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回 巨變識先機 預儲山糧驅猛獸 昏林逢大慈 潛挑野怪鬥兇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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犀群來撞,雖沒平地合适,卻是藏身閃躲的極好所在。

    忙将身子一側,往橫裡飛去。

     這時在前排追逐康康的盡是一些大紅犀,跑得極快,雙方相隔不過十幾丈遠近,首尾相銜,一晃即要追上。

    康康往側飛起時還長嘯了一聲,原意是将犀群引向側面。

    誰知犀群發起性來,俱是低頭急馳,一味照直猛進,收不住勢子。

    前面不遠,偏又立着金猱連連,生得與康康一般無二。

    雖有少數紅犀看見仇敵向側飛去,意欲轉身追去,無奈本身既收不住蹄步,身左右又有同類并列作梗,急切間轉不開身,後面大小千百犀群又如潮水一般擁至,略一停頓,便會互相撞上。

    再加主犀未轉向,照例不能改途,惟有緊緊相随。

     那當先飛馳的主犀看見康康飛起,步還沒有收住,一擡頭又見連連在前,還有一人一虎一豹同在一處分立。

    隻山魈剛挖去了雙目,一抓仇敵沒有抓住,一爪抓緊斷樹,一爪猱眼,在那裡負痛慘嗥。

    它身材本來高大,下半截又被樹阻住,犀目僅能平視,看不甚高,隻當是一株樹木,沒有看清。

    又誤把連連當成了适才仇敵,因相隔已近,眸眸怪叫,益發奮力追去。

     這邊虎王同了黑虎、豹王、連連挖瞎了山魈雙目,剛剛各自縱開,潛伺在側,想引逗它去鬥犀群,忽見康康由樹林飛來,在犀群中一個起落,忽将千百犀群同時激怒,猛追過來,康康又往斜刺裡縱去。

    雖然勢甚駭人,但因那裡離林甚近,且已都識得紅犀習性,全想誘它們到了跟前才退,正在觀望。

    說時遲,那時快,那山魈奇痛攻心,忿怒已極,忽聞呻晔嘯聲,也誤把康康當成了仇敵,以為逃向側面。

    再一聽犀群萬蹄如雷,又是日常随意淩踐之物,正好拿它們來殺一殺氣。

    竟忘了雙目被挖,身已成了廢物,有力也無處使。

    怒吼一聲,爪舉斷樹,縱跳起來便追。

     那些紅犀的巢穴原來離那池塘還遠,隻因當地出了山魈,拿它們當作日常食糧。

    雖然犀群有力,無奈天生克制,見了那山魈就害怕亂竄,不敢沖前去撞。

    山魈爪利如鈎,獠牙似鋸,力氣絕大,紅犀被它抓起,隻一撕,立時生裂嚼食。

    日子一多,死在它爪内的不知多少。

    後來犀群受不住侵害,好容易擠過密林,逃到池塘廣原之上,栖息遊泳,安逸了不多幾天。

    山魈得不到食,滿林亂找,身高林密,也費了不少事,才繞尋到此地。

     路上還在林中捉到一隻迷路的紅犀,吃了一飽。

    康康先時入林所聞怪氣息,便是那隻死犀的遺臭。

    山魈到後,從林内看見大隊犀群正在遊散。

    一則剛剛吃飽;二則因在林中搜尋犀群,繞了許多圈子,頗非容易,恐一出去又将犀群驚走,不大好尋。

    意欲留着它們,每日乘間縱出撈取,長期享受。

    正當要出未出之際,一眼瞥見側面林内有了生人,不由饞吻大動,從虎王身後掩來。

    不料人沒弄到手,竟惹下殺身之禍。

     那些紅犀兩耳不靈,不能聽遠。

    先時隻顧追敵,并未看見山魈,本來不知畏避,若以犀群之力合撞上來,十個山魈也被踏扁,何況那山魈又失了雙目。

    不料正往前急沖之間,正值山魈厲聲怒吼,猛地吃了一驚。

    主獸首先擡頭,看見山魈在前,吓得心膽皆裂,腳底又收不住勢,驚慌過度,身子一偏,便往斜刺裡飛跑蹿去。

    主犀因是在前領隊的頭一個,還能閃避,身後群犀卻吃了大苦。

    前兩排互相排擠,跟着主犀亂蹿;後面的聞得山魈怒吼,個個膽寒,目光被前兩層犀群擋住,前犀已改道亂蹿,還不知就裡,仍舊照直前沖,首尾相接,一個收不住蹄,紛紛撞在前犀腿腹之間。

