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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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就信了,白聞了不少臭屁。

    現在該師站在母校任教,嫁了個血統極雜的拉美人。

    生了一些孩子,全都奇形怪狀。

     現在要談到線條與李先生幽會的事。

    為了保持故事的完整,本節的下餘部分将完全是第三人稱,沒有任何插話。

     李先生第二次到線條那裡的日子,不但是星期天,而且是12月31日。

    那天刮起了大風。

    風把天吹黃了,屋裡的燈光藍熒熒。

    線條住的房子是一座石闆頂的二層洋樓,原來相當體面,現在住得亂七八糟,有七八家人,還有女單身宿舍,所以就把房子改造了一下,除原有的大門外,又開了一個門,直通線條一樓住的房間,那房子相當大,窯洞式的窗子,在大風的沖擊下,玻璃乒乓響。

    和她同屋的人上夜班,黃昏時分走了。

     如前所述,線條住的房子很大,有三米來寬,八九米長。

    這大概是原來房主打台球的地方。

    整個安陽大概也隻有這麼一座夠體面的洋房,但是原來的房主早就不在了。

    後來的房主也不知到了哪裡。

    但是這間房子裡堆着他們的東西,箱子櫃子穿衣鏡等等,占去了三分之二以上的地方,要不偌大的房子不會隻住兩個姑娘。

    屋子正中挂了一盞水銀燈,就是城市裡用來做路燈的那種東西。

    一般很少安在家裡。

    這種燈太費電,而且太耀眼。

    但是在這裡沒有這些問題。

    因為這裡是單身宿舍,燒的是公家的電;這裡住了兩個未婚姑娘,電工肯給她們安任何燈;丫頭片子不怕晃眼,除了這些東西,就是兩張鐵管單人床。

     傍晚時分線條就活躍起來。

    她打了兩捅水放在角落裡,又把床上的幹淨床單收起來,鋪上一張待洗的床單。

    這是因為上次李先生來,在雪白的床單上一坐。

    就是一幅水墨荷葉。

    線條倒不在乎洗被單,主要的是,不能讓人看出這房裡來過人。

    故此她不但換了被單,而且換了枕巾。

    别人的床上也蓋了一張髒被頭。

    除此之外,她還換了一件髒上衣。

    這樣布置,堪稱萬全。

    做完了這些事,她就坐下等待。

    天光剛剛完全消失(這間房子朝西,看得很清楚),大概是晚上八點。

    現在李先生剛下火車,正頂着大風朝這裡行進。

    這段路平常要走四十分,今天要一小時以上。

    線條站起來,走到窗前往外看。

    什麼也看不見。

    她把窗簾仔細拉上了。

     線條又回來,坐在床上等李先生。

    聽着窗外的風聲,她想到,李先生來一趟太不容易了。

    下回我到礦上去找他。

    但是這一回也不能讓她安心。

    于是她在床下待洗的衣服堆裡撿丁一件髒襯衣,走到穿衣鏡面前,透過上面的積塵,久久地看着自己。

    她揀了一塊布,把鏡子擦了擦,就在鏡前脫起衣服來。

    在把那件髒襯衣穿上之前,她看着鏡子說了一句話:這麼好的身體交給龜xx血腫去玩,我是不是發了瘋? 晚上李先生走到線條門前時,他比她預見的要黑得多。

    這是因為李先生到火車站去,經過了煤場。

    當時正好有一陣旋風在那裡肆虐。

    走過去以後,李先生的模樣就和從井下剛出來時差不多了。

    然後他又從火車上下來,走了很遠的路,幾乎被冷風把耳朵割去。

    雖然人皆有好色之心,但是被冷風一吹,李先生的這種心就沒了。

    他想的隻是:我要是不去,那女孩子會傷心。

     李先生當時不但黑,而且因得要死。

    時近年底,礦上挖出的煤卻不多,還不到任務的三分之一。

    所以礦上組織了會戰,把所有的人都攆下井去,一定要在新年到來之前多挖些煤出來。

    開頭是八小時一班,後來變了十二小時一班,然後變成十六小時一班,最後沒班沒點,都不放上井來,飯在下面吃,因極了就在下面打個盹。

    如此熬了三十六小時(本來想熬到新年的,那樣可以打破會戰紀錄)之後,因為工人太累,精力不集中,出了事故,死了一個人。

    礦領導有點洩氣,把人都放上來。

    李先生推了三十小時的礦車,剛上來洗了澡,天就到了下午。

    他在火車上打了一會盹,完全不夠。

    所以他站在線條門前時,睡眼惺忪。

     晚上李先生到來之前,線條坐在床上想:龜xx血腫雖然好玩,這一回可别玩得太過分。

    雖然她說過,要做龜xx血腫的老婆,但是要是能不做當然好啦。

    這種心理和任何女人逛商店時的心理是一樣的:又想少花錢,又想多買東西。

    更好的比方是說,像那些天生麗質的少女:又想體會戀愛的快樂,又不想結婚。

    然而她的心理和上述兩種女人心理都不完全一樣,龜xx血腫之于線條,既不是商店裡的商品,也不是可供體會快樂的戀人,而是介乎兩者之間的東西。

     李先生進了線條的門,迷迷糊糊說了聲:你這裡真暖和。

    然後他打了個大呵欠,又說:你好,線條。

    聖誕快樂,新年快樂,上帝保佑你。

    他實在是困糊塗了,說話全不經過大腦。

    假如經過了大腦,就會想到:我們這裡是無産階級革命派的天地。

    假如有上帝,他老人家也不管這一方的事,正如他老人家管不了舀梅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