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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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守令，難免常憲。
自備局發關嚴飭。
」 ○敎曰：「諸道囕死、燒死、渰死之民人等處，恤典之規例，道各不同。
或有不請，而特敎題給者。
或有直施，而廟堂覆奏者。
或有不請不直施，而自戶曹稟處者。
又或有一道之內，死亡雖至百餘人之多，而若不充一邑三人之數，則不得施行之事。
同是民也，則恤典之或爲、或不爲，豈非無謂之甚者乎？斯皆在所當革之例也。
此後諸道囕死、渰死、燒死民人等恤典，勿拘一邑三人之數，當通同擧行，自政院，下諭諸道。
其令本道，枚擧人名，以令該曹稟處之意狀聞，定式施行。
10月24日 ○庚辰，晝講。
○大司憲趙時俊，以其弟時偉，以書狀官兼帶持平，疏引乞遞。
命吏曹稟處。
10月25日 ○辛巳，副校理韓光近上疏曰： 臣聞明主，可以理奪。
殿下，試思之。
天下之理，公而已。
一涉些私，便非這理。
伏惟聖學高明，造詣卓越，凡於事理上明辨之工，罔有錙銖之差。
則況今誅討大義理，直是撐天地、亘古今不易之常也。
特以一時之私，遂廢天理之公，將使大義晦塞，君綱隳損，世道、人心，無以維持；亂臣、賊子，靡所懲畏。
以殿下之明聖，豈不審察乎此，而乾斷尙遲，王法不行？變怪層生，而憂畏轉深，人心玩愒，戡定無期。
臣愚死罪，妄以爲殿下之於義理公私之分，猶有所未盡而然也。
伏願聖上，克懋窮格之工，益勵奮發之政，使私恩不得以掩公義，兇賊不得以逭國法，非但神人之憤可洩，抑亦聖明之學，有光。
批曰：「討國賊，而先勉予學力，予庸嘉之。
」 ○持平金憙上疏曰： 殿下禦極以來，每當祀享，必遵禮節，克盡誠敬。
此實群下之所欽仰。
而向者，宗廟冬享大祭時，永寧殿第十一室，獨闕所上之香，及其祼薦之際，倉卒推移，極其苟艱，失禮之大，莫此爲甚。
伊時，殿司之昏謬慢忽，罪固大矣。
而以大臣爲獻官者，尙可以視若尋常，徒事彌縫，不思所以陳稟，而論其罪耶。
噫！殿下之所以倚任於大臣者何如？大臣之所當報答於殿下者何如？而此事如此，他尙何論？至於亞獻、終獻官，雖與初獻官，稍有間焉，而亦烏得無罪耶？臣謂亞獻、終獻官，亟施譴削之典。
殿司，幷卽拿處，宜矣。
批曰：「冬享大祭時，永寧殿第十一室香闕漏事，聞極悚然。
眞有是雲歟？伊時，上獻之大臣，每事必欲綜密。
則何置不以聞？不念如不祭之意乎？殊可訝惑。
亞獻終獻官譴削事，當從處分。
當該殿司，問名拿處。
」 10月26日 ○壬午，右議政鄭弘淳，以臺疏論斥，胥命於金吾門，諭以勿待命。
10月27日 ○癸未，右議政鄭弘淳逬出城外，遣史官敦諭曰：「卿何過自引義，至此之甚歟？向日臺章，雖出於相規之意，而予猶以風聞爽誤，置對殿司，捧其爰辭。
本事果非浪傳，是固殿司之罪也。
卿以伊日初獻，不卽論勘，則或不無難安之端，而眞所謂旣往也，不諫可矣。
且卿旣胥命於金吾，納符於喉院，伸卿處義，一猶過矣。
況至再、至三，而又至於逬處城外，期欲必辭。
豈非萬萬過中之擧乎？卿雖一味控執，予則決不捨卿。
惟卿念予慇懃之意，卽爲入城。
」 10月28日 ○甲申，晝講。
○右議政鄭弘淳上疏請勘。
批曰：「旣上辭啓，又陳辭疏，控免愈固，引義若前。
虛佇之餘，大失所圖。
予於卿，別有諄複者，卿今所處之位，卽古大臣之位也。
予可不以古大臣之事，責之於卿歟？予嘗聞古大臣之言，有曰：『勤攻吾之闕失，事可濟、功可成。
』古大臣之樂聞人言，不以爲咎，槪如此也。
卿旣處古大臣之位，胡不以古大臣之事，自況歟？予固知卿之本意，非不念斯義，特以事係莫重祀典，而同周旋之亞、終獻，方在待勘之中，故卿獨難於遽然出腳而然耳。
予已諒之，竝命分揀。
在卿更無巽辭之端。
勿復過讓，卽起視事，是予之望也。
」 ○敎曰：「城門開閉，何等重大之事，則昨日偕來史官出送時，雖有仍留之命，而史官出去後，亦不卽閉。
夜深之後，隻憑下隷之言，始乃還閉雲。
若此，則閉門標信，可謂無用之物。
大抵此事，非今斯今。
已成流來謬例，須有一定之例，可以按而行之。
此後凡城門仍留時，雖於未閉前，有仍留之命，如無標信，切勿擧行。
還閉之時，宣傳官持標信仍爲留在，待送出送之人、入當入之人，然後與部將，眼同還閉復命事定式。
如値祈晴祭時，則近例亦以兵判令箭開閉，事甚乖當。
此亦待標信開閉事，亦爲定式。
」又敎曰：「凡城門開閉，四大城門，則宣傳官一人，賫宣傳標信；禁軍一人，賫當門當更符驗；又宣傳官一人，賫開門標信，先以開門標信，開闕門，然後，賫宣傳標信及符驗者，眼同到城門而啓鑰。
至於間門，則但以開門標信開之，古例然也。
今秋陵幸時，留都諸臣，未諳此例，以信箭開門矣。
其後旣有知申筵奏定式，固當依此遵行。
而今又以大小城門，仍留時亦用標信擧行之意定式。
四大門，則與閉而開之有異，不必用符驗。
亦不必用開門標信，以宣傳標信擧行。
間門仍留，亦用此例。
」 ○敎曰：「昨觀刑曹回啓，可謂得體。
大抵司寇，自有法度，惟當按而行之。
豈可以微細之事，而續續創無於法之法乎？況外藩稟請，事體亦宜審愼。
而今番黃海道松禾縣，以流配罪人一名之作弊本邑，請令移配他道。
身爲守土之官，此等事，不能操切，至於煩請朝廷者，已是可駭。
況可不作弊於他道乎？然則，他道之民，果何幸也。
此亦紀綱所在，當初徑先稟請之失，不可無警。
黃海監司徐有寧，從重推考。
」 10月30日 ○丙戌，行三覆。
○特除工曹參判金用謙爲承旨，召見于便殿。
上謂曰：「文谷之孫，夢窩之姪，豈不貴哉？今年幾何？對曰：」七十七矣。
「上曰：」見卿則欣然，見輒除授。
今在院中，凡事其能修擧乎？「對曰：」先朝，有七十勿爲呼望之受敎。
今臣，犬馬之齒，已踰七十，行當陳辭矣。
何能修擧乎？「上曰：」任埅之年，多於卿，而肅廟朝入耆社時，人稱地上仙。
今以卿爲承旨者，爲其顧問故耳。
《律呂新書》，見之否？「對曰：」見之矣。
「上曰：」南陽之出磬，海州之生黍。
可謂應時。
而與民樂，創於世宗朝乎？「對曰：」然。
「上曰：」陵寢素膳之規何如？「對曰：」此故相臣黃喜爲之，而猝難變通矣。
「上曰：」《五禮儀》大、中、小祀，此必是開元禮矣。
「對曰：」《五禮儀》，申叔舟爲之。
故或有未盡者雲矣。
「上曰：」《中庸》，天命之謂性，率性之謂道，修道之謂敎，何謂也？率性之率者，其義何也？工夫至第三句修字，始見歟？自率字用之耶？「對曰：」已於率字，人工入矣。
「上曰：」若以人工訓此率字，則太重。
不如以因其勢利導之意，輕輕看之矣。
「對曰：」聖敎然矣。
「上曰：」傷人問馬。
世以爲樸世堂之罪。
而此古人之說，非創出之語也。
「對曰：」然。
「上曰：」《孟子》，有養心莫善於寡慾之語。
而周濂溪《養心說》以爲：『寡焉而至於無者。
』似欠本意，終不如朱子所訓，此慾耳目口鼻之慾之爲順便矣。
「對曰：」然。
「上曰：」理、氣，何以分之乎？「對曰：」已有先正之定論矣。
「上曰：」近來徵士，卿皆知之乎？「對曰：」不得頻見，故不能深知。
其一，臣之五寸，而爲人頗溫雅矣。
「上曰：」金敏材之子，何在？「對曰：」流落居在於嶺南醴泉地。
而人無知者矣。
「 十一月 11月2日 ○戊子，敎曰：「理獄莫難於讞獄，亦莫難於折獄。
故等是死罪，而有斬與絞之別。
又有待時與不待時之分。
蓋欲於讞獄之始，方彼比此，或直斷、或旁照，俾無錙銖之或差於折獄之後也。
《書》曰：『惟輕非輕，有倫、有要。
』不其然歟？自唐世，斷死刑也，獄具而錄奏，臨決而詳覆。
及其行之日，天子齋居，食素不擧樂，示民以哀矜惻怛之意也。
我朝，用是制，每歲季冬斷死刑，先三月詳覆，覆必三焉。
自政府署事之規罷，政歸法曹。
詳覆之法，但行於待時之囚，不行於不待時之囚。
是豈立法之本意也哉？雖就目下事言之，有不待時行刑之囚，而謂無詳覆之例，緻有擬律不審，莫能紏正之弊，可謂踈漏之甚者。
凡大逆不道及罪犯綱常之類，大臣莅鞫，三司按獄，猶有詳覆之意。
至於不待時之囚，大臣、三司，不得閱實。
其事，但以一律官之見，攛那律文，搆案而上于獄官。
獄官曾不能索思，涉筆占位，署之惟謹，何其愼於待時之囚，而忽於不待時之囚也？今後須遵舊典，雖非待時之囚，自卿曹議讞，報議政府，議政府更加詳覆，始許登聞。
則讞獄之體，不期重而自重，折獄之道，不期愼而自愼，咨爾卿曹，照此遵行。
」 ○刑曹以昭寧園偸褥罪人鬥山，不待時用刑啓。
敎曰：「昭寧園神禦床褥席偸竊罪人之擬律也，該曹隻引大祀神禦物偸竊之律，不援中祀亦同之文，故予意初以爲：『毓祥宮旣是中祀，則園獨不可用大祀之律雲。
』朝聞刑堂言，始知當初照律文書，闕卻下一叚矣。
該堂旣命問備，原文案添書後，卽當行刑，而更思元犯鬥山之偸出床褥，意在欲害守僕之計。
則推以事情，似必滅跡於無人之地，不當於守僕房竈口燒火也。
又況被人易知之事，不少畏顧，則亦必有同惡之人而然。
係是不待時之律也。
今乃輕易決折，從後如得冤枉之端，甚非恤刑之本意。
前者毓祥宮偸帳之變，以玄昶事，先大王每有嗟惜之敎，予所仰聆者。
以此意，正法罪人鬥山結案勿施，更爲出意見究覈。
如有不得情，加刑取服以聞。
」鬥山尋物故。
○見冬至正使鄭光漢、副使李秉模、書狀官趙時偉，光漢等辭陛也。
11月3日 ○己醜，禦春塘臺，行內試射。
○敎曰：「爆竹，古例也。
此不過一時戲擧，而經費則多。
此後，特敎外除之。
」 11月4日 ○庚寅，禦仁政殿，受冬至朝賀。
○以宋文載爲司憲府大司憲。
11月5日 ○辛卯，召見承旨。
上曰：「昨日政目中，初仕崔在粹，卽故相崔鳴吉之孫乎？」承旨鄭民始對曰：「然。
」上曰：「故相之丙子箚，實出於斷斷血忱。
非故相，誰敢岐異於淸議之際乎？」民始曰：「其時，若無此人，國家豈有今日乎？」 11月6日 ○壬辰，行酌獻禮于毓祥宮，展拜延祜宮，仍詣儲慶宮，行酌獻禮。
是日，卽毓祥宮生辰也。
11月7日 ○癸巳，兩司停樸宗嶽、尹得毅、樸重根、李彛永、吳濬根、孫景完、李德杓、鄭德涵、趙命禧、金德麟等啓。
11月8日 ○甲午，晝講。
○右議政鄭弘淳呈長單，賜不允批。
11月9日 ○乙未，敎曰：「慈殿，以明日陳賀，適在英考制畢之後，明年猶可受，而今年決不可受，爲敎。
其在將順之道，不可如禮。
明日王大妃殿誕日陳賀，權停。
」 11月10日 ○丙申，設柑製于泮宮。
敎曰：「故事柑製無時限。
以頒柑中使之復命，爲掩帳之限，毋過一時。
入庭儒生，如或不解此法，緻有後時之歎，殊非申令之意。
史官曉諭後回奏。
」居首進士趙城鎭，直赴殿試。
11月11日 ○丁酉，敎曰：「國家雖有良法、美制。
修擧則立，抛棄則壞。
至若作成之方，其效害尤易見也。
大抵圓點復舊之擧，實是修明列朝之成憲，而亦欲使多士，遊上舍之中，期絃誦之美也。
昨年定式之初，猶不無其效。
食泮居泮，克準點數者，厥數夥然矣。
朝者，因儒生之言，問於本館。
今年準點儒生，比昨年甚尠，殆乎三倍減額。
是誠不修擧之弊也。
豈其春、秋到記、節日課製，或多闕行，不若前年之準式而然歟？雖由朝家之未遑，間因方外之兼試。
而其爲抛棄定式之歎，固已甚矣。
又以秋到記過限不設，居齋儒生，率多乍入旋去雲。
失信於多士，亦大矣。
然在士子遵朝令之道，宜不敢若是其慢忽也，士習之不古久矣。
縱非朞月之間，所可丕變，而苟究其故，奚獨諸生之咎？予亦不勝其靦然也。
且每年圓點，始自八月計劃者，乃以秋到記爲限之意。
而未設到記，則在前退行，亦多其例。
宜有提撕之政，以勉激礪之道，當令明日試取。
噫！往雖莫追，來猶益礪，深有望於諸生也。
如其身爲師儒之長，頒令未踰歲，廢卻至此，而卽不能蕫飭檢督。
又不卽登筵提奏，難免失職之罪，八月以後大司成，竝罷職。
」 11月12日 ○戊戌，行秋到記。
日次儒生製講。
製居首進士李日運、講居首幼學曺亨壽，竝直赴殿試。
○敎筵臣曰：「曾在先朝，講經儒生，着冠帶應講。
今不着，何也？」試官李徽之請申明舊式。
從之。
○右議政鄭弘淳免。
○以柳義養爲司諫院大司諫，李衍祥爲成均館大司成。
○副校理李謙彬上疏曰： 章箚之間，未聞有逆耳之論；筵席之上，不敢爲嬰鱗之語，以含默爲計，以諛悅爲能。
殿下求治之誠、來諫之道，恐有所未盡而然也。
紀綱日紊，法禁漸踈，露臺之費，雖惜於禁中，而尺?之風，猶盛於民間。
無乃菲衣、土階之治，猶或未及於古昔而然歟？三司之出禁，自是國朝古法。
憑藉侵漁，不過爲末流之弊。
而向者，大僚筵奏，至令以出禁名色之爲幾處、收贖杖配之爲幾何，逐朔成冊，枚報政府，有若防奸者然，而殿下特賜允可，使之施行。
彼三司，顧其任，則執法之官也；語其職，則卿士之列也。
古語曰：『疑之勿任，任之勿疑。
』若使三司，果有此弊。
則隨現重勘，可也。
而未聞其懸名枚報，若防吏胥之奸欺者然。
此豈淸朝尊國法、體群臣之道哉？且伏聞，法司之臣，深以爲恥，諸般禁條，一不擧論。
將使法禁漸至解弛，奸民無所懲畏，豈不大可憂哉？伏願殿下，亟賜反汗焉。
批曰：「所陳目下得失，言皆切要，予庸嘉之。
其中禁牌事，當初旣允大臣之奏，當更詢大臣處之。
」 11月13日 ○己亥，是日，備邊司開坐於本司。
上聞之，敎筵臣曰：「今之百執事，殊無敬謹之意。
今日，卽齋日，而坐起於本司。
若在先朝，敢於六月初七日，開坐乎齋日？開坐雖無拘礙，今日與他齋日有異，何必於今日爲之？大臣事，慨然矣。
」領議政金尙喆上箚請譴。
批曰：「朝者下詢，特不過欲知前例而然也。
俄於筵中，聞有前例，而又聞揀擇坐起之兼行。
更爲下問者，亦以此也。
豈有深意而然乎？且雖齋日，特命次對，則有設行之例。
本司坐起，卽不關係刑獄，亦無不可爲之端，而外面驟看，頗涉礙眼。
此後，當有定式下敎，安心勿辭。
」 ○遣禮曹參判沈頣之，敦諭祭酒宋德相曰： 連見卿書啓。
以美恙之未差，爲辭巽之端，慮念之餘，尤切虛徐。
且因承宣之遞職還歸，偕來之命，不免中撤，是亦予慊愧之事也。
想於其間，必已勿藥。