    中間犀群再被最後幾排沖将上來,也吃了同樣的苦頭。

    各自負痛驚吼急蹿,前擁後擠,互相踐踏,左沖右突,撞作一堆。

    立時塵沙滾滾,一陣大亂,眸眸怒吼之聲,宛如雷鳴一般。

     山魈追沒幾步,便被擋住去路。

    紅犀剛一挨上,先甩了爪中斷樹,就地下抓起一隻,伸開爪向肚腹上一抓,便已皮破腸流。

    捧起來吸了幾大口犀血,胡亂吃些心髒,便又丢開。

    後來覺着哪裡都有紅犀礙腳,急得伸爪在地上亂抓一氣;又聽仇敵長嘯之聲就在近側,急欲得而甘心,不顧再取來抓吃,一抓起便扔。

    那大紅犀到了山魈手内,竟如抛瓜擲球一般,丢出老遠。

     這大隊犀群見了山魈原想逃走,因擠在一起,急切間沖突不出。

    山魈又縱得快,漸漸沖人犀群中心。

    犀群越發害怕,沖撞得更急。

    山魈雙目失明,縱起身來,大半踹落在紅犀身上。

    紅犀負痛,拼命一掙。

    山魈晃了兩晃,幾番搖搖欲倒。

    剛複得踏實地,别的紅犀又受同類擠撞,朝它沖來。

    有這多猛獸在腳底身側密集,擠來撞去,剛抓起扔落了一個,又沖來好幾個,任山魈多大神力也禁不住,一連好幾次跌倒在犀群身上。

    還算紅犀都是死心眼,已成驚弓之鳥,由它自跌自起。

    山魈壓到它們身上,隻是一味驚叫掙逃,并無用角相觸之意,便宜山魈多活片時。

    否則不等後來虎王等下手,早就被紅犀銳角重蹄弄成粉碎了。

     總算犀群向惟主犀馬首是瞻,主犀一退,前排群犀略擠了擠,陸續跟去。

    山魈一縱到犀群中心,前面少了一層畏忌,也陸續向側面橫岡上主犀去路如飛追去。

    四外一散,中心的也逐漸松動。

    就這樣也亂有頓飯光景,犀群才得順過身子,緊随主犀身後跑去。

     可是吃山魈一路亂抓亂甩,連傷帶死的也不下好幾十隻。

     這時康康已被虎王命連連悄喚過來,與虎、豹聚在一起。

    先想讓犀群将瞎山魈撞死,再作計較。

    不料紅犀怕它已極,連它跌倒都不敢去招惹。

    眼看犀群如潮水一般,身後卷起數十丈飛沙塵旋,密壓壓向橫岡之上縱去,遙聞樹倒枝折之聲響成一片繁音,犀群業已沖進了一半。

    又見那山魈自康康被虎王喊回,聽不到嘯聲,一連跌倒了幾次,吃紅犀沖突擠撞,到底仍免不了挨着幾下重的。

    心火無處發洩,不禁又遷怒到紅犀身上。

    冒着沙塵,一路急跳亂縱,往前追趕。

    虎王忙命豹上喚來群豹,将廣原中百餘隻死傷倒卧的紅犀銜回洞去,當日打獵無多,僥幸得了這百餘隻猛獸,看去又肥又大,足供豹群飽餐多日。

     虎王見犀群被追逃走,自然意還不足,也不管天氣早晚,忙上虎背,緊随山魈之後,想多撿一點便宜。

    偶一回頭,康、連二猱不知何時離開,竟未在側。

    一問黑虎,說已從林中間道抄向前去。

    虎王嫌前面沙塵大多,迷漫耳目,也想由林内繞過。

    黑虎搖頭不肯。

     虎王知人過不去,隻得少停,等獸陣過完,沙塵稍息,順路追上岡去。

