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回 斜日景蒼茫 姑射仙人逢俠士 洞庭波浩渺 嶽陽樓上對君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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話說裘元、南绮、靈姑三人高高興興地帶了勝男姊弟,同往金鞭崖飛去,到時正遇師兄小孟嘗陶鈎在觀門前與一道友話别。

    陶鈎本來最愛裘元,見他夫妻帶了兩個小師弟今日才來,說:“師父和姜師叔還有好幾位同門現在後進丹房以内,明日就要往峨眉山凝碧仙府去應教祖齊真人之約,你們再晚到一夜便見不着了。

    ”陶鈞的那位道友見了勝男姊弟,也覺稀奇,走了過來,笑間陶鈎:“這便是你說那将來破竹山教妖徒邪法的兩個巨靈麼?這麼高身量,且喜觀中房屋俱都高大,否則如何進去?就這樣,你和紀道兄住那兩間,便須俯身而入了。

    ”裘元等見那道友是個面黑如鐵的道裝少年,正要請教,陶鈞已向雙方引見。

     原來那道裝黑面少年也是峨眉派後起之秀,名叫黑孩兒尉遲火。

    新奉教祖乾坤正氣妙一真人齊漱溟之命來此,面見矮叟朱真人、伏魔真人姜庶兩位掌教尊長,商談一事,并請往凝碧仙府赴宴。

    剛說完了話,辭别出來。

    裘元見尉遲火人甚豪爽,雖然初見,甚是投緣,便和陶鈞請他到觀中小坐。

    黑孩兒答說:“同門至好苦行師伯衣缽傳人笑和尚師兄,前因犯過,在東海面壁十九年,現已期滿。

    我要同了金蟬等七矮兄弟前去接他同往峨眉,金蟬師弟日前得信已然先往,事在明晚,此去東海釣鳌矶路途遙遠,我并還有事在身,恐趕不上,且等将來諸位道友到凝碧崖相訪時,再作良晤吧。

    ”靈姑一心記挂着老父呂偉回生之事,每遇到峨眉門下同道,便即心動,聞言更是切中心事。

    方欲設詞探詢自己何時能去,黑孩兒為人性急,話剛說完,朝陶鈞把手一揚,道聲:“再見。

    ” 便駕遁光破空飛去,轉眼刺入高空密雲之中,無影無蹤。

    衆人都覺黑孩兒飛劍神速,稱贊不置。

     陶鈞笑道:“各派劍仙,隻峨眉一派得天獨厚。

    他在峨眉門下,還不能算是十分出色的人物。

    像三英二雲、七矮兄弟、諸葛、嶽、林諸位,法力、飛劍比他還要強得多呢。

    ”南绮笑道:“師兄所說這些人,我前後也見過幾位,固然高明,法寶、法力不必說了,如專論飛劍功力,比這位尉遲道友,也未看出十分勝強之處,師兄怎說要強得多呢?”陶鈎道:“師妹不曾深考,這十多位峨眉門下傑出之士都到了爐火純青地步,已不怎現鋒芒。