冬序雖深，寒不至酷，此時登途，似不甚艱。
玆遣亞卿，復宣敦諭。
卿其勿復撝謙，卽起造朝，以副予日夕之望。
11月15日 ○辛醜，復拜鄭弘淳爲右議政。
11月18日 ○甲辰，召見時、原任大臣、先朝編次人諸閣臣，下《禦製英宗大王行錄》。
凡六十餘條。
敎曰：「先大王三年甫畢，今歲且暮，靡逮之痛，愈久愈切。
於戲！五十年盛德大業，嘉謨善政，或發於絲綸之間，或載於記注之中，昭如日星，輝人耳目。
則在廷臣僚，夫孰不知，而若稽潛德遺則，實是外朝之所不知者。
如不及今闡揚，則歲月寢遠，易緻茫昧。
惟予小子，爲是之懼，以平日所嘗仰覩仰聞者，隨得隨錄，略搆文字。
非敢曰摸盡其萬一，而比諸列聖朝行錄，不啻數倍之多。
大抵行狀，則是一通文字，而此則便同遺事矣。
卿等俱是先朝舊臣，其中數人，且是先朝編次人。
則玆召卿等，使之一見，烏可已乎？卿等勿謂成書，字句間未安處，逐叚詳論也。
」命都承旨洪國榮，讀至資政殿朝會時，必移榻閾外。
上曰：「此事，卿等亦必知之矣。
」領議政金尙喆曰：「此乃臣等屢嘗仰覩之事矣。
」讀至常誦韓文公董邵南行。
尙喆曰：「此亦臣等每嘗仰聆者矣。
」讀至昔年殿側，營一草堂讀書。
上曰：「先大王，以繼述昔年之意，鳩聚材木，欲搆草堂，而爲慮民力，遂不果焉。
此可見先大王愛民崇儉之至意也。
」編次人蔡濟恭曰：「臣以內局提調入侍時，承聞此敎，亦屢矣，而至以開基之時，多伐樹木。
則恐有傷生之慮，仍未興役，爲敎矣。
」讀至均役，上曰：「先大王，每以均役一事爲大事業。
而晩年，則敎以當初設施之意，欲利於民，而今則，無乃反害於民歟？乙未年間，屢加憂歎，不無革弊之意，亦可見視民如傷之至仁矣。
」讀畢，尙喆等曰：「伏覩親製行錄，臣等益仰不匱之聖孝矣。
」上曰：「編錄之時，猶且忍淚泚筆，而更聽讀奏，一倍愴感矣。
」尙喆曰：「臣等晩生，先王初年間盛德美事，豈能知其萬一？而今因禦製中發揮形容處，益知其所不知，尤不勝感泣。
」上曰：「以揄揚之意，隻存大德，輒刪細節。
顧此一編，專主百行之源，而至若平日未嘗有之言、未嘗行之事，則不敢有一字之加矣。
」濟恭曰：「其中昭寧園求山時，躬踏一條，猶屬聖德上小節，合有商量更裁之道矣。
」又曰：「謙賊，官至亞卿，而雖於閑司漫職，自上終靳落點。
抑損戚裡之聖意，推可知也。
」尙喆曰：「先王若俯燭謙賊賣權之事，則必有處分矣。
」上曰：「先大王於厚謙、龜柱輩，不以戚裡，有所假借。
若以處厚謙者觀之，豈非聖德中卓難及處乎？」僉曰：「然。
」上曰：「朝紙所出者外，雖尋常辭敎之間，卿等如有仰聞者，一一提奏。
」尙喆等曰：「禦製之外，臣等無一辭更贊矣。
」 11月19日 ○乙巳，祭酒宋德相上疏辭職。
賜批敦勉。
11月20日 ○丙午，次對。
上以統營錢還防塞便否，問大臣。
領議政金尙喆曰：「統營雖貿穀，而以歇價勒授，豈不公私兩便。
而立本之際，安知無弊乎？此所以難處者矣。
」左議政徐命善曰：「錢還立本，雖是統營流來之規，而旣爲民弊，則自朝家，有難許施矣。
」右議政鄭弘淳曰：「非但統營爲然，他道亦有是弊。
豊年民或願受，而如今災歲，爲弊必巨矣。
」問諸備堂。
具善復、具允鈺、洪樂性言：「統營支放，專靠於此，未可防塞。
」李重祜、洪樂純、權導言：「禁之，便。
」鄭好仁、兪彥鎬、李衍祥、鄭民始、李普行言：「錢還當禁，而禁之，則必生他弊，合有措劃。
」金華鎭曰：「嶺南米價，每高於湖南，而以湖南發賣之穀，勒分於嶺沿。
民之呼冤，實由於斯。
申飭統帥，擇其願受者，而授之爲便。
」將臣李國賢曰：「統營穀之在各邑者，每患不能準糴。
將士支放，緣此見縮，不得不先用嶺穀，而賣湖穀以充之。
究弊源，實由於飼糴之未準捧也。
」徐浩修請依國賢言，嚴防準捧。
洪國榮曰：「錢還立本，法當防塞，宜以湖南穀，如前船運，使其相當。
」上曰：「昨年統營立本之穀，爲幾石耶？」尙喆曰：「嶺南則爲二萬四千五百石零；湖南則爲一萬二千八百石零矣。
」上曰：「湖南穀作錢取用之規，創自何時乎？」尙喆曰：「先朝甲戌，因湖南釐正使李成中筵奏，以船運有弊，作錢取用，爲定式矣。
」上曰：「統營將士支放之不足，雖甚可悶。
而錢還自朝家，決不可許施。
」問國賢曰：「統營穀數，比前無減乎？」國賢曰：「己醜會簿，二十四萬石，而今僅十八萬五千石矣。
」上曰：「每年未捧，如是減縮。
居末守令，施以禁錮、決杖之律。
則豈有難捧之理乎？爲守令者，緻愼於監營，而不愼於統營故也。
」尙喆曰：「統營，以三道中居末守令，每於歲末報來。
而如有停捧之令，則居末者，自在勿施中矣。
」上曰：「欲爲嶺民地，則將士必有怨；欲爲將士地，則嶺民必將呼冤。
於斯二者，無他好策矣？」弘淳曰：「今統營自爲沿革則可也，而錢還一款，不可自朝廷許施矣。
」上曰：「錢還，則姑置之。
捄弊之道，準捧糴爲根本矣。
」僉曰：「然。
」上謂惠堂洪國榮曰：「加定之査櫛，有不可已。
生穀之數、用穀之處，各幾何？」國榮曰：「元貢、別貿外，加出、加定，近四萬石矣。
」上曰：「戶曹惠廳査正事，誰可任此？」尙喆曰：「本曹、本廳，各有堂上，宜使之親執査正。
」國榮曰：「右相，曾經有司堂上。
相議爲之則好矣。
」上曰：「右相，予所恃也。
登極以後，本廳加定，何不抄出乎？甚慨然。
」弘淳曰：「非不欲抄出，而抄出之後，若多不緊之名色，則將何以爲之乎？以是，未果爲也。
」上曰：「軍門定例，如何而可？」國榮曰：「軍門，則有難遽然作例。
惟有擇將，而任之而已矣。
」善復曰：「都監，則應下之數不多。
所謂加出，如軍物新造、或修改等事。
而至於新營，則生殖以用，名曰別下。
若欲定例，則不難矣。
」上曰：「予意，則五營門財穀，合而計用，則文簿不煩，而一年出入之數，可以詳知矣。
」命善曰：「此則事係大更張，不可遽議，而姑先革罷策應所，便也。
」上曰：「大將之用營門財，本非朝家之所許。
在大將，非但爲名色之不正。
國之財用，因此而爲尾閭之洩，可勝寒心。
向者，臺言旣如此。
則軍門事，殆同未了案。
爲大將者，姑不可取用於策應所矣。
」僉曰：「然。
」國榮曰：「各營門凡幹文書，亦使都提調照檢。
則爲大將者，必忌憚，亦無濫用之習，軍門貌樣，亦當勝前。
」尙喆曰：「都提調之照檢文書，旣是無前之例，今豈可創出乎？」上曰：「近來，軍門郞廳，其能頻數開坐，細檢文書乎？」命善曰：「軍色郞廳，未聞開坐矣。
」上曰：「此後，申飭開坐，細檢出入之數。
」允鈺曰：「本曹經費苟艱，不緊貢價之數，甚夥然，此誠可悶。
」弘淳曰：「雖以司宰監貢物言之，進排物種，元不大叚。
而貢人之所受貢價，其利甚多。
此等貢物，雖涉不緊，而聞貢人輩，謂有革罷之議，不無騷擾，亦甚難處矣。
」上曰：「月前戶曹草記，以大口魚代錢，輸送于兩宮爲稟者非矣。
貢人稱冤，何足怪乎？」上曰：「生獐貢物，年前曾已裁減。
裁減則可也，豈可爲苟且之事，以緻呼冤乎？」僉曰：「然。
」上曰：「如無內人名色則已，旣有內人，則貢人物種之代錢輸送，未免自朝廷先失其道。
依前減罷供上物種，而亦勿代給。
則可謂名正、言順，而貢人，亦無稱冤矣。
」 ○宣惠廳提調洪國榮奏曰：「戊午以後，自戶曹貸去，殆無限節，本廳不勝支當。
始自庚辰，歲送九千石，至于今通計，爲五十五萬石。
本廳苟艱，實由於此事，而卽今本廳貢價，新捧前不足，殆二萬石。
戶曹移送，實是行不得之事。
庚辰作米，自今勿送，而戶曹形勢，亦不可不念。
今番則以錢代送，米則勿送之意，永爲定式，宜矣。
」上問大臣。
金尙喆等曰：「惠廳米之逐年移送，實出共濟之意。
而目下本廳，若是不敷，該堂所奏，不得已也，不可不許施。
」從之。
戶曹判書具允鈺奏曰：「戶曹之二十年支過，專在此米。
今若見失，萬萬罔措。
臣意，則南漢米一萬石、摠廳米七千石，若得區劃，則南漢米，給貢價。
北漢米，與惠廳相議區處，計給軍料，便也。
」諸大臣無異議。
從之。
11月21日 ○丁未，輪對。
召見各司久任郞。
上曰：「久任各司之前例沿革，不一其規。
丁未年，則久任衙門，爲十一司，而丁未以前，則爲二十餘司。
至於近日，所謂久任郞官入侍之規，又無一定之例。
應參各司，宜令吏曹，一番釐正，然後可無錯雜之弊。
久任郞廳，姑令退去，明日更爲來待。
」又敎曰：「雖以貢物衙門言之。
貢人進排之物種、貢價上下之數爻，錢穀衙門，則捧入之數、用下之處，諸般舊在時在之數，一一照檢，俾無隨問不通之弊。
其他弊瘼及所懷，預爲講究以對，各盡執藝之義，毋至應文之歸。
而古則，雖小官，有出擧條之例，須相惕念，無如前日之爲。
」仍敎曰：「各司久任郞廳入侍之命，出於修復舊例之意也。
百官輪次面對，詢咨弊瘼，史稱貞觀之美政，亦在列朝頻命賜對。
以今日輪對官觀之，詢問之下，奏對全不成樣。
召見之意，果安在哉？其在反隅之道，宜付申令之義。
已奏對輪對官外，各司久任郞廳，其令退去，更各點撿職掌事。
以至司務所以然、所當行之事，而仔細講究，使之明朝來待，俾無臨筵窘遁之弊。
且於下詢之時，亦無敢以無所懷，雷同奏對。
」又敎曰：「每因未遑，久任郞官，未能頻賜召見。
今因言端聞之，入侍之例，極爲錯雜，宜有一番釐正之擧。
其令吏曹，應參各司別單書入待下批，著爲定式。
」 11月22日 ○戊申，雹如小豆。
○吏曹以久任郞廳沿革，考出以聞曰：「取考《經國大典》，則漢城府、掌隷院、成均館、承文院、奉常寺、司饔院、尙衣院、司僕寺、軍器寺、內資寺、內贍寺、司?寺、禮賓寺、司贍寺、軍資監、濟用監、繕工監、司宰監、掌樂院、觀象監、典醫監、豐儲倉、廣興倉、宗廟署、義盈庫、長興庫、養賢庫、惠民署等二十八司，皆爲久任郞廳衙門，而又考本曹官案，則丁未十二月，自備邊司久任郞廳啓下時，以戶曹、兵曹、刑曹、漢城府、掌隷院、成均館、司僕寺、掌樂院、廣興倉、宣惠廳、軍資監等十一司啓下。
丙辰六月，引見時，軍資監久任，則革罷。
以判官以下，一朔掌務官，輪回久任兼行事定奪。
又考備邊司丁未年別單，則工曹、義禁府、司憲府，亦以久任啓下，而本曹久任官案，則工曹、義禁府、司憲府，不爲載錄，而無他可考文跡。
故隻以《經國大典》所載久任衙門、丁未啓下久任衙門及初不入於久任衙門各司，區別書啓。
」 ○召見各司久任郞廳。
11月23日 ○己酉，召見各司久任郞。
11月24日 ○庚戌，上禦春塘臺，行內試射。
11月25日 ○辛亥，禦仁政殿，行社稷臘享誓戒。
11月27日 ○癸醜，召見濟州牧使金永綬。
永綬奏曰：「臣嘗待罪南兵使，竊有所見。
本營之北，有二大嶺，卽磨天、磨雲；本營之南，又有二嶺，卽雙加、鹹關也。
橫截四嶺，而有一大路。
旣有此路，則宜無他路。
而嶺下沿海之邊，有間路，直抵安邊，無所關隘。
臣謂磨天、鹹關兩嶺之下，積石爲壘。
斷其間路，以防捷徑爲宜。
南北關，俱是重地。
則守城之制，宜無異同，而北關，則有範制之方。
帥臣巡操時，晝練束伍，夜習城操，鄕品與閑散，熟於團束，聞令趨赴，報戟登城，頗有實效。
而至於南關，則初無守城之制，反多踈虞之慮。
守城之策，不可重於北，而忽於南也。
臣謂南關守城，依北關例，亦令定制擧行，爲宜。
北關磨天之下，有城津鎭，而地勢背嶺，爲一路關隘之要害處。
至於吉州，雖在城津之下，而處於平地，直通慶興，無一防捍之險，故城津之當初設置防禦營，實有以也。
中間移營於吉州者，未知果緣何故，而吉州之防禦，終不若城津之緊要。
臣謂吉州防禦營，依舊復設於城津，以重關防，爲宜。
」上以其言有見，命廟堂稟處。
永綬又曰：「臣待罪慶尙中軍時，見架山山城，在於大丘四十裡許，而外險內夷，實合於守城之地。
而漆谷府使之處於山城，非徒無益於關防，糶糴輸納之際，亦多民弊。
臣意則移設漆谷於平地，置監營中軍於是城。
而器械、餉穀，量其移儲。
一，以爲重關防之地。
一，以爲除民弊之道，恐爲合宜。
臣於待罪鹹從時，見慈母山城形便。
則山勢高峻絶險，外一面，隻有一條路。
而三面，則雖飛鳥不得踰越。
內則平夷，且有九十九井，爲關西之最。
故曾在龍蛇之變，此城獨全，至今有紀蹟碑。
可知其必守之地，而近來關防踈虞，城堞頹圮，諸井堙廢，便成等棄之地。
此實由於隻置別將，秩卑鎭殘，不能修擧之緻。
臣意，則別設履歷窠，叨擇名武中可合人，修治頹城，疏鑿廢井，平壤府所在軍需，量宜分儲爲宜。
又於湖南去來時，歷見雲峰形止。
則前抵南原，後接鹹陽。
隻有一路，實爲湖、嶺之要衝，不可以兼營將，草草管領。
臣意則增其履歷，設爲防禦。
作兩路之關防，似有實效。
」上竝命廟堂稟處。
11月28日 ○甲寅，延陽門傳漏卒金後福，誤打更皷，徑傳罷漏。
兵曹請治其罪，竝請衛將、部將之罪。
允之。
又敎曰：「更漏，卽是敬授之一端，而又係師律。
宋臣張詠之知蜀也，更漏之或違一籌，輒斬之，不少饒貸，可見古人治法。
後復若此，本曹堂、郞，不善檢飭之失，在所難免，另加惕念。
○校理李鼎揆上疏討逆。
又曰： 臣嘗聞程叔子之言曰：『當世之務，所尤先者，有三。
一曰立志，二曰責任，三曰求賢。
』三者之中，以立志爲本，所謂立志者，至誠一心。
臣愚不敢知，殿下之立志不誠，德不能上格耶？殿下之責任不誠，惠不能下究歟？殿下其無曰誠意之已足，而必以至誠一心四字，加勉於聖心。
臣旣以誠之一字，仰勉殿下之實德，而實德之不得下究者，亦有由焉。
夫生民休戚，係於守令賢否。
朱夫子以擇守令，陳戒於宋孝宗者，良以此也。
嗚呼！循良、淸白，今古罕有；貪汚奸猾，前後相繼。
而以近日守令言之，古守令名目之外，別有一目焉，卽勢吏也。
其害，非酷吏比也。
臣竊以爲：守令之擇人，不可不審也。
又言：嶺南災荒民困，宜迨民未散，行會八路，先布停減之令，仍下安集之敎，使濱死之氓，感泣天恩，無渙散之弊。
批曰：「疏中陳勉，俱是切實語也。
予庸嘉之。
至於沐浴之請，言雖剴切，而予之迄不快斷者，猶有所商量者存而然也。
擇守令事，況今都政不遠，方欲另飭銓曹，期有實效。
末端事，下廟堂稟處。
」 11月29日 ○乙卯，禦隆孝門，召見掌樂提調李重祜、金用謙、判中樞徐命膺，命樂工、樂生，持樂器以入。
上命先奏歌琴，合奏鍾磬，合奏訖。
上曰：「登歌、軒架間，先以社壇所用樂，奏之也。
」上曰：「古之樂，雖不可復。
