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回 選勝盡勾留 愛玩煙霞遲遠路 思親拼獨往 飛翔險阻急心歸

關燈
話說裘元、南绮、呂靈姑、狄勝男、阿莽一行五人見主人已走,也就起身。

    因當地疊經陳嫣、桑仙姥師徒多年修煉經營,山明水秀,景物靈奇,禁法一撤,山容畢現。

    除去含青閣故址一帶,前山尚有不少優勝之區。

    五人俱有山水之癖,此山地介蠻荒僻遠之區,外觀山勢異常醜惡,仙凡足迹均所不至,從此一别,相見不知何年,未免留戀。

    靈姑首先提議步行出山,沿途遊賞過去,離了山口,再帶勝男、阿莽同駕遁光飛行。

     南绮接口道:“我兩次來此,俱在空中留心查看,由這裡起身入蜀,山脈蜿蜒不斷。

     我和元弟奉命出山行道,并未有什大修積,便要回山,就師長不說,見諸位師兄,面子上也不好看。

    方氏兄弟和司、雷諸友我雖未見,元弟既說别後當可遇合,人家拜師不久,想必用功正勤,就見了面,也無閑暇與我們多聚。

    如也逢奉命修煉,不許出山,到了連人也見不到,都在意中。

    元弟偏是心熱,執意要找無趣。

    勝男姊弟多力健步,近又學了氣功,都是日行千裡的腳程,我們三人更不必說。

    依我之見,不單這裡,索性全順山路過去,真要遇上山路中斷,或須經過城鎮,再用遁法跨越,免驚俗人耳目。

    休看山中居民多是山野之人,一樣也是生靈。

    還有好些左道妖邪,多喜潛伏在這類蠻荒偏僻之地,魚肉山民,作威作福。

    前救玉花姊妹所遇那山僧和竹山教下妖人,便是一例,山高皇帝遠,猴子稱大王,越是偏遠無人留意之地,越易有妖邪作怪。

    我們自從下山以來,所經幾次争殺,哪一次是在通都大邑人煙繁密區?一樣是往回路走,如無耽延,不過晚到些日,這種事說不定就許遇上。

    萬一機緣湊巧,無心中積些功德回去,見了師長同門,受上幾句獎勉,這不光彩得多,至不濟,也可多經曆些地方,觀賞許多景物山水。

    師父本是命我二人步行,以便沿途留意,訪察人間疾苦,加以救援。

    隻因湖心洲誅殺天蠶以後,先遇石、呂二位姊姊,得知竹山教改期事後,又結交了冷、桑、展三位道友,互相成了一路。

    而所辦之事,又都事機瞬息,刻不容緩,不得不禦遁飛行。

    所經山川城市俱在腳底,一瞥而過,遠看都不曾看真,人民苦難何從知悉?如非這次是有前輩仙人修書引進狄家姊弟,靈妹不久轉入本門,尚未見過師父,引往拜識,有此兩層藉口,并且回山少住仍要出來,師父如問所經各地是什情景,有無善舉,看你怎好意思答話?” 靈姑最喜登臨,奉有師命,随緣相機,便宜行事,并無拘束。