    尋常飛行,隻看去比人快些,不遇強敵,怎能看出他們的神妙呢?隻來去那般神速,無什聲音,便非尋常所能望其項背。

    何況各人都有幾件法寶、仙劍,不是前古神物利器,便是天府奇珍。

    本身又是累世修積,應運而生,得有玄門最高真傳,無怪其法力高強,獨步當時了。

    ” 靈姑、裘元、甫绮三人都是好勝性情,聞言覺着陶鈞過為外人揚譽,明示青城不如峨眉,心裡雖豔羨,卻都不服。

    暗忖:“自己也是玄門正宗,神仙也是人為,隻要努力修為,焉知不是峨眉諸仙人之比?”彼此對看了一眼,不曾開口。

    陶鈞原因三人乃本門三秀,故意激勵,明知三人心中不服,也不說破,借題支開。

    随引人内,直到後進丹室以外,令衆少停,先人禀告。

    裘元、南绮、靈姑、勝男、阿莽五人便在階前恭候。

    等了一會,陶鈞走出,笑說:“丹室地窄,已有多人。

    勝男姊弟人太高大,可去前殿等候二位掌教師尊升座,再行參拜。

    隻令裘元、南绮、靈姑三人自行入見。

    ”說罷,随引勝男、阿莽往前殿去訖。

     裘元等三人随照陶鈎所指,走進丹室一看,那丹室原就觀後崖洞建成,外有三間房舍。

    丹室在盡裡頭,隻有一間,乃青城教祖矮叟朱梅平日煉丹修靜之所。

    室内約有五丈方圓,石壁如玉,甚是清潔,陳設用具也極古雅。

    室中心放着一個丹爐。

    右壁有一矮石榻,長廣丈許。

    上邊放着兩個細草編成的蒲團,上首坐着朱真人,下首坐着青城派第二位掌教師長福建九峰山神音洞伏魔真人姜庶。

    本門弟子,除大師兄紀登外,還有姜真人親授弟子楊诩、陳太真、呼延顯、羅鹭、尤璜五人,俱就左壁小石墩上落座。

    榻前鋪有草茵的大石墩上,另有兩位外客:一是麻冠道人司太虛,一是宜昌三遊洞俠僧轶凡。

    這些人,裘元等三人多半初見。

    紀登忙即起立,引了三人去向兩位師長參拜,再分向外客及諸先進同門一一通名禮見。

    裘元見姑父羅鹭在座,行完同門之禮,重又跪拜,行了叩見尊親之禮。

    然後和南绮、靈姑一同走向榻前,正待下跪,請賜訓示,朱真人将手一擺,說道:“無須,且各侍立在側,少時還有人來。

    ” 話未說完,忽聽前室外面庭院中有破空之聲飛墜。

    司太虛笑道:“颠仙道友來了。

     數日之内往返萬裡,辦那麼難的事,所約時刻不差分毫,真信人也。

    ”靈姑聞說恩師到來,渴念已久,心中大喜,忙即偷眼側顧,聽外間已有人接口道:“我如來遲,誤了事,豈不又是貧道罪過?”随說,走進一個相貌清癯,身着一件破舊道衣的半老道姑。