雅俗樂器，尙能依倣古制，不失尺度，則好矣，而誰可爲此者？」命膺曰：「聖敎誠然。
而明於樂制者，實難其人矣。
」上曰：「應鍾宮，則用於社壇之樂乎？」典樂對曰：「然。
」上曰：「近來，無特鍾、特磬乎？」命膺曰：「以黃鍾磬，代用矣。
」上曰：「此卽編鍾乎？」用謙曰：「然。
」上曰：「靈皷、宙皷，有之乎？」用謙曰：「宙皷則無之，而靈皷則用於社壇矣。
」上曰：「編鍾則用之朝廷。
特鍾則用之社壇何也？」命膺曰：「天子用八佾，諸候用六佾。
而隨其樂章，協以節奏，故如此矣。
」上曰：「宗廟用俗樂，社壇用雅樂乎？用謙曰：」然。
「上曰：」社壇外，雅樂用於何處乎？「用謙曰：」南壇、大報壇、先農、先蠶、文廟，皆用雅樂矣。
「上曰：」宗廟，古用雅樂，而今用俗樂，始自何時？「用謙曰：」自世宗朝，始用俗樂矣。
「上曰：」殿庭樂，卽俗樂，故雅樂，則以爲平日不禦之樂，不用於廟庭矣。
「命膺曰：」然。
「上曰：」樂器尺度，能與古制不差乎？「用謙曰：」樂制，始備於世宗朝。
而尺度、分量，安知其至今不差乎？「上命問諸典樂。
典樂對曰：」鍾聲，急則削其內金。
磬聲，緩則磨其兩端，故與古之尺度，不協矣。
「上曰：」隨其緩急，任自削磨，則烏在其協律之意乎？「上曰：」黃鍾薄而應鍾厚乎？「用謙曰：」黃鍾厚，故聲濁，應鍾輕，故聲淸矣。
「上曰：」中原石磬，與此玉磬同乎？「命膺曰：」中原石磬，卽是天球，而我國玉磬，則以成川、南陽玉爲之，故不同矣。
「命吹笙。
上曰：」我國，不知笙制矣。
判中樞使燕時知來乎？「命膺曰：」然。
「命吹簫。
又命吹塤、篪。
上曰：」此則用於兄弟之樂。
名則美矣。
而古樂，則決不如彼矣。
「用謙曰：」音律如彼，則哀樂間，寧有感動之理乎？「命吹籥、篴。
上曰：」不成聲矣。
「命讀奏樂章。
典樂曰：」迎神樂，則無樂章；奠幣樂，則有樂章矣。
仍讀奏。
上曰：「雅俗樂，佾舞不同乎？」用謙曰：「文舞，則舞用籥。
翟用於雅樂者矣；武舞，則舞用幹戚。
弓矢，用於俗樂者矣。
」上命問諸典樂。
典樂對曰：「雅俗樂舞，大體則同，而節奏不同矣。
柷、敔、缶、節皷，照燭路鼗，導唱舞佾，合奏訖。
上曰：」更奏廟庭樂。
「鍾、磬合奏訖。
上曰：」編磬，則雅、俗同乎？「用謙曰：」同矣。
「命吹笙。
又命彈玄琴。
命膺曰：」玄琴，一名唐琴。
自中原出來，而我國之人，不知其用矣。
「上曰：」然則，朱絃疏越，一唱三歎之意，安在哉？「命彈伽倻琴。
又命合彈琵琶、牙箏、奚琴。
又命吹大笒、觱篥。
仍命以小樂章，協奏訖。
令吹唐篴、洞簫、太平簫。
上曰：」太平簫，與軍門太平簫，不同矣。
「用謙曰：」太平簫則用於武舞者矣。
柷、敔、杖皷、皷路、鼗照燭。
方響、小金、大金，導唱舞佾，合奏訖。
上曰：「敔之義何也？」用謙曰：「敔形，如虎象，西方肅殺之氣。
此乃止樂之器也。
」上曰：「或曰樂工，或曰樂生，何也？」用謙曰：「典俗樂者，謂之樂工。
典雅樂者，謂之樂生矣。
」上曰：「樂生幾名，樂工幾名乎？」重祜曰：「樂工，一百六十八名。
樂生，九十名矣。
」上曰：「額數似不足。
佾舞分排時，能不苟艱乎？」重祜曰：「元額不足。
故，以待年樂生，推移用之矣。
」上曰：「社稷大祭，不遠，提調前期進詣，點檢樂器。
郞廳，則臨時進詣，點火拭塵，永爲定式。
」上又曰：「見雅俗樂器及樂工、樂生輩，則尺度之失制、節奏之，不協姑舍勿論。
樂工、樂生輩，皆不成樣，可勝寒心。
升歌淸廟，祖考來格。
則其所感通之妙，實自於聲樂。
而若其協律、諧音之方，亦係於典樂之得人，則其不可不擇也，明矣。
如或苟充淆雜，則莫重享祀，徒緻褒慢之歎。
顧何以奏其樂，而緻其和乎？卿等，另念擇人，隨事束戢，先自典樂始，則樂工、樂生輩，亦將觀感，必有肄習之效矣。
」重祜曰：「本院規例，典樂，則以本業取才，由假陞實。
樂師，則以曾經樂工者，爲之。
樂工，則以官奴，爲之，樂生，則其以舊樂生子支，爲之。
每於二、六開坐時，如有不能者，則典樂及樂師，隨其輕重，施以上、中、下三罰，勸課之道，非不申明，而皆是，烏合之卒。
且人才漸不如前，誠甚可悶矣。
」上曰：「招見樂生，非爲聽樂也。
誠以大祭在近，欲一親試故耳。
卿等，須體此意，另加申飭。
今番享祀，俾無虧儀、欠缺之歎。
」上曰：「樂之始作，升歌堂上。
則可見樂歌之尤重也。
」命膺曰：「五聲八音，依歌以成矣。
」上曰：「鍾以起樂，磬以止樂，而今則以編鍾兼用，何也？」用謙曰：「無特鍾、特磬，故以編鍾兼用矣。
」上曰：「建皷、朔皷，則用於殿庭。
雷皷，則用於天神。
靈皷，則用於社稷。
路皷，則用於人神乎？」用謙曰：「然。
」上曰：「路皷，今有之乎？」用謙曰：「路皷，則近來無之，故以路鼗，代用矣。
」上曰：「俗樂，則編鍾磬，以右手擊之。
雅樂，則以左右手合擊乎？」用謙曰：「然。
」上曰：「鼗是雅樂，則廟庭樂，卽俗樂，而用鼗，何也？殿庭均用俗樂，而不用鼗，亦何也？」用謙曰：「俗樂，亦有路鼗，而廟庭、殿庭樂，有異，故或用、或不用矣。
」上曰：「以《樂學軌範》言之。
親祭與攝行樂有異同，何也？」命膺曰：「別無異同矣。
」上曰：「明於樂制者，豈可易得。
而若以稍解音律者，自辟久任，修復古樂，則豈非賁治之一具乎？」重祜曰：「近來，無如李衍德、李彙晉者矣。
」用謙曰：「臣考見《五禮儀》。
則朝賀、陳賀頒赦等禮，皆設軒架之樂。
而惟朝參及文科殿試、生、進放榜三禮，則不設軒架，隻陳殿庭皷樂，似是差等之意。
而今則，朝參、殿試、生、進放榜時，亦皆設軒架，與《五禮儀》相違。
此恐是中間訛謬之緻。
自今以後，一依《五禮儀》釐正好矣。
」上曰：「依此釐正。
而拜表權停禮時，亦不設軒架，而用皷樂，在諸禮文中，此亦當依此釐正矣。
」上曰：「儒生中，或有留意於音律者乎？」命膺曰：「未聞矣。
」上曰：「《文獻備考》中《樂考卷》，豈非卿之所著乎？樂制之貿貿，無如近日。
溯考歷代漢、唐、宋樂制，合爲一書，以新一代之耳目，豈不好耶？」命膺曰：「樂書之作，自古爲難。
宋神宋時，司馬光、範純仁、韓琦、富弼諸人，留意樂書，而便同作舍道旁，至十年未就矣。
上曰：」韻書則何不成出乎？「命膺曰：」得見邵長蘅、呂裕祺《韻書》，則通韻、協韻之法，各有異同。
通考《聲彙》等書，又與沈約韻字，互有增刪，以是折衷爲難，成書未易矣。
「 11月30日 ○丙辰，敦諭宋德相曰：「日前見卿書啓，知卿有幡然之意。
慰滿于中，曷可勝喩？卽欲更委招延之，使庸替戔帛之禮，而書啓中，旣以稍待日字爲辭，則一味敦迫，有欠禮待。
姑且泯默至今者，良以是也。
今則冬序漸深，窮冱在邇，必也及此時登途，可以無妨於調疴之節。
卿其念予慇懃之至意，復勿控辭，卽起上來。
」 ○祭酒宋德相以告身有淸年號，爲難安。
命依文正公宋時烈告身例，改塡年月以給。
十二月 12月1日 ○丁巳朔，親押社壇香祝。
○命宮城巡綽，令三營及北營入直將官考察，著爲式。
12月2日 ○戊午，上詣社壇，親省牲器，還禦齋殿，召見壇司。
上曰：「社署本無齋室，故例禦大次。
今不入大次，而入直所，創自何時？」壇司不能對。
問于守僕，以肅廟朝定式，仰對。
命持入陳設圖。
上曰：「祭享陳設，皆以西爲上，而獨於壇享，以東爲上何也？」守僕對曰：「神位北向，故以東爲上也。
」曰：「壇上有石何石？」守僕對曰：「《五禮儀》，有社有石主之文。
壇上之石，蓋倣此也。
」 12月3日 ○己未，親行臘享于社壇。
○禦奎章閣，召見右議政徐命善、都承旨洪國榮、左承旨鄭民始、右承旨李鎭衡、吏曹判書洪樂純、兵曹參知洪樂彬、奎章閣提學徐命膺等，宣醞。
12月4日 ○庚申，奉朝賀洪鳳漢卒。
鳳漢永安尉洪柱元玄孫。
英宗甲子登科。
以鬥筲之才，托肺腑之親，特被英宗委任，摠五營、長六官。
辛巳枚蔔，位至上相。
而小器暴貴，狠愎自用。
十年秉政，蠧國病民，疾惡善類，多被陰中。
三子、兩弟，竝列于朝，賣權弄柄，勢焰薰灼，人莫敢誰何。
壬午禍變之日，群臣崩剝震蕩，而鳳漢挺身奏曰：「臣惟知聖躬。
」未幾復相，縱恣無忌。
後又以追崇入廟之說，恐動離筵。
蓋自知罪負罔赦，欲伺覘上意也。
於是，一時持淸議者，莫不攻之。
英宗辛卯，因?、禛事，免爲庶人，施宥，勒令緻仕，至是卒。
敎曰：「予之爲命者，惟慈宮。
而慈宮遭此至慟，過爲哀毀。
予心尤當如何？凡係初終禮葬等事，一依淸風府院君例，從厚擧行。
噫！無以慰慈心。
且是禮典所載，成服日，當臨弔，其令攸司，按例擧行。
」又命給東園秘器，祿俸，限三年仍給。
○上擧哀于昌慶宮禁川橋。
具翼善冠、黲袍、烏犀帶。
擧哀訖。
尙衣院官進麄布帶，百官進名奉慰。
又遺承旨，弔祭于成服日。
○政院啓曰：「奉朝賀喪，臨弔之命，實是萬萬過中之擧。
臣等俄於前席，略陳反汗之請。
而聖敎懇惻，玉音掩抑，至以仰慰慈宮之心，爲敎。
臣等旣不忍苦口力爭，而至若傳敎之不爲頒布，亦有所不敢者，以退而更進之意，仰達矣。
城內臨弔，自有典禮，固無所不可。
至於郊外，非但典禮之無可據。
又況半百裡之地，經宿動駕，尤豈不重且難哉？臣等非不知今此臨弔，固出於一伸聖上惻傷之意，兼慰慈宮罔極之懷，而事係無稽，禮則過當。
臣等職在近密，不勝憂悶之忱，更申未畢之辭。
伏乞聖明，亟收成命焉。
」校理李鼎揆等，又聯箚，請寢臨弔之命。
召見時、原任大臣。
領議政金尙喆等，齊聲請寢。
許之。
○大司諫柳義養上箚曰： 卽伏見下政院傳敎。
有初七日，親臨高陽喪次之命。
臣聞來，不勝驚憂訝歎之緻。
君臨臣喪，雖有古例。
而動駕於效外一舍之地，前所未聞。
況今宿衛方嚴，危疑未已。
則殿下豈可以私情之慘怛，輕千乘之重，爲此無於禮之擧耶？我殿下一動一靜，必依禮法，鮮有遠度，而今忽有此輕身失禮之敎。
擧朝同憂，輿情胥惑。
伏乞亟收成命，以嚴邦禮焉。
且君上有過擧，職在喉舌者，惟當隨事覆逆，無失承弼之義。
而受書出頒，大失職責。
且聞該曹節目，一依淸風府院例擧行雲，職是奉朝賀，而非國舅，則禮重於別嫌明微，而初不審量，率爾書啓，緻令聖明下敎，亦違禮意。
在群下堯、舜君民之義，亦豈不慨然乎？當該承旨、當該堂上，譴罷之典，斷不可已也。
批曰：「首件事，咋命反汗矣。
該房事，傳敎之受書出頒，爾之所量者，該房豈無所量而然歟？予垂涕命書，而承宣爭執之。
故予敎曰：『今予此敎，欲以慰慈宮之心也。
雖退可復難，其豈幷與傳敎而不書，泯予是意乎？』該房亦予臣子。
聞予是敎，其可不先頒後爭乎？禮堂事，爾言何妄率糊塗之甚也？予雖未聞禮學，緻於尊統報本之義，亦有涇渭于中者，庶或不悖於兩行矣。
噫！別嫌明微之說，尤甚隱映。
其將惹出邪議，眩惑聽聞乎？按《五禮儀》，有殿下爲外祖父母擧哀及服制之文，無府院君三字。
蓋制禮之始，實有深意存焉。
況服無降等之禮者哉？今者之擧，隻按爲外祖之禮制也，非用府院君之禮也。
以外孫君王，而遭外祖喪。
則其所援例，不於淸風府院君之例，而用何例乎？爾則特以惜鳥卵之意，姑不罪焉。
」仍敎曰：「惟予於大義所在，勉抑區區之小恩，忍千古帝王所不忍之事。
凡涉於貳尊，近於嫌疑之處，務從義勝恩之道。
嗚呼！予之是心也，良由粗讀古人之書，知循先王之義而然。
每當中夜無寐，靜言思惟。
隱痛之極，不覺明發也。
嗚呼！爲今日臣子，以寡人爲君。
宜念寡人之心，皆當感予所秉之義，悶予所遭之地。
其於此等事，非果悖於大義者，豈忍煩浼予耳？貽慼予心乎？噫！雖以目下事言之，予之昨日之敎，實非任情直行。
而況典禮所載乎？斯乃忍痛於大義，伸情於小恩也。
奉朝賀生時，不爲府院君，固是大義，而奉朝賀死後，命用外祖禮，亦是大義，而參私恩也。
是豈忽於別嫌、明微而然歟？昨日諫長之箚意，似出於無隱，言實激予至慟。
不特不諒予本意而已，說去說來，無中生有。
此予所以慨然，於今日臣子之不能諒予心也。
寧不寒心？政院知悉。
」 12月6日 ○壬戌，木星入太微垣端門內。
12月10日 ○丙寅，禮曹判書金華鎭，以大司諫柳義養箚論節目事，上疏引義。
賜批許遞。
12月11日 ○丁卯，次對。
12月12日 ○戊辰，祭酒宋德相入城肅謝。
召見于熙政堂。
上曰：「卿以先正之孫，久在旌招之列。
虛佇之餘，今始登筵，予心欣喜，實倍予常矣。
德相曰：」臣百無肖似，過蒙聖上不世之恩。
豈敢不??蹶趨承，而廉隅不可不顧，故屢犯違逋之科。
寵恩愈往愈摰，凡所以招徠之禮，靡不用極。
臣於是，感激惶悶，一身之廉隅，不暇恤。
傍人之譏議，不暇顧。
冒沒登筵，而聖敎至此，尤不勝惶感矣。
「上曰：」先正遭遇於孝廟，契合之昭融，際遇之曠絶，千古君臣之所未有，予尋常景仰。
每見先正遺稿，輒起曠世之感，自以爲朝暮遇予於宋先正許之矣。
何幸卿以先正之孫，修先正之業，今又登對。
是先正有孫，先正有光矣。
卿今年老，雖難強之以奔走之責，而筋力尙健，近住城闉，頻登講筵，討論啓沃，補予不逮。
則非但資益之甚多，在卿不墜先正之遺緖，在予亦述孝廟之志事也。
豈非今日之幸耶？「德相曰：」臣，資性愚魯，學識蔑劣，將無以報答聖恩之萬一。
而誤恩一向隆摰，益無堪承之望矣。
「上曰：」儒者所以幼學壯行者，無他別般工夫，隻是誠意正心之學也；聖王所以禦世立極者，亦無他別般事爲，隻是治國平天下之功也。
欲緻治平之功，捨是誠正之學，而奚以哉？此乃體、用一原，顯、微無間之意也。
三代以後，俗習卑汚。
所以把持、牽架者，不過權謀雜術而已。
於是乎曰道學、曰政事，分爲兩塗。
自此道學之塗，秪歸無用矣。
是以予嘗聞之，宋時朱夫子之應詔赴行在也，有要於路而告之者曰：『誠意、正心，上所厭聞。
』噫！宋帝之召朱子而用之者，意果安在哉？辟地富國之術、強兵歛財之方，固是吾儒所不屑之事也。
然則，捨此誠、正二字，更以何道，藉手贊治也哉？上之徵招之意、下之對揚之語，俱不外是。
惜乎，宋孝宗之用朱子，而無其實也。
論學，不遺乎物；論治，必本於學。
不遺乎物，故學爲有用；必本於學，故治得其道。
此朱子之抱負也。
每讀朱書，至魏元履問答，未嘗不掩卷長歎。
顧予無他長，自在幼時，性不甚懶惰。
頗好留意於誠正上工夫，而旣無眞知，徒歸記誦之習。
又不力行，但資口耳之學。
此固自省而深愧者也。
然而，予名吾所處之堂曰，誠正。
非曰能之，所期學之。