     原來那條橫岡上的林木,盡是本山特産的天生大樹,與别處不同。

    其生長甚速,經年成抱,但是虛有其表,樹命不長,性脆易折,容易枯萎,岡尾又窄,隻前面一片林木尚密。

    入林不過數丈,逐漸稀少,現出石地,不時發現枯了的斷木。

    此樹多是一根根直立生長,中有空隙。

    遠觀枝幹濃密,互相虬結,底下卻可通行。

    林中野獸平日都從此道來往,犀群遠處遷居也由此道而來。

    不過來時是從容繞越,去時顧命奔逃,勢甚疾驟,一味并列照直猛撞,犀多力猛,更易撞折,前排林木撞倒了數十根。

    林近側的紅犀因撞暈倒地,不能即時起立,被後面千百同類踐踏而死的,也不下二十多隻。

     林中走不數步,一下岡便是山石磊阿,肢陀起伏,寸草不生。

    因是石地,前面塵土已不似适才彌漫飛揚,隻剩腥風膻氣迎面襲來。

    暮色灰茫中,遙望大隊犀群密壓壓一大片滾滾飛馳。

    康、連二猱卻在最前頭上下跳躍,不時長嘯,回身引逗。

    山魈又聽到前面有了仇敵嘯聲,追蹤更急,無奈地勢高低不平。

    亂石錯落,棋布星分,沿途作梗,跑不多遠便跌在地。

    惱得山魈怒發性起,不住怪聲怒吼。

    犀群前有仇敵挑戰,後有兇魔追迫,益發往前争先急蹿。

    陣眸輕嘯之聲四起,雜以山魈和二猱嘯吼之聲,響動山林。

     虎王見山魈踉踉跄跄,狼狽暴跳神情,先時頗覺好笑。

    嗣見越追越遠,二猱老不回轉,山魈時跌時起,到處阻梗,又追犀群不止,暗忖:“以毒攻毒,應該引其回鬥。

    似這樣在它前頭,越引越遠,引到幾時方止?”欲發聲呼喊,又恐将山魈引回,此舉更成徒勞。

    正躊躇間,忽見前面雙峰陡起,宛如門戶,中間現出一條廣谷,甚是寬平。

    那谷虎王前一二年在林外打獵,曾經到過,不想竟與森林相通。

    谷内兩邊高崖壁立如削,盡頭是一個寬闊險峭的百丈深壑,下面原是蓄水深潭,上有極大瀑布。

    因為谷口來路地勢頗高,一進谷口逐漸低下,每當夏秋之交,四外山洪暴發,水勢就下,萬流奔放,齊注谷内。

    多少年來,把壑底石地沖激成無數根大小石筍。

    近年泉流忽竭,又值冬季,壑底的水流向别處,森森怪石似劍一般顯露出來。

    對岸一片平野,草木繁茂,地勢比前面稍低一些。

    兩邊相隔,倒有四五十丈。

    兩邊石壁縫裡長着許多盤松老藤,怒出挺生,直延到壑口之上。

    因谷中暖和,經冬猶密,遠望極似相聯,卻難飛渡。

     犀群本欲逃回以前老巢,轉折時吃康、連二猱犯險一逗,逗得主犀野性大發,順勢追趕仇敵,往谷中沖去,大隊犀群跟在後面,全不知死期迫近。

    康、連二猱将犀群引上死路,仍然不肯罷休,逗弄不已。

    這時山魈已更落後,吼聲被來路峰壁擋住。

    紅犀耳目不靈,一隔遠便聽不到山魈吼聲,竟忘了身後殺星,追定當前仇敵,不得到不罷休,一味拼命朝前猛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