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回 孽盡可憐宵 生死纏綿終一痛 功成生滅火 去來惆怅又分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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伏中,還可将四面埋伏發動,不能收攝生魂,人總可以困住,靜等妖師回來生擒。

    哪知二女先見蛇蟒毒蟲,還當本山原有,事出偶然;一聽鬼聲四起,便知是敵人暗中鬧鬼;跟着衆狗猩一齊上前夾攻,心神再一搖蕩,越知入了妖鬼埋伏,危機四布。

    于是一面收回劍光,與身相合,以防不測;一面早在暗中留神觀察。

     尤其南绮本是天狐之女,平日備得父母傳授,對各旁門左道妖法妖術俱頗知聞。

    初和裘元下山行道時,還不怎更事,遇敵往往大意,疏于防範。

    近來連遇大敵,已然老練好些。

    飛在空中,一看下面形勢方向,便明白了幾分。

    再用慧目定睛一看敵人的蹤迹,首先發現方、司二人所說妖窟門戶左側百餘步有一缺口,雖然天陰夜黑,到處昏暗,但一運目力觀察,仍可分辨。

    見那一帶畝許方圓地面,似有煙霧隐隐籠罩,将後面的山形遮住。

    乍看不覺,隻一用心,便可看出。

    情知有異,妖鬼黨徒十九埋伏在彼,暗中作怪。

     一面仍作不知,隻管和靈姑聯合發揮飛劍、雷火威力,誅戮蛇蟒毒蟲,暗中卻準備發動。

     那些蛇蠍毒蟲自不禁殺,晃眼便去了大半。

     三妖徒見二女突然飛起空中,身劍合一,妖法無功。

    那些蛇蠍毒蟲俱是潛伏深山大澤成長多年龐然大物,當初鬼老收服聚集,也頗費心力。

    一旦全數葬送,敵人一個也未擒到,少時如何交代?又見浦朝霞袖手旁觀,時作詭笑,知道是嫌不聽她話,弄巧成拙,妖師面前若進讒言,便無幸理。

    既恐蛇蟲死完,急于收回,又想發動埋伏,将二女困住,将功折罪,以緻鬧了個手忙腳亂。

     南绮忽向靈姑身側飛近,悄說:“妖鬼藏在那邊崖下,急速随我下手。

    ”說時把手一指,一片紅光似箭雨一般,朝左側峰腳飛去。

    靈姑聞言,也忙要将劍光飛去。

    甫绮又低喝道:“妖鬼伎倆頗多,你我身劍不可分離,以防暗算,要去同去。

    ”說時紅光已然先到崖下。

     四妖徒隻有浦朝霞一人知機,早就看出形勢不妙,知崖腳一帶鬼老所設埋伏含有誘敵之意,比起洞中妖陣相差甚多,隻能困那尋常修道之士。

    二女飛劍如此神妙,必是正教中高手,那藏伏之處,早晚必被發現。

    心中早打好逃遁之策。

    一雙怪眼觑定空中二女動作,見三怪徒隻顧忙着行法收蛇,通沒防備眼前危機。