兼欲以是昕夕常目，庶幾顧名思義也。
卿今以儒賢，膺旌招之禮，卽古朱子應詔赴行在之時也。
道路之間，果無要而挽說，如宋時人者哉？予雖無篤學實踐之工，至於誠正二字，則自以爲聞之不厭，說之亦不倦，深恥宋帝之事。
卿可以平日講磨於林樊之中者，幸爲子陳之也。
世或曰：『誠正二字，儒家之常談死法雲』，而常談之中，自有妙理；死法之中，自有活法。
古人之言也。
何必鑿空捏虛，騁辯駕說而後，方可動人聽聞，聳人觀瞻也哉？況卿，年近七耋矣，旣是宿儒，又是耆舊。
詢玆黃髮，帝王之令節也。
寡人於見卿初筵，先以誠正之學，乞言於卿也。
「德相曰：」臣識蔑、才短，隻一空空村學究耳，無他所業。
徒能掇拾家庭之訓而已。
今此登筵，又非虛縻久留之計。
隻欲一瞻耿光，兼暴臣空踈無用之狀，仍卽乞身，退伏邱壑矣。
聖敎至此，惶感之極，不知所搆。
而第初見君父之日，默無一言，還甚缺然。
故撮其聞見中一二條，敢此仰達矣。
臣聞人主一心，爲萬化之源。
而心術之明暗、邪正，實在於學之講、不講。
其爲學之道，必先立志，以聖人爲必可至。
三代爲必可復，而格緻，以卞天理、人慾之分；誠正，以踐遏慾、存理之實。
敬則通貫始終矣。
此與舜、禹之惟精、惟一，孔、顔之克復爲仁，博文約禮，同爲萬世心學之淵源矣。
夫人孰無是心？又孰不可爲學？而人主之心學，爲尤重。
蓋一正君而國定，非如匹庶之學，止於獨善其身而已。
朱子註《大學》誠意曰：『實其心之所發，必自慊而無自欺也。
』又註《中庸》不誠無物曰：『心有不實，則雖有所爲，亦如無有。
』又註《大學》正心曰：『但知誠意，而不能密察此心之存否，則無以直內而修身矣。
』上曰：「卿於初筵，首拈立志二字，嘉惠寡人，可勝感歎。
予亦因卿之言，以平日疑晦于中者，覆難於卿可乎？天下萬事，莫不有本。
本立而末不擧者，未之聞也。
是以學聖之方，無出於先立大本，不徒此也。
雖至末技賤藝之微，欲有倣效，亦必先立其本。
然後可責成效。
況學問乎？帝王、匹庶之學，權輿於此，則固無異矣。
且苟欲立其大本，捨自己身上之工，而孰可先乎？雖然，身譬諸心，猶不無內外、本末之分。
故鞭辟近裏之工，莫切於立志。
此乃古人所謂，太上立志者也。
心之所之，謂之志。
志果立之卓然，而守之確然，則事可濟、功可成。
三皇、五帝之治，亶在於是矣。
所謂卓然者何也？噫！世降俗末。
去堯、舜、周、孔之時，于今幾千百年矣。
如欲遠而求之堯舜周孔之道，則所立不欲卓，而自卓矣。
所謂確然者何也？吾之所立之志，雖曰卓然，遠求而善端未擴，私意闖發，卓然時節，比諸欿然時節，有多寡主客之異。
則眞所謂危者愈危，微者愈微，志爲氣使者也。
如是而雖欲堅守所立之志，固執所擇之善，其可得乎？先儒所謂，石火電光消息雲者，正是實際語也。
須必淬礪奮發，使吾所立之志，如泰山之峻極于天，百川之必達于海，則外邪無得以勝吾善端，而德業終以輝光。
是豈非確然之效乎？蓋自洙泗之傳，至于濂洛，而聖賢千言、萬語，言爲學則必曰立志。
人非不知，說非不明。
然千古一轍，隻是長夜而已者，誠以知之不眞也。
果使學者，眞知卓然確然之義，則豈有牽於彼，而忽於此之患乎？今日初見儒賢，不說此箇義理，而更有何語乎？卿之以是立志一字，爲初筵第一義。
予於此，又有心常恨歎者存焉。
堯、舜、禹、湯、文、武，聖人也。
以聖人之德，有聖人之位，治是學、學是治。
治非功利之謂也。
學非章句之謂也。
君於民、師於士，作元後而臨區宇。
當是時也，曷嘗有道學二字，而又豈有立志名目乎？自成周旣降，失其相傳之心法，雖有二帝三王之位，獨無二帝三王之學。
謂之徒擁，可也。
是以孔夫子出，而不得其位。
乃與門弟子，講明二帝三王相傳之心法，使不至於淪亡。
自此師道在下，聖人豈得已也？伊後，漢、唐、宋、明之間，豈無一二賢君令主，可以有爲者，而嗟！無幷世之賢，爲能薰陶開發者。
其所日聞、日見，無非衆楚之咻也，寒曝之誡，漸染之汙，已自孩提然矣。
以何邁倫之姿，嚼鐵之工，能掉脫此界，而大加做腳，大加着手，必復三代乎？是以樂於恬，常便於從俗。
如是依違，如是因循。
環海內生人之倫，不免汨汨於利慾場中矣。
予本姿下、學淺，於聖賢門路、道學蹊徑，實無一半分窺覘者，然於經義，或不甚厭看。
看又歎仰紬繹之際，依俙有庶幾可爲之思。
誦讀之時，彷彿有或能收效之望。
每自謂于中曰：『如非不爲，則豈有不能之理乎？』雲。
及夫年紀稍長，而値世多艱。
是或天使予，際此艱危之會，增益予所不能之工，以爲動心、忍性之地。
而奈予氣質不高，工夫不篤，爲習俗之所濡染，增益之工，未見於外，頹惰之念，先起於中。
雖以易知之事言之，予在潛德之時，與我一二宮僚，探論經義，深求聖訓，雖不能勉焉孜孜，而亦不至專事抛棄。
說從古爲治則曰，唐、虞、三代，可法；論從古帝王則曰，二帝三皇，可學；求從古道學則曰，周公、孔子，可師，則從事於斯，未敢荒逸，雖謂之自期不卑可也，而自予登極以來，凡所注措，何足近似於上所雲雲之事耶？或有發於心，而不得施之時，一日二日，荏苒已數閱寒暑矣。
每以此爲恨，此固由於寡人立志未篤，而卓然之工、確然之效，未暇擬議而然也。
然必是予用工不得其要之緻也，卿以先正文正之孫，守道林泉，窮經力行於此等處，用工必有硏究，而涇渭于中者矣。
《詩》不雲乎？示我周行。
予之所以緻卿於山澤之間，待卿以嘉賓之禮者，思欲聞周行之說也。
予之志之不立，而治不徯志者，其故何自而然？請聞受病之源，冀施對症之劑。
卿或毋慳金玉之音，示予以肝膈之言可乎？」德相曰：「聖敎至此，實不勝欽誦感歎也。
國初之於皇明，有君臣父子之義。
而丁醜南城下城之辱、甲申皇朝屋社之變，皆百世不可忘者也。
惟我孝宗聖祖，奮發大志，將大有爲。
皇穹不佑，弓劍遽遺。
此爲天下萬世之痛恨。
惟其明天理、正人心，使我東土，免爲夷狄、禽獸之歸者，伊誰之功哉？亦惟我肅宗大王心懷憤痛，志在繼述，而國小力弱，雖不及有爲，築壇報祀，大義皦然。
及我英宗大王，則纉承聖祖、聖考之遺意，嘗敎曰：『予則，當以聖祖志事自期，群下以先正所以事聖祖者，自勉可也。
』其後三皇祫壇，皇筆勒梓，親製跋文，皆出於不忘大義之盛意。
至我聖上卽阼，嚴斥明徽妖說，手書廟額以揭。
此豈徒東土一世之幸？實天下萬世之幸也。
」上曰：「《春秋》一部，人皆曰：『誅亂賊、討亂逆之書。
』予則以爲不徒是也。
孔夫子以聖人，而不得有聖人之位。
于是時也，文、武、周公之敎，掃地無餘，人而不知有民彜、物則之所當然，其將相率，而入於夷狄禽獸之域矣。
唐、虞之民，比屋可封，而舜猶憂之，命契敎民人倫，其言不過曰：『五品不遜』雲，則況又《春秋》之時，其爲聖人之憂也，奚但比於唐、虞命契之時乎？是以不得已有是書也。
原其所以，則實由於時君世主，不能敷敎之緻也。
夫子借此《麟經》之筆，以明夫君臣、父子之倫常，兼寓褒貶、與奪之權於其間。
然則，誅亂賊、討亂逆，固是《春秋》之大義而若論全篇之大義，明天倫、立人紀是也。
至於誅討之義，特是明倫、立紀中一事也。
如使夫子之聖，得位而行道，敷明倫、立紀之化於天下，如虞、舜之時。
則尙何誅討之可言乎？是以，予則以爲《春秋》之作，誠以夫子之不得位，而敎化不行故也。
前乎《春秋》，而無唐、虞五品之敎，後乎唐、虞，而無《春秋》一部之書，則含生之類，豈至今賴而存哉？自是漢、唐之間，上之人爲能明倫、立紀者，又絶無聞焉。
至宋朱子倡明孔子之意，而又不得位，載之空言。
噫！萬古綱常，雖曰賴而不墜，而唐、虞、三代之治，不復可見，可勝歎哉！何幸我東天運休明，卿之先祖，文正公，際會我聖祖時則神京陸沈，痛纏屋社，求諸《春秋》，大義尊攘，此其時也。
是時，聖祖與先正，密勿訏謨者，卽是義，而然於絲綸之間、章奏之際，君臣上下之奮勵責勉者，其要，亦不遇明天倫、立人紀六字也。
是以，敎行於上，俗美於下。
雖未能復君之讎、靈國之恥，環東土臣庶，知有君言之倫常。
而鰈域一隅，獨戴大明日月，此豈非聖祖之烈，而先正之功乎？及其聖祖中道賓天，從而先正之沒，又久矣。
敎弛、道衰，彜倫安得而明乎？亂逆又安得不接跡而起乎？雖以目下事言之，旣犯之惡逆，罪在罔赦，固不可不誅討。
嗣後之道，明其大本，而期於無犯可也。
何謂之大本也，卽上所謂明天倫、立人紀是也。
苟使朝廷之上，敷此明倫、立紀之化，如虞舜命契之時，則比屋之效庶，可翹足而待。
更何事於誅討哉？此予所以以明倫、立紀，爲《春秋》之大義，而以誅討爲大義中一事。
未知卿意以爲如何？」德相曰：「聖敎，縷縷反復。
臣年老聽瑩，未能諦會其萬一。
而所謂誅亂、討賊，正是明天理、正人心之事，則聖敎雲雲，有若分而貳之者然。
此臣之所未敢知也。
」上曰：「予以明倫、立紀，爲《春秋》之大義，而以誅討爲大義中一事者，予意實非分作兩截看也。
抑有一事之可取譬者。
孝悌，固是大節，而爲仁中之一事；則誅討，亦是大義，而爲明倫中一事故也。
豈不近於先儒所謂偏言、專言之分乎？」德相曰：「臣豈敢不知聖敎？而如欲明天理、正人心，必先自誅討始。
誅討，卽是明天理之一端，而因其端，而明其全體，則不亦宜乎？」上曰：「卿言好矣。
本末之意，予有所雲雲，而至於行之之道，誠如卿言。
大凡爲學之道，如溯流而尋源，由端而探本。
雖以行仁、行義言之，曰仁、曰義，是仁中之一事，而行仁則，未嘗不權輿於是焉。
誅討，亦是義中之一事，而行義，則未嘗不發軔於此焉。
學者用工之方，誠如卿言矣。
討逆事，已諭於前後三司之批。
而或有不忍置法者，或有尙逭一律者，予意亦有在也，從當下敎矣。
」上曰：「卿以先正之孫，値義理不明之時。
正人心、明天理，使此世，率歸於衣冠之倫者，是卿之責也。
予以是深有望於卿矣。
」德相曰：「聖敎，每及於先，故若是縷縷，至以先臣之事，期望於賤臣。
顧臣蔑劣，又何以堪承乎？徒切感泣而已。
」上曰：「向來，萬東廟賜額，非獨予曠世之感。
卽是追述聖祖之意也。
且配侑於廟庭，禮或近於無稽，意亦非其偶然。
倘或陟降有臨，先正有知，庶可以慰悅矣。
」德相曰：「賜額之恩、配侑之典，實出於不忘大義之聖心。
在他人，猶當欽仰感激。
況於臣乎？」上曰：「予自在春宮，於先正向慕之誠，實不淺淺。
每與同志之士，說及千古君臣之際，至聖祖之於先正，未嘗不咨嗟詠嘆，恨先正之得君，而未及展厥所蘊也。
寧廟，若不中道賓天，以其際遇，以其契合，必有治挽三代之盛。
豈使先正，棲遑于外哉？先正未逮之志事，卿不闡明，其將湮晦而後已。
噫！世道之郅隆、時象之振刷，不望於卿而何哉？卿不特以幼學壯行之義爲念，當以先正之心爲心。
苟如是，則雖欲不盡心於國事，得乎？予每誦先正晩年所作，瞻望寧陵詩中：『坐久月沈陵栢暗，不知何處跪陳辭』之句，不覺感慨寤歎也。
予是以欲明先正未明之志，曾於在邸時，有一二裒集之冊子，名曰《傳心錄》，以接乎朱子之統。
又得先正之文，見逸於刊集者，目之曰《大老逸》稿。
此可見予尋常仰慕之一端。
此則當於後日，出示于卿矣。
」上曰：「昔程子爲監察禦史裏行也，帝數賜召見。
及退，必謂曰：『頻求對，朕欲常常見卿。
』其後一日，從容賜對。
正午始出。
宦侍曰：『禦史，不知上未食乎？』雲。
今卿之晉接，雖至移時。
我朝家法嚴束，此輩便作成憲。
予亦留心於是，防閑之道，未嘗少忽。
今之時庶無宦者此等之言。
然見卿初登筵席。
且値寒殿入侍，竟夕酬酢，想多勞憊矣。
少退更入，可也。
」德相曰：「臣新自草野，耿耿愚忠，隻在於一瞻天顔。
且有先輩已行之例，敢此仰請矣。
」上曰：「卿其起瞻也。
」仍命小退。
少間，諸臣還爲進伏。
上曰：「卿旣登筵，所欲言者，更爲陳達也。
」德相曰：「俄者所陳數條，亦是初筵，草草陳達大綱，而多有未盡處者。
然造次之間，固難畢陳。
且此外，或有關係時務者，臣旣有出位幹政之戒。
又有交淺言深之嫌，故姑不敢妄爲之說。
惟願聖上，留意於所陳，深加思繹，而體行焉。
」上曰：「所陳，俱甚切實，敢不體念乎？卿雖無實職，今以儒賢造朝，豈可謂出位幹政？且卿雖登初筵，予聞卿已熟，無異於曾識。
亦豈可謂交淺乎？此後則更勿如此道也。
」德相對曰：「聖敎至此。
臣不勝惶感矣。
雖有愚見，不可卒乍間畢陳。
從當更達矣。
」上曰：「卿居在水原乎？」德相曰：「然矣。
」上曰：「卿於先正，爲幾世孫，而爲直派乎？德相曰：」四代孫。
而臣則爲支派矣。
「上曰：」儒臣，雖無職名，開講時，前例以經筵官入參乎？「都承旨洪國榮曰：」然。
「上曰：」冷邸居處，想必齟齬。
故命有司，輸送米、肉、柴、炭，卿何過讓？「德相曰：」古所謂饋肉繼米，卽是禮賢之典。
此豈人人所可冒當者乎？恩敎鄭重，故不得已祗受，而臣心不安，益無所措。
「上曰：」近以日寒，例停講筵矣。
卿今上來，可以頻開講筵。
而經筵冊子，則《論語》，召對，《史記評林》，夜對，《陸宣公奏議》也。
先儒以爲：『看史亦爲窮格之一端。
然《史記》若不如濂、洛文字。
則合講何書？「德相曰：」法講《魯論》果好。
而至於《評林》，則不過文章家類。
而其在講究治亂，討論得失，似不如漢、唐、宋正史矣。
「上曰：」正史則予在春宮時，已爲進講矣。
「德相曰：」至於《宋史》，則我國規模，與宋朝大同。
熟講溫繹，亦何妨乎？「國榮曰：」儒臣所住處，在於門外，或値夜對，則似難便矣。
「上曰：」城內若有可住處，則從速入處也。
「德相曰：」無城內可住處，若値夜對有命，則當預爲入來矣。
「上曰：」先正則在京時，住於何處？「德相曰：」己醜年承召時，初住城外。
後因聖敎，移處於壯洞矣。
「上曰：」卿年幾何？「德相曰：」六十九矣。
「德相曰：」臣以草野賤蹤，昵侍前席，從容賜對。
臣之榮幸極矣。
而再次臨殿，聖體恐緻勞憊矣。
「上曰：」當從近更召矣。
「時國榮欲援引儒名，以植其黨。
德相椎鹵無學術，而屢言于上，至被禮徵。
旣登對，上所俯詢，皆不能對。
誦奏袖裏笏記數條，間或忘漏。
則時時披讀，如臺臣之謄傳前啓。
始登筵，諸承旨玉堂，請同入，竝揮之，隻與國榮同入。
自是出入語默，一從國榮指使。
12月15日 ○辛未，以宋德相、金亮行、兪彥鏶、金鍾厚爲經筵官。
吳載純爲司憲府大司憲。
白東俊爲京畿水軍節度使。
仍任金華鎭禮曹判書。
○敎祭酒宋德相曰：「予於卿，盡誠招徠者，豈但縻以爵秩，矜式朝廷也。