    又和南绮交厚,言聽計從,互無違忤,聞言連聲附和。

    勝男姊弟更無話說。

     裘元童心未退,天性又厚,一半是想探望舊友,實則本心是想就近乘便省歸父母。

     因恐南绮不願往世俗人家居住,說他戀家,故未提起。

    先聽衆人允回青城一行,益發歸心似箭,恨不能當時插翅飛回。

    打算先到且退谷、紅菱磴等地略訪諸友,安頓下勝男姊弟,便帶着南绮一同歸省。

    連送别陳、冷、桑三人含青閣小住,數日之聚,俱非所喜。

     這一步行,便途中無事,一路急趕,山路遙遠,也非十天八天所能趕到,自是不快。

    無如南绮說話有理,性又嬌慣好勝,主意一定,強她不得。

    裘元有心想說:“善功修積,遲早一樣,還是先回青城的好。

    ”無如寡不拗衆,愛妻脾氣固執,多說徒遭搶白,毫無用處。

    一賭氣,便不再言語,暗中卻打點好,如走得慢,獨自回家一行,當時也未再說。

     南绮見他悶悶不語,笑道:“對朋友好的也不是沒有,沒聽說一想到就要見面,連十天半月都等不得的,真是小孩子脾氣。

    也不想想,我們出來是為什麼?偏不依你,你有本事,你便自己一個人去。

    ” 南绮和裘元雖是神仙眷屬,不作琴瑟之好,但都是天生情種,彼此相親相愛。

    前在長春仙府初訂婚姻,便恨不能朝朝聚首,一刻不離。

    及至下山以來,日夕相對,患難與共,自然情愛更深。

    南绮因是童心猶在,女兒家終是嬌憨,喜占上風,每因細故和裘元鬥口,總喜争赢。

    裘元自然讓她時多,但有時吃南绮戲侮,也假裝生氣。

    南绮又以溫柔哄慰,輕嗔薄怒,問以蜜語柔情,隽言調舌,成了家常便飯,往往無事生風,以此為樂。

     自到湖心洲遇紀氏祖孫起,南绮、裘元日常相處,多有外人在側,不好意思親密,已有多日不曾口角。

    這時雖仍有人同行,呂靈姑是姊妹至好,勝男姊弟又是所救之人,均無所用其避忌。

    南绮料定裘元決舍不得離開自己,雖能飛行自如,但地理不熟,所以如此說法,滿拟借此淘氣。

    不料裘元别具深心,不特沒有還口争論,反乘機安慰道:“南姊料我不能自走麼?過兩天,我偏一人走給你看。

    ”甫绮存心嘔他,把櫻口一撇,微笑道: “誰不知道你現在絕迹飛行,頃刻千裡,多遠的地方俱都能去。

    隻是梯雲鍊必須帶上一副,當心又遇見你那位好親戚啊。

    這裡不比昔日青城乃是熟路,到時再遇鬼老門下妖徒擒了去,害我無法救你呢。

    ” 裘元一樣年輕好勝,背着人,對南绮雖是愛極生敬,讓她時多,聽她當着人…說,老大不是意思。

    暗想:“你是我妻子,每一提起回家省親,你總說俗家煙火難耐,不願前往。

    如今又當着外人揭我短處。

    我已連經大敵,有了經曆,至多途中不管閑事,數千裡途程當日可至,有何可慮?你料我不能前往,偏不帶梯雲鍊,走給你看。

    ”便低頭前行,一言不答。

     南绮見裘元滿面通紅,想起他素來好勝,不應當着人如此嘲笑,必已生氣,頗悔失言。

    便不再往下說,表面仍和靈姑、勝男指點煙岚,暗中留神查看。

    裘元仍是獨個兒在前行走,低着頭悶悶的,似在想什麼心思。

    南绮忍不住問道:“元弟,走得那麼快作甚? 這花兒開得多好。

    ”随說随湊過去,借看花為由,笑問道:“你生了氣麼?”裘元知她是來賠話,心想一交言便不好意思再走,答道:“我不敢。

    ”南绮見他仍闆着臉,當着外人,又不便多言撫慰,也賭氣道:“由你,隻要你真敢走。

    ”裘元也未回答,正值靈姑發現左側有一美景,喚衆往看,隻得走開。

    南绮更不再答理裘元,隻和同行三人故意說笑嘔他。

    裘元隻裝不見,仍然随衆同行,暗中盤算主意。

    南绮知道,每次口角,隻要自己一生氣,裘元必要軟語央告,變方設法,把自己哄高興了才罷。

    這次竟和沒事人一般,連身都不走近;偶然和阿莽問答兩句閑話,也似神志不屬,與往日情景大不相同。

     心雖奇怪,但還以為是當着外人,不好意思過來賠話,怎麼也沒想到裘元會獨自溜走。

     衆人腳程都快,雖然沿途浏覽,也比常人快上十倍。

    遇到卑濕荒寒、晦寒陰森之區,又多是飛身越過,時光沒到黃昏,便走出六七百裡的山路。

    勝男姊弟食量本是兼人的;靈姑、裘元、南绮三人雖然能耐多日饑渴,有可吃的,仍是照常食用,未絕煙火。

    含青閣中食物尚留有不少,陳嫣除把便于藏貯的取了些,放入度厄舟中帶走外,任憑五人盡量取攜,起初原定直飛且退谷,當日便到,用不着多帶糧食。

    還是靈姑說這類珍奇果脯食物,尋常人終身不能望見,放在閣中,任其沉埋地底,豈不可惜?帶去送人,不特是個人情,勝男姊弟是大食量,萬一到了且退谷因事留住,方、司兩家山居想必清苦,初到無從獵食,也好以此接濟。