    因忿先前不肯聽話,鬧得如此慘敗,一個不巧,連自己也要受連累,巴不得全被敵人殺死,自己才有轉罪為功的把握,卸責巧辯也較容易,因而更不再警告,聽其自然。

    南绮紅光一現,立即飛起,往斜刺裡逃去。

     三妖徒原本法力有限,隻因恃有妖師鬼老護符,日常在外為惡,不曾吃過人虧,未免膽大粗心。

    雖看出二女是個勁敵,心稍警疑,仍以為鬼老妖法可恃。

    見對方紅光如雨,電射流星而來,不特沒有縱身飛遁,反倒妄想迎敵。

    各把手一揚,先發出三道碧陰陰的光華迎上前去,紅光竟吃擋住,越發高興。

    一面趕緊催動妖法;一面又把背上飛叉發出,各化成一溜叉形碧光,朝二女飛去。

    哪知南绮一招呼,靈姑飛劍便不再發,兩人略一停頓,便見紅光到處,碧焰蓬起,妖徒放出飛叉迎敵。

    知道先未料錯,雙雙身劍合一直沖去,正好對上,雙方勢子都急。

    尤其靈姑前在大熊嶺後山所得那口飛刀,比南绮飛劍更具威力,迎着三柄飛叉,隻一絞,立即粉碎,化為萬點碧螢,飛灑如雨。

    三妖徒不知敵人飛刀、飛劍如此厲害,驟出不意,休說再使妖法,連轉念遁走的工夫都沒有,便被裹住。

    兩道光華再會合一絞,立即成了一堆血肉。

    這三妖徒俱是肉身,死後元神也吃劍光沖散,化作數十縷黑煙,待要激射而起。

    南绮知道妖徒俱都煉就元神,這些殘魂剩魄如被遁走,仍能聚斂合攏,另附人體回生,興妖作怪。

    見妖徒一死,早把手一揚,發出數十丈烈火,将那鬼魂餘氣一齊包圍,晃眼形神俱滅。

     這時崖前一片埋伏已被妖徒發動,四外陰風飒飒,鬼聲大作,魅影縱橫,全崖俱在邪霧陰雲籠罩之下。

    黑心玉女浦朝霞見同黨妖徒慘死,雖然稱了心意,但見敵人聲勢如此猛烈,也是驚心,暗想:“這兩個女子如此厲害,如若困她們不住,師父回山,自己一樣難讨公道。

    ”更不再作貪功之想,急忙發動埋伏,匆匆遁入地穴,告知主持妖陣的幾個首要妖徒,說敵人來勢厲害,輪值三妖徒已然慘死。

    外層埋伏發動,恐困仇人不了。

     雖然妖洞門戶已變,禁閉嚴密,不愁敵人攻進來,但恐被敵人逃走,惡氣難消;師父回來,還要怪罪。

    因而内層陣法必須發動。

     衆妖徒多是兇殘忌刻的習性,又以近來鬼老性情大變,殘暴酷虐,自保不逞。

    因而遇上好事,逞強争功;遇上這類敵強我弱,形勢兇險,奉命身當其沖,那是無法,再不便是鬼老在場,不得不奮勇齊上,均不願多事。

    當晚形勢嚴重,更與往日不同,知道不久便有強敵上門,乃師尚且膽怯,出外求援,尚未歸來,何況自己。

    所以外面打得盡管熱鬧,内裡除地穴深處代鬼老主持全局的為首二三妖徒,因未接到告急警報,以為來人與他們無什相幹,就洞外四妖徒便可擒住,沒做理會外,那把守頭層人口的一千妖徒明明知道形勢不佳,俱如無覺,各守原地,一個也不肯出去相助。