誠以予之所望，在於日入經筵，先導寡躬矣。
至於長憲之職，職事多礙，凡於召對、夜對，自有體例之相妨者。
正風敎，非不緊且重矣。
比諸啓沃、薰陶之任，猶不無先後、緩急之序。
卿之上來登筵，不越數日。
則遽然，責之以他事，近於無實。
且卿在經筵之官，欲有陳達者，則何關於言職與否，而況正風敎之道，自在於開發誠正之中乎？銓曹，雖擬卿於都憲之望。
而姑不點下者，良以此也。
卿其體予此意，益思輔導之方，先從頂門上下針。
則嘉惠朕躬大矣。
是豈非急先務乎？然嗣後任卿之道，亦不可以此爲拘。
奚但一都憲之責而止哉？今夜，亦欲夜對，以其尙在城外，咨且未果。
卿須從近入處城內，以便登對。
此予悃愊之言，卿須知悉。
」 ○晝講，講《論語》。
侍讀官沈念祖曰：「子在川上章，言道體之不息。
而自此以下，皆勉人進學之辭。
各章所言不同，而其要不出立志。
大本旣立，則學不期進而自進矣。
諸章中，爲今日最近者，又莫如譬如爲山之訓。
其止、其進，隻在自家之自強與自棄。
而九仞之前，功雖多，止而不進，終至於虧。
一簣之所積雖少，進而不止，終至於成，豈可以前功之多，或忽進進之工哉？其次語之不惰章，又有可以警發者。
得一善眷眷服膺，欲罷不能，皆是顔子不惰處。
曾子之曰唯，子路之未之行，猶恐有聞，猶不若顔子之心解力行，知行俱到，故夫子特稱之。
非但師友麗澤之益，君臣啓沃之道，亦當如是。
而千古以來，惟大舜一人，獨能取人爲善，若決江河，斯所以爲大舜矣。
竊念殿下臨禦以來，奮發勑勵，整頓百度。
一國臣民，皆以爲至治可期於朞月矣。
到今事爲施指，或不無實效之未究。
風俗習尙，亦未至丕變之可期，徯志之治，卒未易見。
此雖出於群下之不能對揚贊成，而或恐殿下圖治之誠，旣立之志，亦復因此而少弛，遂至有因循退托之意，則不幾近於一簣之止乎？臣聞日昨儒臣，以立志有所仰勉者。
此言偶與今日講章之旨，若相孚合，故敢此略陳。
今日講章，政多文義。
而如臣淺學謏見，實無足發揮開陳者。
儒臣造朝，今又登筵。
此誠朝廷曠絶之慶會。
深辭奧旨，反復發難，嘉謨大猷，聞輒卽行，以大舜決河之勇，成九仞一簣之工，深有望於今日矣。
」檢討官黃昇源曰：「好德章，聖人以好德與好色對言之。
夫食色，性也；好色，是人性也。
民之秉彜，好是懿德，好德亦人性也，而凡人則好德，不如好色。
此如人心、道心之分，發於形氣者，易於過；發於義理者，易於不及。
故謝氏註，以一誠字，發揮此章之旨者。
其義，甚好。
殿下招延草萊之儒臣，親禦經筵，諮訪嘉猷。
今日宗祊，挽廻泰運之機，在此一擧。
然而橫經問難之際，止於上下酬酢，而無實行之效。
則徒美觀瞻而已也。
進講諸章中，逐章發問。
闡發聖人之精微。
雖一善言、一善行，皆於聖躬，必務實心體行之道，然後始爲誠心好德矣。
聖心於此，益復加勉，是臣區區之望。
」上曰：「儒臣登筵，敷陳文義好矣。
」經筵官宋德相曰：「出則事公卿章四件事，事雖至近。
盡其理，則雖聖人，亦不外此，蓋無精粗本末故也。
且聖人謙辭，非心實自謂已能，而外爲謙抑者也。
其心，終似有欠缺歉然底意，故其言如此。
蓋忽於卑近，則可及於高遠地位耶。
」上曰：「卿之所陳，甚好。
大抵，聖人之心，不自矜，恒有不足之歎。
雖於日用事物，至易至近之道，罔或放過，蓋是聖益聖、勉益勉之意，而亦有實理之如此者。
大凡聖人之道，莫如下學上達之工也。
下學之事，雖甚近易，而觀於上達之後，則尤極高遠。
若言最近易之事，則孝悌是也。
而溯究極工，則以堯、舜蕩嵬難名之德，其道不越乎此二字。
而又以是推廣之，使天之所覆、地之所載、日月所照、霜露所墜凡有血氣之倫者，莫不尊親焉。
其廣大、深遠也，有如是矣。
此《中庸》集傳，所謂放彌六合，退藏於密者也。
於是乎益知其至理之在吾方寸，而不待他求也。
子曰：『仁遠乎哉？我欲仁，斯仁至矣。
』作成之方，莫不在於下學之工。
此章中，出事公卿數句，外面見之，雖甚容易，而上達之效，亦不外是。
故夫子之所以自謙者此也。
且有取譬者，聖人之心，每不自聖，不勉之中，恒存望道未見之意，安行之中，亦有獨覺其進之妙。
如十五志學，至七十從心所欲之語，工夫次第，燦然有階級，無異後學循序之工。
是豈故爲設辭，以訓後學者也？雖以孔子之聖，於人所不知之中，有所獨覺而然也。
且曰：『假我數年，卒以學《易》』雲，則以天繼生知之聖，亦安有更事於學，而如是雲雲？亦可見聖人不自滿假之意也。
」德相曰：「聖敎誠然。
蓋事雖有卑近、高遠之別，而其理則一也。
故雖卑近之事，實是至理之所寓，聖人於此，亦不敢忽，伏願殿下留神於此焉。
」上曰：「逝者如斯，卽言其道體之流行不息也。
而予於文義之外，因此逝字，有所感發興歎者矣。
所謂逝者，卽一往不返之謂，而推之以人事，有歲不與我之意也。
朱子亦嘗曰：」歲月如流，工夫易間斷，義理難推尋。
』旣往雖已矣。
予過此時，則歲月易至晼晩，志氣漸益頹惰。
其將無聞而止矣。
可不懼哉？卿以儒賢，今幸造朝，予心欣慰，不啻如渴得飮。
而卿之蒼顔白髮，亦已遲暮，其欲無意於斯世則已。
如欲有意，則展布所蘊，輔成治化，政宜及今慥慥，可免難追之歎矣。
古人雲：『大禹聖人，猶惜寸陰。
』衆人當惜分陰，政爲今日道也。
予以世道之責，委之於卿。
且以一逝字，反復于卿，以爲上下交勉之資。
卿其體此，念哉念哉。
「德相曰：」聖敎逝字之義，雖非經文本義，可以別爲一義，反復興歎。
推演聖人言外之意，以爲上下交勉之資，不勝欽仰感歎矣。
「特進官洪樂純曰：」殿下拈出逝者如斯之意，惜儒賢之益老，勉治化之裨補，聖意尤切，反躬自勉，吾將不及。
臣於此，不勝欽嘆。
殿下春秋方盛，志氣方銳。
此，正不可失之時。
須及此時，益加勉勵，勤孜不息，則三代之治，可以復見矣。
今者至誠招延，儒臣造朝，如是講磨討論，甚盛擧也。
必須虛心採納，以身體行，豈不大有益於治道乎？殿下春秋，今方鼎盛。
儒臣則已老矣。
若過十餘年，儒臣之年紀愈暮。
殿下之志氣，安知不摧頹乎？朱子告其君曰：『陛下者，有宋之聖主。
今日者，陛下之盛時。
』臣於殿下，亦敢雲，然此正殿下可惜之時。
伏願無忘今日之下敎，益加勉焉。
朱子於孝宗末年，上箚曰：『歲月流邁，如川之不復返，不惟臣之蒼顔白髮，已覺遲暮，竊仰天顔，亦覺非昔時。
』今若失此時，則荏苒之間，治效不立，聖志已惰，將不勝其竊歎，而爲此之懼。
伏願更架勉勵焉。
「至吾未見好德章，德相曰：」此好善以誠之義也。
蓋人之好色，則心豈有虛假，而好之者乎？至若好善，則或外面好之。
而內實不能，其所謂好之者，有表裏不同之患。
此則無他。
私慾間之而然也，故聖人所言如此。
子夏所謂：『賢賢易色。
』亦此意也。
帝王工夫，尤當深加警省處也。
「上曰：」好德如好色，則果善矣。
而若無眞箇見得，則所謂好之者，未必誠心好之者也。
必須好如《緇衣》，然後可以名實相符，表裏無間，卿言甚切實矣。
「樂純曰：」好賢之名，美名也。
從古人君，孰不欲好之，但其所嗜好者，與賢者異。
或有慕好賢之名者，而其實非誠心好之耳。
東漢隱士之言曰：『廐馬萬匹，其可減乎？後宮數千，其可去乎？左右權豪，其可除乎？』世主之所好，皆如此，故賢者不至。
宋神宗不能用程子；孝宗不能用朱子。
此正志士之恨，臣雖無狀，豈敢面諛殿下乎？殿下聖質淸明，聖學高邁，無物累之害，又至誠招延山林，此固漢、唐以來，所未有之盛擧也。
昔我孝廟禮遇先正，訏謨密勿，契合昭融。
遺風餘烈，至今不泯。
今儒賢，又膺招徠，登此講筵。
殿下之好賢，克追聖祖，臣何幸親見也。
殿下旣有好賢之心，必須聽其言，而施之於事，然後可以著好賢之實矣。
人心毋論貴賤，易失難操。
須常常鞭辟近裏，使此心常存毋失。
法筵，體重、禮嚴、情離。
伏望，時時召儒賢，夜對討論心性之理，講磨治道之要，以爲出治之本焉。
「上曰：」當體念矣。
「德相曰：」特進官之所達，言皆切實。
人君勉學，無過於此。
伏願留神焉。
「至譬如爲山章。
德相曰：」此止字，卽自棄之謂也。
此進字，卽自強之謂也。
爲山九仞，其成無幾，而或息其工，則功不成；平地一簣，其成渺然，而不息其工，則功可就。
畢竟成就，惟在自強與自棄矣。
其效害之不難知如此。
伏望聖上於此，必猛省焉。
「上曰：」所陳甚好。
自強、自棄，隻在於一念之間、毫釐之差。
自強而不至間斷，則可成九仞之功；自棄而便欲放過，則祗歸一簣之虧，殊可警懼。
今卿因文義陳勉者，誠爲切實，當體念矣。
「 至《語》之不惰章。
德相曰：」此章，別無深意。
但顔子之心解，卽聞一知十之意也。
顔子之力行，卽旣竭吾才之意也。
苟非顔子之明且健，孰能如此乎？此非群弟子所可及，而聖人之所以稱道者也。
明健二字，亦必加勉焉。
「上曰：」卿之所奏好矣。
因知行二字，予有所反復者矣。
爲學之道，貴先格緻，而誠正次之。
以知行言之，窮格屬知，誠正屬行，然豈可盡知而後，始議做工於行乎？今日格一物，明日格一物，而今日行一事，明日行一事。
知得一寸，行得一寸，交修竝進，不可偏廢者也。
若徒使窮格，而擔閣力行，則所謂窮格者，祗歸鸚鵡之能言矣。
但能力行，而抛置窮格，則所謂力行者，特屬適埴而冥行也。
是以《大學》之《三綱》、《八目》、《中庸》之《達道》、《達德》，聖人作爲名目，傳示後學者，誠欲使後學，知本末先後之別，而不敢躐等、淩節，貪多務得也。
大抵，爲學之要，無出於勿忘、勿助也。
忘則頹惰，不足有爲；助則急迫，反復爲害，此又不可不念處也。
且說者，或以爲匹庶之爲學，不過止於修齊之事雲。
予則以爲此有不然。
匹庶之學，與帝王無異焉。
傳不雲乎，窮則獨善，達則兼善。
雖以孔、孟之事言之，未嘗不自任於治平之功。
而特以不得其位，不行其道而然也。
以是觀之，雖匹庶，亦豈可不念於治平之學乎？但帝王之學，與匹庶，差有緩急之殊。
在匹庶，則學未到治平之域，姑可進德修業，以責成效。
此乃聖人所謂幼學壯行也。
』至於帝王，則沖幼之時，已任治平之責矣。
其可委之以修齊以上工夫之未造，而乃以治平之功，讓而不居乎？尤當一邊用工，一邊做治也。
是以帝王之爲學，爲尤急、尤重，而與匹庶，煞有殊焉者，誠以此也。
噫！上古之時，則亶聰明者，作元後，而自夫夏、商家天下之後，爲人主者，未必盡有聰明之資，而天位遂作世守之物。
則凡所用工之方，益加俛焉孜孜，不敢荒逸，而無負上天作後之意可也。
此予所以因文義，激仰于中者也。
「德相曰：」知、行之不可偏廢，果如聖敎矣。
「上曰：」知、行，雖不可偏此、廢彼，而用工之際，每患知或有餘，而行或不足。
其所謂有餘者，決非眞知故也。
果能眞知其善之可爲、惡之不可爲，如芻豢之悅口、烏喙之殺人，則決無不行之理。
然行固必待於勇，而後做得。
非勇則己私，何以克之，物累，何以制之？是以，子言達德，以勇竝言者此也。
雖以濂、洛諸賢用工言之，程、朱，大賢也，固不敢議到。
而至如橫渠之爲橫渠，直以一勇字收效。
早悅孫、吳，晩逃佛、老。
初軔之迷塗也，強探力索，勇撤皐比，晩年之成德也，又其敎人也，每以纏繞處擺脫，未嘗不勤咨焉。
予則以爲：『學者用工，莫若取法於橫渠之爲緊切。
』卿意，以爲如何？「德相曰：」橫渠篤行之工，可謂斬釘截鐵，勇行直前者也。
「上曰：」以予陸陸之學，於聖學工夫，尙不能窺其萬一，而何暇便自滿假乎？設令講官之說，率皆層淺，而無足以當予心。
然人皆有一得。
在予從善之義，固當虛心傾聽，以體聖人好問、好察之意。
況予果無眞知實得者乎？大舜，聖人也，自耕稼陶漁，以至爲帝，而無非取諸人者，則此予所當法者也。
至於經筵之罕設，每以機務之繁，不得逐日開講。
是固予歉愧之甚者也。
工夫之無間，如天行之不息。
予於爲學，非不欲俛焉孶孶，而每患作輟無常。
則非但寒曝之爲可戒。
又視緝熙將就之義，尤無可言矣。
自此當頻頻開講，而講時，卿必同參，以平昔所講磨之格言、嘉謨，日陳于予也。
且念講學之工，不獨誦讀爲貴。
全以反復討論爲意，則自有無限進益也。
「德相曰：」今日，悠悠萬事，莫急於聖學成就。
豈可以機務煩劇，不頻開講乎？自此留意之敎，臣不勝莊誦矣。
「上曰：」下之期望如此。
則上之自勉，亦當加意，可不體念？而今予之所望於卿者，亦大矣。
況卿，卽先正之孫也？其以先正之事孝廟者，事予，則豈不有光乎？予今以丕變之責，委之於卿。
朞月之內，固難責成，而卿能盡心於國事，則成效亦可翹足而待。
顧今世道之責，惟在於卿矣。
「德相曰：」臣識淺學蔑，將無以明先臣之志事，又無以報聖上之恩眷。
而聖敎至此，益切惶愧矣。
「上曰：」俄以知、行之不可偏廢，有所論說矣。
雖以濂、洛敎人之方，言之，東萊之學，可謂專尙道問學之工，此屬於窮格，象山之學，固是偏係尊德性之工，此屬於力行。
然，東萊之病，病止玩物；象山之弊，弊歸入禪。
蓋均之爲害，而淺深之別，則有之。
且象山之意，本欲各立於朱子之訓釋也。
倘非朱夫子聖人之深辭奧旨，孰得以闡明，而後學亦安得窺覘聖明之蘊，探索天人之際也？無極、太極之往復，蓋不得已也。
此正如堯之授舜，其言不過四字。
而舜之授禹，益之以三言者也。
又如《論語》，隻書仁字，而《思》、《孟》詳言七情、四端也。
蓋世愈下而道愈晦，講之不得不明，釋之不得不細也。
聖賢豈欲多言也哉？且於此，古聖賢物我無間之意，亦有彷彿想像者。
象山一派，背馳考亭，自立門戶。
然而朱子，於象山交契，本自不淺，除非辨彼學闢彼語之時，則彼此之間，不知和氣。
雖以鹿洞事言之，相與講論於函丈之間，而聽之者，莫不有竦然動心者。
接物之際，意之相投，有如是矣。
至於後世不然，少有意見之岐異，輒緻戈戟之相尋，豈非朱子之罪人乎？此亦予因文，而慨歎者也。
「德相曰：」聖敎至當矣。
「上曰：」聖學、異端，道則雖殊，而工固無間。
是以從古儒者，或有早悅而晩悟之人。
至於佛氏，與吾儒之學，其分在於毫釐之差，故曰似是而非，彌近理而大亂眞。
學者之造詣未高，識解未篤，則蓋難免紫亂朱之歎矣。
象山之學，亦以是也。
「德相曰：」果如聖敎。
「上曰：」忠、質、文，皆是聖王之治規，而末弊莫不有之，乃有互相損益之事。
至於學問，亦然。
程門之說敬，非不極好而至當。
朱子之釋經，又何等繼往、開來之功？而末學之未及探得其蹊逕者，往往有或近於入定者，或治乎訓詁者。
