣難過。

    靈姑見他兩眼淚花亂轉,望着自己,也覺可憐,便用言安慰,力說自己必為留心,勉任其難。

     又勉勵了張遠幾句,重又告辭。

    衆人知難久留,隻得任之。

     陳、石、呂三人随即議定途程,往竹龍山飛去。

    快要到達,遙望前面山凹中有數畝方圓一片彩雲包圍着一團青光,在那裡相持不下。

    陳太真驚道:“無名釣叟怎也會被惡蠱困住?勢頗危急,我們急速上前要緊。

    ”說罷一縱遁光,電一般朝煙光中急射下去。

     靈姑一催遁光,正待追去。

    石玉珠識得厲害,忙即攔阻道:“内有金蠶惡蠱,厲害非常,尋常飛劍不但難除,反會為山女邪法所污。

    靈妹速将金蛛備好,方可必勝。

    此蛛野性未馴,你用它次數不多,降制它的靈符和火靈針務要拿在手裡。

    ”說時,陳太真已飛入妖雲邪霧之中,二人遁光也飛臨切近,就待往下降落。

    靈姑忙将身後朱盒取下,捧在手上,将飛刀與石玉珠的飛劍連成一片,護住二人全身,然後穿霧而入。

     到了下面一看,靠崖壁山石上坐定一個相貌清古的長髯道士,還有一個身着短裝的美少年,似是道人的徒弟。

    除各有一片青光護身外,道人右手中指上更發出一股丈許長的烈焰,冒出青光之外,與那些惡蠱妖煙相抗。

    那四外五色煙霧中的惡蠱,都是蛇蠍蜘蚣等毒蟲之類,長者逾丈,小亦數尺,各帶着一溜金黃色的火焰,張牙舞爪,滿空盤飛,向前撲去,但被青光阻住不能近身。

    就中金蠶蠱最少,共隻有四五個,大隻如拳,也最獰惡,滿身金光烈焰火一般朝前飛撲,嘯聲凄厲,聽去刺耳。

    道人便是無名釣叟,中指上所發烈焰專為敵它。

    别的惡蠱遇上這類道家純陽真火,不逃即傷。

    獨這金蠶蠱卻隻阻住,直傷它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