     浦朝霞深知乃師近已衆叛親離,各不相謀,但是自己腳步必要站穩。

    原想告急之後,如無人理,便自将門戶開放,誘敵人網。

    偏巧這晚鬼老大弟子神目童子邱槐正在洞中,聞報大怒。

    又聽上面山崩地裂之聲,益發驚異。

    立命衆妖徒施行妖法,并命浦朝霞仍出去誘敵。

    衆妖人素來對他敬畏,自然不敢違背,各在地穴中發動陣勢,密布羅網不提。

     上面南绮正率靈姑同用飛刀、飛劍,照方、司二人所說妖窟舊出口之處猛力前攻。

     靈姑忽道:“南姊看出妖窟門戶在此麼?”南绮搖頭答道:“我想這裡門戶雖被妖鬼變幻,妖窟終在這一帶地底。

    妖鬼閉洞不出,我們給他一味猛撞,終有攻穿之時。

    即或不能,這班妖徒性多兇暴,恐将上面峰崖毀去,隻要有幾個激怒出鬥,便可查出一些門徑了。

    ”靈姑道:“我見南姊殺了三個妖徒,還當看出來了哩。

    既然如此,我那五丁神斧開山裂石,如摧枯拉朽,用它多好。

    妖鬼詭計多端,甫姊且退後面為我戒備,以防暗算,由我一人用神斧施為如何?”南绮笑道:“我隻顧氣急,還忘了神斧妙用哩。

    ”說罷,便退下來,飛身空中觀察。

    靈姑随将神斧取出揮動,大半輪紅日般的光華朝四邊放射出五道芒角,數十丈精光霞芒,往山腳下幾個起落,隻聽咔嚓連響,崖石紛紛崩裂,碎石大者徑丈以上,小亦數尺。

    四下迸射飛濺,石火星飛,宛如雨射,震落地上。

    寶光照處,激得崖前一帶沙塵飛揚,高達百丈,轟隆之助聲震動天地。

     鬼老所居洞穴,乃是僻在山陰的一座危崖。

    崖前是一片平地和一條出入谷徑,兩邊峭壁排雲,下臨絕壑。

    後面危峰刺天,終古以來陰森森不見天日。

    加以叢莽重重,悲風蕭蕭,蛇蟲伏竄,魅影縱橫,景物陰森,直非人境。

    那崖雖不甚廣大,也有數頃方圓,七八十丈高下,形勢陡峭,甚是雄險。

    崖腳吃靈姑用神斧一陣亂劈,晃眼之間開裂出了二三十丈深一個大洞,上半危崖失了支撐,搖搖欲傾。

    靈姑估量妖窟當在地底,恐上半危崖崩裂,将下半開空之處塞住,要多費不少心力。

    正揮神斧往下砍,猛聽吹竹之聲起自地底。

    忽然陰風又起,妖霧沉沉,越發濃密。

    雖然身與飛刀合而為一,不能侵害,但也看出妖法正在催動,增加不少威力,形勢比前險惡,那四周鬼嘯之聲也越發凄厲。

    飛刀、神斧精光照耀以外,全成了一片陰黑,連左邊的山石林樹,也看不見一點形迹。

    妖徒不出,妖法埋伏又不來侵害,也就不以為意,略一傾聽,仍揮神斧往下砍。

    斧光掃處,轟的一聲,石地上便開裂出二三十丈長、十多丈深一條裂縫。

     靈姑正待二次揮斧下落,忽然眼前一暗,對面山崖忽然隐去不見,斧光下落,競是空的。

    當時隻覺天地旋轉,悲風怒号,魅影幢幢,往來亂飛。

    知有變故,仗着飛刀護身,不畏妖侵,忙把心一鎮靜,回頭一看,南绮已無蹤影。

    急喊兩聲“南姊”,也無回音。

     方一驚疑,一陣陰風過處,面前不遠現出一幢綠火。

    火光中擁着一個怪人,生得面黑如漆,滿頭亂發披拂兩肩,一隻三角怪眼圓凸,滴溜亂轉,似如鬼火閃閃放光。

    闊鼻平塌,兩孔掀天,額顴高聳。

    上唇甚短,露出一張幾占滿臉三分之二的闊口,唇紅如血,上下兩排密牙,森森露列,領上生着一叢羊須。

    身材不及四尺,卻披着一件大而且長的道袍,後半飄曳火焰之中。

    相貌兇惡醜怪,如同鬼魅,不似生人。

    一手仗劍,背插一面妖幡,戟指罵道:“該死賤婢,竟敢乘真人不在時毀我仙山,傷我門人。

    你同伴賤婢,已被仙法困住。

    本當将你擒住,煉魂誅魄,與我門人報仇。

    念你資質不差,還有幾分姿色,速将飛刀、法寶獻上,束手降服,還可免死;稍有遲延,教你身死魂消,沉淪慘劫,永無超生之望。

    ” 靈姑聽那口氣,知是鬼老,又驚又怒。

    大敵當前,南绮無蹤,不知失陷也未,哪裡還敢怠慢,不等話完,便将神斧揮動,連同飛刀殺上前去。

    哪知刀光斧光飛到前面,鬼老不迎敵,也不閃避,直如無事,依然說個不休。

    靈姑竟殺不到他身前,一任飛刀如何神速,雙方相隔總是十餘丈遠近。

    情知不妙,邪法厲害,又不敢使刀光離身飛出。

    隻得運用玄功,把握心神,加緊戒備,以待救援。

    口中大罵:“無知妖鬼,今已惡貫滿盈,劫難臨身,少時我師父青城朱真人便率峨眉諸道友到來,踏平妖窟,把你師徒全數殺盡,還賣弄邪術,信口狂吠什麼?”鬼老聞言,好似吃了一驚,忽又厲聲喝道:“你原來是朱矮子的徒弟麼?我和矮子無仇無冤,他偏數次和我作對。