此其故何哉？「德相曰：」忠、質、文，果有末流之弊矣。
「上曰：」大凡學者之用工，各隨其氣質之偏處而下工。
克己，須從性偏難克處克將去者，先儒之言也。
蓋矯氣質之工，必自於克己焉。
此亦竝行交修處也。
大抵性柔者，必先剛克；性剛者，必須柔克。
剛者，每失於自用；柔者，每患於退托，故聖賢之敎人，自己之用工，各隨其不足處，開發之、推擴之。
程子責張思叔曰：『何不動心忍性？』謝上蔡告程子曰：『去得一矜字，又如東萊之讀《論語》，躬自厚而薄責於人之章，大覺前日打破家事之病。
』此皆所當法者也。
以此觀之。
涵養省察之工，尤不可偏廢也。
涵養於未發之時，省察於旣發之後，豈不好乎？「德相曰：」果如聖敎。
「上曰：」人之尤悔，每在動處，故主敬，卽涵養之功也。
固可用力於治內，而欲於動處不走作，則尤豈非藉手於主敬之工乎？此所以敬是成終始，而通動靜者也。
「德相曰：」聖敎誠至當。
「上曰：」主敬之工，通貫動靜。
蓋動中有靜，靜中有動，譬如沖漠無眹之中，有萬象森然之理。
萬象森然之中，亦有沖漠無眹之體。
明鏡止水，不以衆物之畢照，而光明之體，瑩然自在。
則雖接事物，至於手足腁胝，吾心之虛靈不昧，亦不以動時而失其靜體也。
以此究之，動亦靜，靜亦動也。
必用主敬工夫，然後可以體用無間，動靜交修矣。
「德相曰：」聖敎至當。
「上曰：」人於威儀之際，固不可忽也。
大抵治心、治身之工，如知行之不可闕一，故曰：『敬以直內，義以方外。
』又曰：『制之於外，以安其內。
』此是敬義夾持，內外交修者也。
蓋治心，莫切於涵養；涵養，莫要於居敬。
居敬之工，必自主靜始。
苟欲用力於主靜，則動作威儀之際，尤所當愼。
朱夫子作《敬齋之箴》，首言正衣冠、尊瞻視。
程夫子論主靜之義，先言箕踞，則心慢。
又敎初學之治身，必曰且敎人靜坐，所以整飭威儀，爲居敬主靜之工也。
以是益知其威儀之大關於治內外也。
況又宗廟、朝廷之上，自有容儀，峩冠博帶，規行矩步，不害爲輔治之一助。
豈可曰此不若近裏之實工，而無所事於容止也哉？亦或以此，而爲由外求內之道。
所謂循名，而責實者此也。
數十年來，簪紳之間，鮮有飭躬之工。
殿陛之上，或有側弁之歎。
此雖一事，或可見士大夫行檢掃地之一端。
噫！聲音、笑貌，固不足有補於治化，而竝與此而放過，則豈非慨然之甚者乎？非不念及於矯革，而習俗已成，未見有蔚然豹變之美。
臨筵發歎，徒爲屑屑言敎之歸。
適從筵臣，因講說敷奏之語，有此申及。
卿以宿德之士，應子旌招，矜式於朝廷。
須於此等處留意，以爲振礪之地。
深有望於卿也。
卿其念哉。
「德相曰：」聖敎，不勝欽仰。
「上曰：」俄以好德如好色章，文義略已言之。
而好善、惡惡，皆以實心爲之，然後可責實效。
蓋好之以實，則好不至善善，而不能用之歸；惡之以實，則惡不爲惡惡，而不能去之歸。
不如是，則與郭公之所以亡，同歸一轍矣。
爲人君者，愼其好惡之際，惟善是好，惟惡是惡。
衆譽之曰善，不信焉，必明知其所以善之故，然後好之；衆毀之曰惡，亦不信焉，必明知其所以惡之故，然後惡之。
審其好惡，而信其毀，則庶幾寡失之矣。
「德相曰：」果如聖敎。
此是人君尤當審愼處也。
「上曰：」因好字文義，又有感發于中者，蓋上有所好，下必有甚焉。
是以，世道之汚隆，在其君好尙之如何耳。
上苟好義，則下興於義；上又好利，則下趨於利。
惟予寡人，每於敦風勵俗之道，非不留意，而誠以民俗之積弊難祛。
人心之狃安成習，以今世套，以今時象，恐不可容易丕變也。
且今之時，則與古之時有異。
其所移風易俗之際，雖用人一己百之工，猶難責其成効也。
此予寡躬所以憂歎于中者也。
大抵數十年來，士大夫一種風俗，專尙名利，不顧行檢，以廉恥爲弁髦之事，以志操等棄之物。
擧世所謂曰好曰惡者，皆反其常道，可勝寒心。
是以，忠、逆無分，賢、邪莫辨。
此無他，朝廷之上，無先輩、長者之可以爲矜式，而師表者。
故世道日下，人心日乖，以至馴緻向來逆變。
元惡雖曰略加鋤治雲，而舊染汚俗，矯華無期。
今之世道之責，豈非卿之所可自任者乎？大抵學以至於聖人之學，爲治必復三代之治，惟在於是，兩說亦甚切當矣，然苟究其本，則果是在上者之責，而在上者，亦不可獨運也。
上布政令，下必承佐，然後可以共成治道。
爲今之道，當以勵名節爲主。
旣不可以家喩而戶說，上自朝廷，下至閭巷，習俗之痼弊，猝難變化，如人之四肢、百體，無不受病者然。
以今樣子，脫有緩急，未知果有抗義之人也。
此或予過中之說，而亦有實理之如此者。
何以則好耶？「德相曰：」雖以大舜之聖，必與臯陶、稷、契，都兪籲咈，共成治理。
則一日萬幾之繁，人君其豈可獨運乎？「上曰：」以目下事言之。
緻位卿相，年齡遲暮者，固難責之以勇往直前之工，而至於年少新進之類，若能存心於砥礪之行，則一人爲之，十人效之，庶幾漸次變革。
而不此之爲，旋進、旋退，隨行、逐隊。
有官守者，不必以盡職爲念；有言責者，亦不欲以盡忠爲心。
徒事規規於爵祿之間，此將奈何？豈非慨歎之甚者乎？「上又曰：」今者此等講說，似近應文，而今日如是論說，明日又如是講磨。
則不知之中，自有進益之處。
自省之際，不無充然之意。
豈可曰無得效者乎？「德相曰：」君德成就，專在經筵討論之際矣。
「樂純曰：」今入講筵，得聞聖敎，聖學高明，至於學問上工夫，自格緻至於治平，而無不該括。
雖窮經力行之士，鮮有及者。
欽仰感歎，無所更容仰贊者。
而非知之艱，行之惟艱。
勿以已知而忽之，益加擴充踐履之工，無所間斷焉。
「上曰：」予之旌招儒賢，日夕虛佇之餘，今登講筵，反復討論，多聞其所不聞，是可幸也。
「參贊官洪國榮曰：」此堂，卽孝廟朝晉接先正，講究治道，密勿訏謨之所也。
今又聖上，臨禦此堂，招筵先正之孫，臨文講義，從容賜對。
此亦非偶然也。
「德相曰：」前日筵中，有下衣資之命，故敢以爲辭。
則有勿爲固辭之敎，故惶恐不敢更瀆矣。
昨又竝掠頭之飾，下賜恩賜之物，不敢不受矣。
「上曰：」孝廟朝，先正以崇儉抑奢之意，登筵陳達。
而其後孝廟，特賜貂帽。
先正固辭之不得，至於陳疏矣。
今卿又如是固辭，亦可貴矣。
「德相曰：」前達第二條，大義之說，無可更陳者。
而但虜過百年之運，今已久矣。
早晩必有王者興焉。
虜若見逐而東來，則徵索侵害於我國者，有必甚焉。
將何以堪之？當此時也，潛同應變，合力掃蕩，實合於義理事勢。
而顧今狃安之習，旣無遠慮；自強之策，全不留意。
此將奈何？所謂自強之策，亦不過養兵、養民，固邊圉、修戎務而已。
願聖明，深留意焉。
「上曰：」卿言可謂深遠慮矣。
若足食、足兵，則果爲自強之道。
而目今國事泮渙，至於戎政，踈虞益甚。
況數年以來，饑饉薦臻，民生凋瘵。
固邊圉、修戎務之道，非不念之，而實無措置之策，甚可悶矣。
「德相曰：」民生困瘁，國計哀痛，莫今日若。
而今年荒歉，以稍勝之畿內觀之，已無可言。
至於三南，則尤甚，差送禦史，則好矣。
「上曰：」所陳甚好。
予曾見先正文集，每以抑奢侈，及遣繡衣之意，縷縷陳白於孝廟矣。
今此所陳，實爲急務。
而禦史之任，不輕而重。
非但難於其人，且有反爲貽弊之慮，故予方有意，而未果矣。
今聞卿言，當從近差遣矣。
「樂純曰：」差遣暗行，最爲當務。
此不但民知德意，守令可以歛戢，吏豪亦知畏懼。
其有效益必多矣。
「國榮曰：」三南兇荒，賑政方張。
民情休戚、守令臧否，不可不廉察。
而撰出諭文，仍付禦史，宣布德意，亦似好矣。
「上曰：」兼爲宣諭，亦似無妨矣。
「國榮曰：」英宗朝乙巳年，故相臣閔鎭遠，請以儒臣之在旌招之列者，令銓曹，先付經筵官，以輔益聖學爲奏。
今幸儒臣造朝，宜卽啓下，而在外儒臣，亦宜一體啓下，克盡招延之道，似好矣。
「允之。
國榮曰：」儒賢，年迫七耋。
筋力雖健，客裏居處，甚爲齟齬，且無在側扶將之人。
其子煥程，方帶陵官，往來難便。
以相當窠相換，似好矣。
「命惠陵參奉宋煥程，敎官相換。
12月17日 ○癸酉，耆老所，以折受田請劃事啓。
敎曰：「各宮房田畓中，加耕量外及諸凡折受之自宮房呈者，雖許免稅。
而必由吏曹，又經戶曹，然後始下本道之意，曾有飭敎，則各衙門、營門之免稅，亦是任土所出，所係誠不細矣。
豈可以一張公文成給，緻令上損經費，下貽民弊乎？且版曹金石之典，獨行於宮房，而不行於營衙，亦非宮府一體之義。
此後勿論衙門、營門，屯田及折受，必依宮房例，自該處啓聞。
下戶曹覆啓，行會本道，然後始許劃給免稅，定式施行。
」 12月18日 ○甲戌，仍任京畿水軍節度使洪秀輔、慶尙左道兵馬節度使白東俊。
以數遞，貽民弊也。
○夜對。
講陸宣公奏議。
侍讀官李度默曰：「人君緻治之道，若得賢人爲輔相，有良法美制，則亦可以庶幾，而此亦末耳。
莫如正心之工焉。
以此狀言之，德宗旣得陸贄爲輔相。
且用人，國之大政，而此狀所論，可謂法制之美者也。
然而德宗，無正心之工，故畢竟，信讒間之言，賢相不能用，良法亦不能行矣。
於此等處，深加體念，本原上工夫，十分加勉。
則任賢勿貳，守法不撓，自可成至治之功矣。
」檢討官嚴思晩曰：「此狀一篇命脈，專在於得人，而得人之道，在於考績，考績之要，在於公明矣。
雖以我朝言之。
內而銓曹，任用人之柄；外而方伯，有殿最之責。
若於注擬、貶褒之際，或忽公明之道，則失其職也。
然導率之責，在於朝廷，而朝廷導率，隻係於人主一心。
必以公明二字，爲得人之方，而公明之要，亦在於克祛己私。
敢以克己二字，爲仰勉之要矣。
」經筵官宋德相曰：「下番所陳得人之說，尤爲緊要。
若欲得人，則必先知人。
知人然後，可以辨君子、小人，而旣知人，則任賢勿貳，去邪勿疑，以實心任賢，以實心黜邪，方可爲得人矣。
《論語》曰：『好德，如好好色。
』《大學》曰：『惡惡，如惡惡臭。
』伏願，體念於此等處焉。
」上曰：「所陳誠爲切實，而更爲拈出文義以陳也。
」德相曰：「以此狀中所論言之。
所論小人者，不必悉懷險陂，故覆邦家，蓋以其意性憸邪，趨尙狹促，以沮戲爲出衆，以自異爲不群。
』此言可謂善形容。
尤是後世人辟省察處也。
」上曰：「此狀，卽請許臺省長官擧薦屬吏。
而大抵此言甚好。
百官之長、兩省之職，宰臣敍擬。
其餘臺省屬吏，則使長官選擇，實是地趣相近，易知其可否故也。
此篇精神，專在於人主擇輔臣，輔臣擇長官，長官擇屬吏也。
蓋宰執之擇臺省屬吏，事涉如何，故此狀所請，欲其各擧僚屬之意也。
」德相曰：「果如聖敎。
此狀之本意，欲其各隨其任，而擧其所知之謂也。
」上曰：「齊桓公，卽一覇主。
而管仲，以得賢不能任，爲害覇，對之。
唐太宗不過中主，而魏徵以一小人，敗衆君子之說，陳之。
蓋用一小人，則衆小人竝進易；用一君子，則衆君子彙進難。
以《易》之《姤卦》言之，衆陽之中，一陰，雖不足爲害。
而若陽微陰盛，至於十月，則盡爲純陰。
可不畏哉？故人君之用人，必嚴於進退之際，抑陰扶陽，用賢去邪，勿疑勿貳，然後可免於此矣。
」德相曰：「果如聖敎。
任賢勿貳，然後可期治效也。
」上曰：「德宗播遷奉天之時，以無陸贄，至於痛哭。
及其收復之後，又不用陸贄，臨亂而思之，居安而忘之何也？」德相曰：「此由於任之不誠，私意間之之緻也。
今此德宗之初思陸贄，出於善心也。
後惡陸贄，出於私意也。
」度默曰：「陸贄之始用也，雖有小人，似不能間之。
而蓋德宗，任之不能以誠，故畢竟不能見用矣。
」參贊官鄭民始曰：「德宗初非好陸贄也，後非惡陸贄也。
及往奉天，無他可仗之臣，隻有一個陸贄，而捨陸贄，則無他可與共之人，故亦不覺善端之自然發也。
」上曰：「城門閉，而言路開；城門開而言路閉。
此言誠好矣。
」上又曰：「此章所論考實雲者甚好。
始不考其實，而察其得失，則人之賢否，無以辨矣。
事之善惡，無以別矣。
必也於其惡處，究其所以惡之端；於其善處，得其所以善之端，然後始可爲擇賢、任賢之道也。
三代之時，共工、驩兜之類，以堯、舜之德，亦不能感化。
而自漢、唐以後之小人，則予以爲，莫非其君所使然也。
蓋元氣充實，則外邪不能侵，如太陽之中天，鬼魅莫逃其形矣。
唐宗之使盧杞，用事行臆，而使陸贄，不能輸忠盡才者。
此無他也。
杞是患得患失之類，而其巧言令辭，善中人主之意，欲自以爲其君，可以轉運，故恣行威權，莫之遏也。
以此觀之。
爲其君者，安得免使之然之責乎？」德相曰：「上敎中，其君使然雲者，果切中唐宗之病也。
唐宗若不用盧杞，則杞安得售其奸，至於此極乎？開國承家，小人勿用雲者，誠後世人主之龜鑑也。
」上曰：「賢邪雜進，主客易處者，專由於道心不能勝人心而然也。
如使至危之人心，不能聽命於道心，則所謂小人，如衆陰之蔽陽，而雖有賢者，譬如穉陽，不能保於積陰之中，可不畏哉？可不戒哉？以王安石之衣垢不濯，面垢不洗，不近人情之事多矣。
韓魏公之時，不敢售之。
而及夫韓公之卒也，始得肆行無忌。
明道所雲：『吾黨激成之論』，卽至言也。
」德相曰：「果如聖敎矣。
」上曰：「宋神宗之時，卽可更張、可有爲之時。
而不能遇伯程子，不幸遇王安石，故功烈如彼其卑也，而有爲之志，亦不能成矣。
自此之後，千古君臣，鑑戒於神宗之欲爲更張，而反爲病國。
雖或有眞可更張之事，不敢生意，其害甚矣。
可勝歎哉？」德相曰：「神宗，雖有有爲之志。
而無克己之工，故不能有終也。
」上曰：「宋仁宗，賢主也。
四十年嘉祐、慶曆之治，於斯爲盛，而其實，則無有爲之志、奮發之心，可勝歎哉？王德用所納二女，及其受諫而送也，至於流涕。
旣逐唐介，而又畫其像。
若罪在唐介，則罪唐介。
罪在文彥博則罪文彥博，可也。
而不此之爲，逐之而又畫其像。
於此二事，亦可見其優遊不斷也。
」德相曰：「仁宗資品，則果好矣，而實有優遊之病矣。
」上曰：「仁宗之時，端拱之治，足可緻之。
而終有優遊之歎；神宗，則雖有奮發有爲之志，而時已晼晩。
蓋所遇之時，不同故也。
」德相曰：「仁宗資品雖好，而無奮發之志。
神宗有奮發之志，而但無識見。
若使神宗有識見，則可以斥安石矣。
」上曰：「宋時宰相，皆有才不足之歎。
而至於唐之陸贄，有才如此，而亦不能見用。
良可惜也。
雖以韓魏公言之，事業亦可謂卓越，而但其才具不足，終未能制一元昊矣。
」德相曰：「以朱夫子所論見之。
韓魏公、範文正，才則果不足矣。