    衆中隻裘元、南绮聞名未見,餘者俱都相識,紛起迎接。

    靈姑随同一幹後輩行完了禮,等颠仙在旁列石墩上落座,重又進前跪倒。

     颠仙見她滿面依戀之色,伸手拉起。

    笑道:“我因成道在即,衆弟子尚未深造,惟恐我去以後不易成就。

    你又數中應是青城門下,以前引度歸道,便是受了朱、白二位道友之托,你那各同門師姊,已由我分向各正派引進,奉命他往。

    隻你一人,尚未行那拜師之禮。

    恰直朱、姜二位道友這次應峨眉諸道友之請,往幻波池赴會觀禮,為了誅戮鬼老師徒,回山一行有四五日耽延,你們三人同了勝男姊弟又都在此,特于百忙中抽空到來。

    我南海有事未完,以前所采丹藥,也還有兩樣靈藥不曾齊備。

    少時等朱、姜二位道友升殿,勝男姊弟拜師領訓之後,我便同在座諸道友到峨眉凝碧仙府一轉,要了所缺靈藥,即去南海借地煉丹。

    丹成之日,我當命辛青喚你前往送别,再見一面。

    朱、姜二位道友,與峨眉諸道友一樣,俱是玄門正宗。

    你根骨既佳,天賦尤厚,此後随着二位師長努力前修,不患不能成就仙業。

    你我最後一晤,尚有數年,約在竹山群妖伏誅之後。

    我屢世苦修,今生方得成就,乃是喜事。

    隻要你功行精進,将來便可常見,何須思戀愁苦? 你父本應十五年後孽滿劫盡,方獲重生。

    但你孝思感格,上次峨眉教祖齊道友曾向我一至友談起,意頗嘉許。

    明早我和諸道友前往峨眉,也許能向齊道友求說,請其大力相助,不俟芝仙成道,另謀良策。

    既免損人利己,又可使你和未來師弟紀異的一父一母少去數年災難,早日回生,以遂你們二人的孝思。

    此事甚難,能否如願,尚不可知。

    即或可成,你和紀異也須各為父母立下許多功德,才能抵補。

    我去以後,你仍自安心修積内外功行,不應以此懸盼,緻分道心。

    ”靈姑想起師恩深厚,感激淚流,敬謹拜命領諾,侍立于側。

     伏魔真人姜庶笑向鄭颠仙道:“南海之行如何?”朱真人笑道:“區區左道,還有多少伎倆?你颠仙準時而至,可知收拾甚易呢。

    ” 颠仙道:“此話不然。

    南海那群妖孽并非易與,我又人單勢孤,本來極難應付。

    如非事前齊道友預示仙機,我也不敢如此輕率。

    我剛到不久,便被妖人發覺,鬥起法來,幸而事已辦完,無什顧忌。

    那邪法也頗厲害,正相持間,恰值長春嶺虞道友長女舜華同了紫雲宮齊靈雲的女弟子金萍、趙鐵娘前往那島上,救一被難好友出險,也在此時趕來,深入妖穴。

    剛将被陷的人救出,埋伏便已發動,将舜華等四人一起困住。

    金萍在峨眉第三輩女弟子中,雖非米明娘、上官紅之比,卻也不弱。

    上來仗着紫雲宮師傳異寶,便将洞中妖徒殺死了好幾個,終于仍是無效,那和我苦鬥的妖人,又分了幾個回去,這一來,益發不是對手。

     “舜華原因齊、秦二人見她面有晦色,恐其日内有難,留在宮中,不令回去,意欲避過。

    不料命中注定該有這場無妄之災。

    那幾日正是幻波池易靜、癫姑、李英瓊、餘英男等峨眉第二代弟子奉命開山盛會,齊靈雲、周輕雲二人已由别處趕往。

    秦紫玲因連日正當南海群妖氣數将盡,多事之秋,雖然水宮仙府禁衛森嚴,外人不能擅入一步,想起上次朱道友封閉紫雲宮,居然有人大膽混進,結果損失了好些仙兵神鐵,到底謹慎為是。