    衆人俱都稱是。

    南绮道:“這個容易。

    ”便令阿莽編竹為筐,将閣中餘存食物裝了七八百斤,再把冷青虹代自己送人的一些珍貴禮物放在上面。

     然後畫一靈符,命阿莽、勝男扛起同行,那千百斤的重載立時輕若無物,所以食物帶得很多。

     靈姑因未由來路出口,改作穿山而行,前途更要轉入别的荒山。

    所經之處,紅樹青山,景物又是絕勝。

    便笑道:“我們已然走了一天,前行恐入蠻區,景緻絕沒有這裡好。

     狄家姊弟不比我們,想必腹饑。

    我們先對着夕陽晚山吃上一頓,把前面無人荒山趕将過去。

    好在大家都會打坐,也不找什麼洞穴栖身,隻擇一幹淨點的疏林,各自養氣調元,坐上些時,把精神調養複原。

    天明分一人飛空查看,找那有炊煙冒起的林野,尋到人家,問明去四川的途徑,就便訪問山中情形,有無什事。

    我們雖能升空飛行,到底不知地理。

     就是飛行,也應知悉大概,何況是步行呢。

    ”南绮道:“靈姊說得極是。

    ”随令阿莽卸下竹筐,取出食物。

    勝男又去汲了一些山泉,擇了一個山頭平坦石地,分别跌坐,一同食用。

     南绮對靈姑道:“你看我們今日這等走法,沿途還有流連,已走了這麼多山路。

    明日起,自然走得更快,這還能有多少天的耽擱?”裘元會意,知南绮話已當衆出口,不便改轉。

    又見自己不快,故意如此說法,來安慰自己不要心急。

    心雖感她情重,繼一想: “此機一失,便到且退谷,也未必容我歸省父母。

    ”隻得狠一狠心腸,佯笑了笑,仍不答話。

    南绮看出他假笑,以為心中忿猶未解,心想:“我屢次示意求和,你怎氣定了我: 難道我和你恩愛夫妻,患難同門,還不如你那幾個朋友?”不由也犯了小孩子脾氣,決計不俟裘元服輸,決不再和他說話。

    恰值靈姑答話,便岔過去。

    兩小夫妻這一争執生心,由此惹出事來,當時無話。

     靈姑也漸覺出二人神情有異,因知二人夫妻同門,恩愛異常,又不知為了何事,不便插口勸問,就此忽略過去。

    吃完已是東山月上,夜景清幽。

    南绮見裘元相助收藏餘物,便未動過食物,也重新取出幾包整理,以便前途之用,看去頗有興緻,以為他忿氣已消,也沒想到别的。

    心還在想:“你倒好了,我還氣呢,誰叫你方才不曾理人哩。

    ” 裘元收拾停當,阿莽将筐扛起,重又上路。

    再走三四十裡,越過一片危崖峭壁,前途景物頓變。

    沿途深山林密,叢莽荊棒,山巒雜沓,時見蛇獸竄伏,月下遊行,虎嘯猿啼,四山遙應。

    再要走到危崖幽谷之間,每一說話,空谷傳音便往回響,到處黑影幢幢,仿佛有山鬼弄人,遙與應答。

    裘元對阿莽道:“我自奉命下山以來,總在山野中行走,也有好些次是在夜裡。

    怎這一帶山并不大高,景象卻如此陰森凄厲,要是尋常膽小的人,還害怕不敢走呢。

    你居山多年,山鬼、木魅之類看見過嗎?”阿莽搖了搖頭。

     靈姑想乘機打開小夫妻的僵局,笑對南绮道:“畢竟元弟在荒山中夜行時還少,到的地方也不算多。

    我自小便遭世變,常随家父往來各地,所行都是荒山野嶺,比這裡還要幽險怕人的地方不知經過多少。

    最可怕的是家父為毛賊所傷,賴有仙師憐憫,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