」參贊官洪國榮曰：「陸贄才則多矣，而但以奏議見之，則文體似卑下矣。
」上曰：「此時文體，皆如此矣。
嘉祐之際，號稱多士，而崇尙科業，故文體，因此而大變矣。
」上曰：「陸贄之才，比魏徵何如？」德相曰：「規模，則似不及於魏徵矣。
」上曰：「召對冊子，尙未定矣。
」德相曰：「《宋鑑》，更加溫繹，則似好矣。
」上曰：「《續近思錄》、《聖學輯要》、《太極圖》、《好學論》、《定性書》，皆好矣。
」德相曰：「《近思錄》，好矣。
」上曰：「《太極圖說》，濂溪不曰仁義禮智，而必曰中正仁義者，何也？」德相曰：「朱子以爲中正字，比禮智，尤親切也。
」上曰：「克己復禮，似當曰復理。
而不曰理，曰禮何也？」德相曰：「若曰復理，則似泛然，而無着工處，故必下禮字。
禮卽理之節文也，故視聽言動，皆由此而着工矣。
」上曰：「克己復禮，天下歸仁者，何也？」德相曰：「歸仁之歸字，猶許也。
」上曰：「克己復禮，則何以爲仁也？」德相曰：「私欲凈盡，天理流行，仁也。
」上曰：「先正所撰，《朱子語類抄》十一冊，甚爲精要，而此是先正造朝時所抄出也，召對講此冊，似好矣。
」德相曰：「此亦好矣。
而《近思錄》似勝矣。
」上曰：「夜對賜饌，卽古例，故今日亦略備小饌矣。
」仍宣醞。
上曰：「章甫，前以先正之配享臨漳事，有所陳請，而予姑不許。
卿意如何？」德相曰：「臣聞儒生之陳疏，竊有所憂歎者。
聖敎至此，臣不勝欽仰矣。
臣先祖杖屨之所嘗遊處，皆有書院。
逮我聖上，至蒙侑配廟庭。
恩已極矣，禮已隆矣。
雖非配享於臨漳，固無加損於臣祖，而今此儒生之請，誠不知事體也。
」上曰：「卿言，果合予意。
予所以尊慕先正者，靡不容極。
而至若書院之弊，亦嘗有斟量於中者，故雖不輕許。
予豈歇後於先正而然哉。
卿言如此，深用嘉歎。
」德相曰：「以書院事，旣發言端。
臣有區區所欲陳者，敢此仰達矣。
故判書臣李縡，急流勇退，超然名利，尙志節，而崇道學，造詣之高。
有非後學之所可窺也。
使君子有所恃，小人知所畏。
其爲斯文之功，甚偉矣。
及其沒也，宜有俎豆之所，而尙未設焉。
多士之請，非止一再。
而聖上尙今靳許。
不但士林之抑鬱，亦爲朝家之欠典。
伏願，更加三思焉。
」上曰：「予豈不知故判書之宜有俎豆之所？而但於先朝辛酉，有書院之禁令。
故雖未遽然許之，豈無更商之道乎？」德相曰：「臣亦豈不知聖意之攸在？而先朝禁令，爲慮末流濫雜之弊也。
先儒有言，當變通而變通，亦爲繼述。
且書院之弊，果非一端，而自肅廟朝，雖禁其濫雜，亦許其應施者。
則今雖允從多士之請，恐亦無損於遵守之聖德矣。
」上曰：「當更量處。
」國榮曰：「尙今無俎豆之所，實是欠典之大者。
臣嘗過其故居，隻有數間茅屋，扁之曰寒泉精舍，荒涼無主，惟有遺像在堂。
不覺感慨于中矣。
今此儒賢所奏，誠得當，而多士之請，亦已久矣。
」 12月19日 ○乙亥，以申思運爲司諫院大司諫。
○無氷。
敎曰：「今年之冬，冬暖如春。
窮冱已過，獻發在邇。
江水不氷，萌芽欲拆。
是何等變異也？古人所謂天怒民怨者，不幸近之。
靜究厥故，誰執其咎？一則，予否德。
二則，予否德也。
予接《春秋》書無氷，梓愼曰：『今玆宋、鄭，其饑乎。
』噫！春而無氷，猶謂之饑。
況冬而無氷，國將奈何？言念至此，寧欲無吪。
在予修省之道，固宜靡所不用其極。
而在人事所及之處，亦豈容沁洩度日，不思來歲之用乎？惟玆無氷之災，不特時候乖順之爲渴悶。
其爲用也，至重且繁。
爲有司者，迨玆歲翻之前，不遭契旋，而倘於祀典之用，果能何以措置？而忍以餧敗之物，薦獻乎？是尤憂懼之一端也。
未知該曹，留意於玆事，而迄無稟定之事，可勝寒心。
其令戶禮堂上，詳考已例，卽速稟處。
」 12月20日 ○丙子，次對。
領議政金尙喆啓言：「統制使李敬懋殿最，薺浦萬戶李廷高之題目，書中考。
同議於慶尙監司李在簡，則道臣改以下考，而敬懋以迎送有弊，仍置中考。
以此道臣，論罷統帥。
統帥之更不往復，果是失體。
道臣之論啓統帥，亦違常格，竝請重推。
」從之。
又啓言：「北關鏡城尤甚邑賙賑之資，請依道啓，賑穀則劃給一萬石。
空名帖成送一千張。
月課米，則使之停退。
交濟穀，則許令移轉。
而私賑及貢米許劃事，待更啓區劃。
」從之。
12月21日 ○丁醜，召見輪對官。
○敎曰：「今則伐氷之處，與京江大異，距京爲近百裡之地。
使京江之民，往役不可也。
以外邑之民，出用尤不可也。
揆以民情，參以國體，當念損上益下之政，就應伐氷丁之數，自戶惠廳及兵曹，量宜出價。
伐氷、運氷之時，民力則雇用。
船馬則貰用。
凡係役民勞民之事，一切勿侵。
時候乖和，當寒不氷，惟予否德之緻。
此則重之以因是困民，尤豈修省之本意也。
令有司之臣，從便擧行。
且內外氷庫所用氷丁，自禦供比常年減除，或可爲蠲此補彼之一端。
西氷庫，則各殿進上，六、七月減半。
四、五月、八月減三分之二。
此外應封月，姑皆停封。
其他各項應用氷丁，視此減數。
內氷庫，則元無供上氷丁，而徒貽戶、兵曹之弊端。
判付氷丁、藍染氷丁名色，明年則姑爲全數停減。
各處頒氷，亦依抹下數爻擧行。
如此，則內氷庫氷丁，比常時近二萬丁之進排，所減可爲萬五千餘丁。
而外氷庫，似不下屢萬。
蓋欲減上，而充下之意也。
內庫戶氷，今年則雖一片之氷，切勿侵徵於江戶民人。
」 12月22日 ○戊寅，展拜景慕宮。
○刑曹，以恩彥君?家潛屠，當該宮奴，請照法嚴處啓。
敎曰：「本曹之守法不撓，至於草記，可謂擧職。
予甚嘉乃。
而王孫之違法屠牛，潛自發賣。
敺打禁吏，流血狼藉雲。
莫非予靦然處。
愧恧之極，無以爲喩。
然法雖不屈，罪則可掩。
屠牛贖錢，令內司償給本曹，勿爲徵贖於王孫家。
」 12月23日 ○己卯，敎曰：「觀此沁留啓本。
殺獄罪人金漢澤獄案，事係風化矣。
人倫之變怪、獄情之陰慘，萬萬非尋常殺獄之比雲者，誠如守臣之言。
設使被殺人漢雄，眞有欲犯李召史，而奸未成之事。
在漢澤之道，固不忍以此殺弟。
乃反設計溺殺，而用意下手之際，情理極其絶悖。
又問刑曹所考律文，有兄殺弟用意兇慘者絞之法，可謂準備於漢澤也。
大抵漢澤，旣已承款於溺殺漢雄之事，則漢雄生時，潛奸李召史與否，元非輕重於此獄者也。
該府之置已承款應死之律，而反求未承款不當死之律，屢歲不決，然疑到今者，殊非敦風敎，重人命之義，當該前留守，竝從重推考。
其中前留守洪樂命之論題時，留守李福源之論啓，事則有始末，語則有條理。
原傳旨中，勿論罪人金漢澤。
則以《續大典》所載律，捧結案啓聞，如法勘處。
」又敎曰：「審恤之政，固無京外之別焉。
外邑在囚之可以傅生者，審理；可以取服者，錄啓。
以爲疏鬱之道。
則況京司乎？見今歲色垂改，新春不遠，尤合體仁之時。
刑曹未完決獄案，本曹堂上聚會曹中，詳細閱視。
與外邑審理及錄啓已來到者，登對稟決。
予嘗仰覩於先朝，每有審理之擧，必命該曹堂上，入直本曹，使之閱覈。
而有會心聚看，夜勝於晝，而晝坐易失於忙之敎。
今亦當遵已行之例。
限畢閱諸堂留處，本曹審理。
」 ○召見承旨柳義養。
上曰：「爾纔自江陵遞來，江陵有何弊端乎？」對曰：「種種弊瘼，不敢煩達矣。
」上曰：「陳田免稅，果有效乎？」對曰：「東邑之民，鹹曰此八道之所未有，前古之所罕聞者也。
莫不鼓舞攅祝，其爲效，推此可知矣。
」上曰：「可以永久無後慮否？」對曰：「旣已特蠲。
從今以後，庶無可慮矣。
」上曰：「漂倭之必泊於江陵、三陟者，何也？」對曰：「嶺東九郡，無非沿海。
而倭船之泊，不於襄、蔚等地，而必泊於江、陟兩界者，似是水勢之有所使然而然也。
」上曰：「三陟，隻有一營將。
其外，則無他防守。
極其踈虞矣。
」對曰：「臣於東道關防事，有愚見。
而適承聖敎之俯詢，敢此仰達矣。
我國關防，南西北三面，皆有防守。
而獨關東，無一措置，有識之憂，固已久矣。
說者或以爲：『東海水惡，有礙行船，故不必深慮。
』雲。
而此則，大有不然者。
夫漂船之來泊于江陵、三陟之間者，非止一再則水路，無礙於此，可知。
大關嶺，卽是東沿之陸路初程。
而距京道裡，亦不甚遠，可謂第一要衝。
則合有防守之策也。
論其地形，則實是天作之金城，眞所謂一夫當關，萬夫莫開之地。
今若略設城堡，置一別將而守之，則可爲緩急之一助。
木石旣裕，延袤不長，工役之費，亦不必多。
旣成之後，劃給本府糴穀三四千石。
使之取耗，以爲別將及校卒支放之資。
且本府境內，有廢堤堰數區，土性甚宜於生穀，地形不合於貯水。
積年廢棄，民皆惜之。
今亦許民耕食，而作爲山城之屯田，則新鎭財力，可以成樣。
然則，朝家別無費財，而東隅之儼然一城堡，可以成矣。
且以本府形便論之，境內嶺東，則穀少民多；嶺西，則穀多民少。
大嶺間之，旣遠且險。
雖當歉歲，移粟賑貸，實爲大弊。
今若儲穀於居間之山城，而視歲豐歉，東西交濟，則其在平時，亦爲便民之要道。
今此山城設置之議，可一擧而兩得也。
」上曰：「所奏，雖似無當。
予則，以爲無當之地，用不費之力，則無論有益與無益，在朝家陰雨之戒，不害爲得計。
令廟堂稟處。
」義養曰：「俗見，雖曰無東憂，而豈專然忘憂處也？昨秋水災時，海鷗千百爲群，逾嶺而西，群聚於嶺西數邑之衙軒，至及於楊根之境，亦豈非變異乎？禽鳥得氣之先者也。
杜鵑一鳴於天津橋上，康節先蔔南士之得志。
推此以論，可謂可憂之一端矣。
」上曰：「我國人自古忽於東事，此實可悶。
」 12月24日 ○庚辰，親臨都政〈吏曹判書洪樂純、參判徐浩修、參議李義翊、正郞沈豊之、佐郞鄭志儉、兵曹判書李徽之。
〉以李普行爲同知經筵事，兪彥鏶爲成均館司業。
○敎曰：「親政，卽禦極後初也。
凡係振淹之道、恢公之政，予果期望於居銓之臣。
而苟或不能實心對揚，與政廳之政無異，則烏在其臨筵飭勵之意乎？初仕守令之遴選、久勤遺蔭之甄敍，前後飭敎非不勤矣，而秪歸文具，可勝寒心。
咨！爾，兩銓之臣，益象精白，其宜惕勵。
」 12月26日 ○壬午，常參次對。
○特解吏曹判書洪樂純職。
12月27日 ○癸未，禦仁政殿，行祈穀祭誓戒。
○以鄭尙淳爲吏曹判書，鄭一祥爲京畿觀察使。
12月28日 ○甲申，特拜金華鎭爲戶曹判書。
○削刑曹判書具善復職。
以鑄錢堂上，掩置幻弄公貨之下屬也。
○以鄭好仁爲刑曹判書，蔡濟恭爲判義禁府事。
〈正宗文成武烈聖仁莊孝大王實錄卷之六
自備局發關嚴飭。
」 ○敎曰：「諸道囕死、燒死、渰死之民人等處，恤典之規例，道各不同。
或有不請，而特敎題給者。
或有直施，而廟堂覆奏者。
或有不請不直施，而自戶曹稟處者。
又或有一道之內，死亡雖至百餘人之多，而若不充一邑三人之數，則不得施行之事。
同是民也，則恤典之或爲、或不爲，豈非無謂之甚者乎？斯皆在所當革之例也。
此後諸道囕死、渰死、燒死民人等恤典，勿拘一邑三人之數，當通同擧行，自政院，下諭諸道。
其令本道，枚擧人名，以令該曹稟處之意狀聞，定式施行。
10月24日 ○庚辰，晝講。
○大司憲趙時俊，以其弟時偉，以書狀官兼帶持平，疏引乞遞。
命吏曹稟處。
10月25日 ○辛巳，副校理韓光近上疏曰： 臣聞明主，可以理奪。
殿下，試思之。
天下之理，公而已。
一涉些私，便非這理。
伏惟聖學高明，造詣卓越，凡於事理上明辨之工，罔有錙銖之差。
則況今誅討大義理，直是撐天地、亘古今不易之常也。
特以一時之私，遂廢天理之公，將使大義晦塞，君綱隳損，世道、人心，無以維持；亂臣、賊子，靡所懲畏。
以殿下之明聖，豈不審察乎此，而乾斷尙遲，王法不行？變怪層生，而憂畏轉深，人心玩愒，戡定無期。
臣愚死罪，妄以爲殿下之於義理公私之分，猶有所未盡而然也。
伏願聖上，克懋窮格之工，益勵奮發之政，使私恩不得以掩公義，兇賊不得以逭國法，非但神人之憤可洩，抑亦聖明之學，有光。
批曰：「討國賊，而先勉予學力，予庸嘉之。
」 ○持平金憙上疏曰： 殿下禦極以來，每當祀享，必遵禮節，克盡誠敬。
此實群下之所欽仰。
而向者，宗廟冬享大祭時，永寧殿第十一室，獨闕所上之香，及其祼薦之際，倉卒推移，極其苟艱，失禮之大，莫此爲甚。
伊時，殿司之昏謬慢忽，罪固大矣。
而以大臣爲獻官者，尙可以視若尋常，徒事彌縫，不思所以陳稟，而論其罪耶。
噫！殿下之所以倚任於大臣者何如？大臣之所當報答於殿下者何如？而此事如此，他尙何論？至於亞獻、終獻官，雖與初獻官，稍有間焉，而亦烏得無罪耶？臣謂亞獻、終獻官，亟施譴削之典。
殿司，幷卽拿處，宜矣。
批曰：「冬享大祭時，永寧殿第十一室香闕漏事，聞極悚然。
眞有是雲歟？伊時，上獻之大臣，每事必欲綜密。
則何置不以聞？不念如不祭之意乎？殊可訝惑。
亞獻終獻官譴削事，當從處分。
當該殿司，問名拿處。
」 10月26日 ○壬午，右議政鄭弘淳，以臺疏論斥，胥命於金吾門，諭以勿待命。
10月27日 ○癸未，右議政鄭弘淳逬出城外，遣史官敦諭曰：「卿何過自引義，至此之甚歟？向日臺章，雖出於相規之意，而予猶以風聞爽誤，置對殿司，捧其爰辭。
本事果非浪傳，是固殿司之罪也。
卿以伊日初獻，不卽論勘，則或不無難安之端，而眞所謂旣往也，不諫可矣。
且卿旣胥命於金吾，納符於喉院，伸卿處義，一猶過矣。
況至再、至三，而又至於逬處城外，期欲必辭。
豈非萬萬過中之擧乎？卿雖一味控執，予則決不捨卿。
惟卿念予慇懃之意，卽爲入城。
」 10月28日 ○甲申，晝講。
○右議政鄭弘淳上疏請勘。
批曰：「旣上辭啓，又陳辭疏，控免愈固，引義若前。
虛佇之餘，大失所圖。
予於卿，別有諄複者，卿今所處之位，卽古大臣之位也。
予可不以古大臣之事，責之於卿歟？予嘗聞古大臣之言，有曰：『勤攻吾之闕失，事可濟、功可成。
』古大臣之樂聞人言，不以爲咎，槪如此也。
卿旣處古大臣之位，胡不以古大臣之事，自況歟？予固知卿之本意，非不念斯義，特以事係莫重祀典，而同周旋之亞、終獻，方在待勘之中，故卿獨難於遽然出腳而然耳。
予已諒之，竝命分揀。
在卿更無巽辭之端。
勿復過讓，卽起視事，是予之望也。
」 ○敎曰：「城門開閉，何等重大之事，則昨日偕來史官出送時，雖有仍留之命，而史官出去後，亦不卽閉。
夜深之後，隻憑下隷之言，始乃還閉雲。
若此，則閉門標信，可謂無用之物。
大抵此事，非今斯今。