     她本拟算準時日,到了會期正日,再行趕往。

    偏巧小寒山二女謝家姊妹路過往訪,就約了同行。

    謝家姊妹力說宮中請弟子近年法力精進,何況又有那前古異寶,短短數日工夫,怎會出事?就有萬一之變,傳音告急,立即可以救援,也無大害。

    舜華如若同行也好,紫玲偏又過于小心,見她面上晦紋日顯,将要應驗,覺着目前正邪雙方勢同水火,仇怨日深,極易狹路相逢,就許途中有事,不如仍在紫雲宮暫居比較安全。

    況且這次幻波池開府,赴會的人均有請柬,規模比昔年凝碧崖開建五府相差甚遠,舜華與主人又非素識,便沒帶了同去。

    剛走,舜華便接到好友傳音告急之信。

    如是外人法寶,紫雲宮也難透進。

     偏又那般湊巧,那傳音之寶正是年前秦紫玲所贈,因舜華再三求說,并還破例傳了外人互相使用之法。

    舜華拿去暗贈給這好友、不但一發即至,并還把地址全行說出。

    舜華與那人患難至交,情分深厚,接信自是情急,當時連命也不顧,便要趕往。

    金萍、趙鐵娘見攔她不住,又以新煉道法,意欲借此曆練,試驗自己功力,反正宮中不會有事,這才同往。

    及至身陷妖穴,金萍機智絕倫,又恃師長鐘愛,擅自離宮私出,情非得已,一見不妙,便不聽趙鐵娘之勸,由地道強沖出險,擠受責罰,立用飛針傳音告急求救。

    為首妖人趕回妖穴時,飛針已先發出。

    紫玲和小寒山二女途中訪友耽延,還未到達幻波池,接信立即趕來。

    到時舜華已受重傷,被金萍用法寶護住,正在危急。

    我又另在一處,不知此事。

    紫玲等稍遲片刻,便來不及了。

     “我無形中也得了助力,内外合攻,先将妖窟掃平。

    紫玲等護送舜華,連他好友同返紫雲宮,安置停當,自去幻波池赴會,我也轉道南極。

    夜明島諸主人自被金蟬等七矮制服以後,雖然不能說是完全歸正,已不敢再似前時猖狂,對我也頗禮敬,這後半卻毫未費事,便已成功。

    這前半經過,先難後易,頗經艱險。

    跟着又往幻波池回趕,與諸道友見面時,正值舉行開山盛典。

    這次所采集的靈藥,又有兩種必須當時制煉,靈效才顯著。

    島主人既不作梗,又肯借地方和丹爐器用,樂得就在當地先行制煉。

    不過附近各島旁門左道甚多,未必都和夜明島、不夜城諸主者一般心意,加上四十六島餘孽未盡,對于我們仇深恨重,他們與主人仍在交往,難保不暗中作祟破壞。

    辛青…人守在那裡,主人雖力言無妨,但此輩妖邪詭詐百出,防不勝防,畢竟不可大意。

    觀禮完畢,我連宴也未赴,便告辭而去。

     “果然我一到夜明島,便見四十七島幾個餘孽在和辛青惡鬥。

    如非主人信義,勸解不從,群起相助,辛青一人決難抵敵。

    所幸四十七島餘孽隻有四人。

    原往島上拜訪主人,巧遇辛青,懷忿挑釁,因而惡戰,并不知我煉藥之事。

    主人法力與之相等,人數卻較多些,才未遭其暗算。

    妖人本就不支,我再一出手殺死了一個,下餘三個自知不敵,相率遁去。

    本來昨日便可回轉,因三妖人中有一個最是刁猾兇頑,絮絮不休,行時咬牙切齒咒罵主人,怨毒太深。

    這厮又是四十六島中為首諸孽之一,邪法高強,行蹤飄忽,來去如電。

    如非勢窮力蹙之餘,以前所有幾件厲害法寶已吃武夷山寒月大師和金鐘島主葉缤道友合力破去,便我也未必容易取勝。

     “我見主人似在憂慮,惟恐累他日後受害,略問了幾句經過和三妖人藏伏之地,仍令辛青守護在彼。

    我由主人派一得力門人引導,給他一個迅雷不及掩耳,跟蹤趕去。

    他那巢穴,深居海眼之中,海底歧徑甚多,密如蛛網,又設有妖陣埋伏,甚難除他。

    也是妖人該當伏法,潛伏海底本難被人發現,忽然靜極思動,出海時又不安分,無故激動風濤。

    恰值東海女散仙石野仙的女弟子韋梨雲路過,見海上惡浪滔天,妖氛隐隐起自水底,誤認作蛟蜃水怪之類,一時好事,剛把飛劍放出,三妖恰也飛出,隻一照面,便将飛劍收去。

    此女法力雖淺,卻有隐形飛遁之寶在身,見勢不佳,立即遁走。

    她和葉道友門人朱紅至交,立往求救。

     “朱紅本奉師命,傳了好些法寶,守伺這幾個餘孽,準備一網打盡。

    聞報趕到當地,妖人已去夜明島,不曾相遇。

    朱紅詳問韋梨雲經過情形,斷定巢穴深藏海底,随下海底搜尋,查見所設妖陣,立用師傳法寶破去。

    入内搜索,又殺了一個留守的徒黨,知妖孽必要歸來,便用法力毀了妖巢,斷了他的歸路。

    剛升出海面,待和韋梨雲往夜明島不夜城等處搜尋,三妖人剛好敗回。

    朱紅發覺較早,仍用梨雲誘敵,自在一旁,暗将葉道友所煉冰魄神光寶幕張布開來,待他自投羅網。

    梨雲原是假裝由南向北斜飛。

    三妖人由西北面逃回,以為我和夜明島諸主人不曾窮追,隻一入海,便可無礙;葉道友又自四十七島掃平之後,便移居中土,參修佛果,未再趕盡殺絕,心頗安定。

    做夢也沒想到,葉道友因知四妖人氣數未盡,藏處隐秘,殺卻不易,既恐海中生靈連帶遭害,自己又急于往中土參修,不暇及此。

    容他苟活些年,待其數盡,方始殺他,暫時寬縱。

    早已暗囑門下高弟,傳了誅邪法寶,在金鐘島留守,去此未來隐患。

     “朱紅雖想早把此事辦完,好往中土見師複命,就便與各派中至友姊妹快聚,因而不時到處搜索。

    無如妖人埋伏海底,輕易不出;偶往各外邦攝取婦女,或探聽仇人動靜,也隻一二人隐形前往,得手即歸,次數絕少,又不在外逗留。

    以緻雙方從未遇上,時久膽大,已不為意。

    歸途忽又發現出時所遇美女由斜刺裡飛來,見了自己,慌不疊改道往前飛逃,隻當現成便宜,籠中之鳥,到手成擒,還在高興,忙同追去,正施妖法擒拿,忽又隐身不見,三妖人不知身已入伏,方在可惜下手稍晚,又被滑脫,朱紅突自高空密雲之中飛墜,一聲雷震,上下埋伏,一齊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