    我早想尋他算賬,他自上門來尋死,再好沒有。

    本來我還看中你姿色,既是仇人徒弟,待我先殺了你,再等矮子上門送死。

    ”說罷,回手取下妖幡,正要搖動,忽聽遠遠吹竹之聲甚急,自地底隐隐傳來。

     緊跟着風雷大作,轟隆之聲密如擂鼓,震得天搖地撼,勢甚猛烈。

    鬼老面色突變,咬牙切齒,惡狠狠地手指靈姑怒喝道:“且容你多活片時。

    ”随将手中幡一搖,也沒有什麼煙光飛出,人影一閃,便已無蹤。

     靈姑本是情急無計,正取火靈針向鬼老打去,一溜金光烈火剛剛脫手,對面綠火一閃,鬼老已經遁去。

    那火靈針乃仙府奇珍,被鄭颠仙得去,加功祭煉。

    因為鐘愛靈姑,割愛傳授,使其事完,以作行道時防身之用,神妙非常。

    不似五丁神斧,盡管是前古至寶,因靈姑得之日淺,功力又差,不能盡力發揮它的妙用。

    這一出手,鬼老雖然邪法高強,如不遁走,也必打中。

    因為鬼老已走,無意之間,卻将邪法黑青妖網破去。

    金光烈火到處,吱吱連聲。

    靈姑定睛一看,原來對面不遠暗影中,竟有大片黑網上下布滿,吃火靈針一穿,燒裂了一個大孔,放出奇腥臭氣,聞之欲嘔。

    殘煙搖蕩中,四外黑絲又似投梭一般,互相交織,似要将那孔洞補上。

    才知鬼老暗中還布有羅網,忙揮神斧過去一陣亂舞。

    總算邪法剛起,羅網未及密布,火靈針和五丁神斧又非尋常法寶,二寶同施,不多一會,便将妖網破去,化為無數殘煙斷縷搖曳空中。

     靈姑雖未遭暗算,但是四外仍是邪霧迷漫,一片昏茫,魅影幢幢,不時怒嘯出沒,似欲噬人,也分不出東西南北和妖窟所在。

    因南绮失蹤,不知去向,估量自己尚未遭毒手,南绮自更不會,必是被妖人隔斷。

    困在陣中,邪煙濃密,看不出來。

    鬼老忽然不見,不知又鬧什麼鬼,算計天已将明,掌教師尊和峨眉諸人還未見到,一任飛行沖突,均在邪霧籠罩之下,沖不出去。

    尚幸陣中鬼怪俱知神斧。

    火靈針厲害,隻要被寶光掃中,立即慘叫傷亡,已不敢飛近,隻在遠方叫嘯,作勢欲撲,看去形态猙獰可惡,實則寶光所到之處,望影先逃,半點不能侵害。

     靈姑急欲找到南绮與之會合,免得勢孤,更易吃虧。

    便不再追殺鬼怪,口呼“南姊”,滿陣飛駛尋人。

    飛了一陣,仍無蹤影,也聽不見南绮有應聲。

    約有刻許過去,空中飄蕩的那些黑絲雖然被斧光分裂寸許,并未消滅。

    靈姑見它不能為害,又未想出化去之法,沒做理會。

    這時漸往一處凝聚,陣中陰黑如墨,不借寶光映照,慧目注視,又看不出那黑絲具有靈性,時久便能集合連接。

    靈姑先并不覺,正飛行間,猛聞到頭上腥臭之氣,忙舉頭一看,那無數殘絲已然合攏,複又交織成一片黑雲般的絲網,便往頭上壓來。

    心中一驚,左手發出火靈針,右手神斧往上一撥。

    這次黑絲雖然由分而合,鬼老師徒又被他人絆住,妖法無人主持,功效自然大減,烈火紅光到處,立即裂開。

    靈姑看出妖絲厲害,少時保不住重聚,南绮若尋未見,且先破去再說。

    便不似以前亂竄。

    一面運用神斧分裂,不使凝聚成網;一面指定火靈針發出神火,順着裂口燒去。

    隻聽吱吱連聲,腥臭之氣益發濃烈,刺鼻難聞,分布又廣,一時不能燒盡。

     靈姑正在難耐,忽聽震天價一聲迅雷,夾着百丈金光雷火,自天空打将下來。

    跟着霹靂連聲,滿地雷火,縱橫四射,當時妖煙一掃,邪氣飛揚,紛紛消散。

    陣中無數惡鬼也齊聲悲嗚慘叫,到處飛竄,無如身受妖法禁制,遁逃不出陣去,全被雷火震成殘煙消滅,轉眼都盡。

    天光也已現出,雖然地在山陰,日光下照,景物陰森,仰望天際,雲白天青,景色分明,天已大亮。

    要知後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