已成流來謬例，須有一定之例，可以按而行之。
此後凡城門仍留時，雖於未閉前，有仍留之命，如無標信，切勿擧行。
還閉之時，宣傳官持標信仍爲留在，待送出送之人、入當入之人，然後與部將，眼同還閉復命事定式。
如値祈晴祭時，則近例亦以兵判令箭開閉，事甚乖當。
此亦待標信開閉事，亦爲定式。
」又敎曰：「凡城門開閉，四大城門，則宣傳官一人，賫宣傳標信；禁軍一人，賫當門當更符驗；又宣傳官一人，賫開門標信，先以開門標信，開闕門，然後，賫宣傳標信及符驗者，眼同到城門而啓鑰。
至於間門，則但以開門標信開之，古例然也。
今秋陵幸時，留都諸臣，未諳此例，以信箭開門矣。
其後旣有知申筵奏定式，固當依此遵行。
而今又以大小城門，仍留時亦用標信擧行之意定式。
四大門，則與閉而開之有異，不必用符驗。
亦不必用開門標信，以宣傳標信擧行。
間門仍留，亦用此例。
」 ○敎曰：「昨觀刑曹回啓，可謂得體。
大抵司寇，自有法度，惟當按而行之。
豈可以微細之事，而續續創無於法之法乎？況外藩稟請，事體亦宜審愼。
而今番黃海道松禾縣，以流配罪人一名之作弊本邑，請令移配他道。
身爲守土之官，此等事，不能操切，至於煩請朝廷者，已是可駭。
況可不作弊於他道乎？然則，他道之民，果何幸也。
此亦紀綱所在，當初徑先稟請之失，不可無警。
黃海監司徐有寧，從重推考。
」 10月30日 ○丙戌，行三覆。
○特除工曹參判金用謙爲承旨，召見于便殿。
上謂曰：「文谷之孫，夢窩之姪，豈不貴哉？今年幾何？對曰：」七十七矣。
「上曰：」見卿則欣然，見輒除授。
今在院中，凡事其能修擧乎？「對曰：」先朝，有七十勿爲呼望之受敎。
今臣，犬馬之齒，已踰七十，行當陳辭矣。
何能修擧乎？「上曰：」任埅之年，多於卿，而肅廟朝入耆社時，人稱地上仙。
今以卿爲承旨者，爲其顧問故耳。
《律呂新書》，見之否？「對曰：」見之矣。
「上曰：」南陽之出磬，海州之生黍。
可謂應時。
而與民樂，創於世宗朝乎？「對曰：」然。
「上曰：」陵寢素膳之規何如？「對曰：」此故相臣黃喜爲之，而猝難變通矣。
「上曰：」《五禮儀》大、中、小祀，此必是開元禮矣。
「對曰：」《五禮儀》，申叔舟爲之。
故或有未盡者雲矣。
「上曰：」《中庸》，天命之謂性，率性之謂道，修道之謂敎，何謂也？率性之率者，其義何也？工夫至第三句修字，始見歟？自率字用之耶？「對曰：」已於率字，人工入矣。
「上曰：」若以人工訓此率字，則太重。
不如以因其勢利導之意，輕輕看之矣。
「對曰：」聖敎然矣。
「上曰：」傷人問馬。
世以爲樸世堂之罪。
而此古人之說，非創出之語也。
「對曰：」然。
「上曰：」《孟子》，有養心莫善於寡慾之語。
而周濂溪《養心說》以爲：『寡焉而至於無者。
』似欠本意，終不如朱子所訓，此慾耳目口鼻之慾之爲順便矣。
「對曰：」然。
「上曰：」理、氣，何以分之乎？「對曰：」已有先正之定論矣。
「上曰：」近來徵士，卿皆知之乎？「對曰：」不得頻見，故不能深知。
其一，臣之五寸，而爲人頗溫雅矣。
「上曰：」金敏材之子，何在？「對曰：」流落居在於嶺南醴泉地。
而人無知者矣。
「 十一月 11月2日 ○戊子，敎曰：「理獄莫難於讞獄，亦莫難於折獄。
故等是死罪，而有斬與絞之別。
又有待時與不待時之分。
蓋欲於讞獄之始，方彼比此，或直斷、或旁照，俾無錙銖之或差於折獄之後也。
《書》曰：『惟輕非輕，有倫、有要。
』不其然歟？自唐世，斷死刑也，獄具而錄奏，臨決而詳覆。
及其行之日，天子齋居，食素不擧樂，示民以哀矜惻怛之意也。
我朝，用是制，每歲季冬斷死刑，先三月詳覆，覆必三焉。
自政府署事之規罷，政歸法曹。
詳覆之法，但行於待時之囚，不行於不待時之囚。
是豈立法之本意也哉？雖就目下事言之，有不待時行刑之囚，而謂無詳覆之例，緻有擬律不審，莫能紏正之弊，可謂踈漏之甚者。
凡大逆不道及罪犯綱常之類，大臣莅鞫，三司按獄，猶有詳覆之意。
至於不待時之囚，大臣、三司，不得閱實。
其事，但以一律官之見，攛那律文，搆案而上于獄官。
獄官曾不能索思，涉筆占位，署之惟謹，何其愼於待時之囚，而忽於不待時之囚也？今後須遵舊典，雖非待時之囚，自卿曹議讞，報議政府，議政府更加詳覆，始許登聞。
則讞獄之體，不期重而自重，折獄之道，不期愼而自愼，咨爾卿曹，照此遵行。
」 ○刑曹以昭寧園偸褥罪人鬥山，不待時用刑啓。
敎曰：「昭寧園神禦床褥席偸竊罪人之擬律也，該曹隻引大祀神禦物偸竊之律，不援中祀亦同之文，故予意初以爲：『毓祥宮旣是中祀，則園獨不可用大祀之律雲。
』朝聞刑堂言，始知當初照律文書，闕卻下一叚矣。
該堂旣命問備，原文案添書後，卽當行刑，而更思元犯鬥山之偸出床褥，意在欲害守僕之計。
則推以事情，似必滅跡於無人之地，不當於守僕房竈口燒火也。
又況被人易知之事，不少畏顧，則亦必有同惡之人而然。
係是不待時之律也。
今乃輕易決折，從後如得冤枉之端，甚非恤刑之本意。
前者毓祥宮偸帳之變，以玄昶事，先大王每有嗟惜之敎，予所仰聆者。
以此意，正法罪人鬥山結案勿施，更爲出意見究覈。
如有不得情，加刑取服以聞。
」鬥山尋物故。
○見冬至正使鄭光漢、副使李秉模、書狀官趙時偉，光漢等辭陛也。
11月3日 ○己醜，禦春塘臺，行內試射。
○敎曰：「爆竹，古例也。
此不過一時戲擧，而經費則多。
此後，特敎外除之。
」 11月4日 ○庚寅，禦仁政殿，受冬至朝賀。
○以宋文載爲司憲府大司憲。
11月5日 ○辛卯，召見承旨。
上曰：「昨日政目中，初仕崔在粹，卽故相崔鳴吉之孫乎？」承旨鄭民始對曰：「然。
」上曰：「故相之丙子箚，實出於斷斷血忱。
非故相，誰敢岐異於淸議之際乎？」民始曰：「其時，若無此人，國家豈有今日乎？」 11月6日 ○壬辰，行酌獻禮于毓祥宮，展拜延祜宮，仍詣儲慶宮，行酌獻禮。
是日，卽毓祥宮生辰也。
11月7日 ○癸巳，兩司停樸宗嶽、尹得毅、樸重根、李彛永、吳濬根、孫景完、李德杓、鄭德涵、趙命禧、金德麟等啓。
11月8日 ○甲午，晝講。
○右議政鄭弘淳呈長單，賜不允批。
11月9日 ○乙未，敎曰：「慈殿，以明日陳賀，適在英考制畢之後，明年猶可受，而今年決不可受，爲敎。
其在將順之道，不可如禮。
明日王大妃殿誕日陳賀，權停。
」 11月10日 ○丙申，設柑製于泮宮。
敎曰：「故事柑製無時限。
以頒柑中使之復命，爲掩帳之限，毋過一時。
入庭儒生，如或不解此法，緻有後時之歎，殊非申令之意。
史官曉諭後回奏。
」居首進士趙城鎭，直赴殿試。
11月11日 ○丁酉，敎曰：「國家雖有良法、美制。
修擧則立，抛棄則壞。
至若作成之方，其效害尤易見也。
大抵圓點復舊之擧，實是修明列朝之成憲，而亦欲使多士，遊上舍之中，期絃誦之美也。
昨年定式之初，猶不無其效。
食泮居泮，克準點數者，厥數夥然矣。
朝者，因儒生之言，問於本館。
今年準點儒生，比昨年甚尠，殆乎三倍減額。
是誠不修擧之弊也。
豈其春、秋到記、節日課製，或多闕行，不若前年之準式而然歟？雖由朝家之未遑，間因方外之兼試。
而其爲抛棄定式之歎，固已甚矣。
又以秋到記過限不設，居齋儒生，率多乍入旋去雲。
失信於多士，亦大矣。
然在士子遵朝令之道，宜不敢若是其慢忽也，士習之不古久矣。
縱非朞月之間，所可丕變，而苟究其故，奚獨諸生之咎？予亦不勝其靦然也。
且每年圓點，始自八月計劃者，乃以秋到記爲限之意。
而未設到記，則在前退行，亦多其例。
宜有提撕之政，以勉激礪之道，當令明日試取。
噫！往雖莫追，來猶益礪，深有望於諸生也。
如其身爲師儒之長，頒令未踰歲，廢卻至此，而卽不能蕫飭檢督。
又不卽登筵提奏，難免失職之罪，八月以後大司成，竝罷職。
」 11月12日 ○戊戌，行秋到記。
日次儒生製講。
製居首進士李日運、講居首幼學曺亨壽，竝直赴殿試。
○敎筵臣曰：「曾在先朝，講經儒生，着冠帶應講。
今不着，何也？」試官李徽之請申明舊式。
從之。
○右議政鄭弘淳免。
○以柳義養爲司諫院大司諫，李衍祥爲成均館大司成。
○副校理李謙彬上疏曰： 章箚之間，未聞有逆耳之論；筵席之上，不敢爲嬰鱗之語，以含默爲計，以諛悅爲能。
殿下求治之誠、來諫之道，恐有所未盡而然也。
紀綱日紊，法禁漸踈，露臺之費，雖惜於禁中，而尺?之風，猶盛於民間。
無乃菲衣、土階之治，猶或未及於古昔而然歟？三司之出禁，自是國朝古法。
憑藉侵漁，不過爲末流之弊。
而向者，大僚筵奏，至令以出禁名色之爲幾處、收贖杖配之爲幾何，逐朔成冊，枚報政府，有若防奸者然，而殿下特賜允可，使之施行。
彼三司，顧其任，則執法之官也；語其職，則卿士之列也。
古語曰：『疑之勿任，任之勿疑。
』若使三司，果有此弊。
則隨現重勘，可也。
而未聞其懸名枚報，若防吏胥之奸欺者然。
此豈淸朝尊國法、體群臣之道哉？且伏聞，法司之臣，深以爲恥，諸般禁條，一不擧論。
將使法禁漸至解弛，奸民無所懲畏，豈不大可憂哉？伏願殿下，亟賜反汗焉。
批曰：「所陳目下得失，言皆切要，予庸嘉之。
其中禁牌事，當初旣允大臣之奏，當更詢大臣處之。
」 11月13日 ○己亥，是日，備邊司開坐於本司。
上聞之，敎筵臣曰：「今之百執事，殊無敬謹之意。
今日，卽齋日，而坐起於本司。
若在先朝，敢於六月初七日，開坐乎齋日？開坐雖無拘礙，今日與他齋日有異，何必於今日爲之？大臣事，慨然矣。
」領議政金尙喆上箚請譴。
批曰：「朝者下詢，特不過欲知前例而然也。
俄於筵中，聞有前例，而又聞揀擇坐起之兼行。
更爲下問者，亦以此也。
豈有深意而然乎？且雖齋日，特命次對，則有設行之例。
本司坐起，卽不關係刑獄，亦無不可爲之端，而外面驟看，頗涉礙眼。
此後，當有定式下敎，安心勿辭。
」 ○遣禮曹參判沈頣之，敦諭祭酒宋德相曰： 連見卿書啓。
以美恙之未差，爲辭巽之端，慮念之餘，尤切虛徐。
且因承宣之遞職還歸，偕來之命，不免中撤，是亦予慊愧之事也。
想於其間，必已勿藥。
冬序雖深，寒不至酷，此時登途，似不甚艱。
玆遣亞卿，復宣敦諭。
卿其勿復撝謙，卽起造朝，以副予日夕之望。
11月15日 ○辛醜，復拜鄭弘淳爲右議政。
11月18日 ○甲辰，召見時、原任大臣、先朝編次人諸閣臣，下《禦製英宗大王行錄》。
凡六十餘條。
敎曰：「先大王三年甫畢，今歲且暮，靡逮之痛，愈久愈切。
於戲！五十年盛德大業，嘉謨善政，或發於絲綸之間，或載於記注之中，昭如日星，輝人耳目。
則在廷臣僚，夫孰不知，而若稽潛德遺則，實是外朝之所不知者。
如不及今闡揚，則歲月寢遠，易緻茫昧。
惟予小子，爲是之懼，以平日所嘗仰覩仰聞者，隨得隨錄，略搆文字。
非敢曰摸盡其萬一，而比諸列聖朝行錄，不啻數倍之多。
大抵行狀，則是一通文字，而此則便同遺事矣。
卿等俱是先朝舊臣，其中數人，且是先朝編次人。
則玆召卿等，使之一見，烏可已乎？卿等勿謂成書，字句間未安處，逐叚詳論也。
」命都承旨洪國榮，讀至資政殿朝會時，必移榻閾外。
上曰：「此事，卿等亦必知之矣。
」領議政金尙喆曰：「此乃臣等屢嘗仰覩之事矣。
」讀至常誦韓文公董邵南行。
尙喆曰：「此亦臣等每嘗仰聆者矣。
」讀至昔年殿側，營一草堂讀書。
上曰：「先大王，以繼述昔年之意，鳩聚材木，欲搆草堂，而爲慮民力，遂不果焉。
此可見先大王愛民崇儉之至意也。
」編次人蔡濟恭曰：「臣以內局提調入侍時，承聞此敎，亦屢矣，而至以開基之時，多伐樹木。
則恐有傷生之慮，仍未興役，爲敎矣。
」讀至均役，上曰：「先大王，每以均役一事爲大事業。
而晩年，則敎以當初設施之意，欲利於民，而今則，無乃反害於民歟？乙未年間，屢加憂歎，不無革弊之意，亦可見視民如傷之至仁矣。
」讀畢，尙喆等曰：「伏覩親製行錄，臣等益仰不匱之聖孝矣。
」上曰：「編錄之時，猶且忍淚泚筆，而更聽讀奏，一倍愴感矣。
」尙喆曰：「臣等晩生，先王初年間盛德美事，豈能知其萬一？而今因禦製中發揮形容處，益知其所不知，尤不勝感泣。
」上曰：「以揄揚之意，隻存大德，輒刪細節。
顧此一編，專主百行之源，而至若平日未嘗有之言、未嘗行之事，則不敢有一字之加矣。
」濟恭曰：「其中昭寧園求山時，躬踏一條，猶屬聖德上小節，合有商量更裁之道矣。
」又曰：「謙賊，官至亞卿，而雖於閑司漫職，自上終靳落點。
抑損戚裡之聖意，推可知也。
」尙喆曰：「先王若俯燭謙賊賣權之事，則必有處分矣。
」上曰：「先大王於厚謙、龜柱輩，不以戚裡，有所假借。
若以處厚謙者觀之，豈非聖德中卓難及處乎？」僉曰：「然。
」上曰：「朝紙所出者外，雖尋常辭敎之間，卿等如有仰聞者，一一提奏。
」尙喆等曰：「禦製之外，臣等無一辭更贊矣。
」 11月19日 ○乙巳，祭酒宋德相上疏辭職。
賜批敦勉。
11月20日 ○丙午，次對。
上以統營錢還防塞便否，問大臣。
領議政金尙喆曰：「統營雖貿穀，而以歇價勒授，豈不公私兩便。
而立本之際，安知無弊乎？此所以難處者矣。
」左議政徐命善曰：「錢還立本，雖是統營流來之規，而旣爲民弊，則自朝家，有難許施矣。
」右議政鄭弘淳曰：「非但統營爲然，他道亦有是弊。
豊年民或願受，而如今災歲，爲弊必巨矣。
」問諸備堂。
具善復、具允鈺、洪樂性言：「統營支放，專靠於此，未可防塞。
」李重祜、洪樂純、權導言：「禁之，便。
」鄭好仁、兪彥鎬、李衍祥、鄭民始、李普行言：「錢還當禁，而禁之，則必生他弊，合有措劃。
」金華鎭曰：「嶺南米價，每高於湖南，而以湖南發賣之穀，勒分於嶺沿。
民之呼冤，實由於斯。
申飭統帥，擇其願受者，而授之爲便。
」將臣李國賢曰：「統營穀之在各邑者，每患不能準糴。
將士支放，緣此見縮，不得不先用嶺穀，而賣湖穀以充之。
究弊源，實由於飼糴之未準捧也。
」徐浩修請依國賢言，嚴防準捧。
洪國榮曰：「錢還立本，法當防塞，宜以湖南穀，如前船運，使其相當。
」上曰：「昨年統營立本之穀，爲幾石耶？」尙喆曰：「嶺南則爲二萬四千五百石零；湖南則爲一萬二千八百石零矣。
」上曰：「湖南穀作錢取用之規，創自何時乎？」尙喆曰：「先朝甲戌，因湖南釐正使李成中筵奏，以船運有弊，作錢取用，爲定式矣。
」上曰：「統營將士支放之不足，雖甚可悶。
而錢還自朝家，決不可許施。
」問國賢曰：「統營穀數，比前無減乎？」國賢曰：「己醜會簿，二十四萬石，而今僅十八萬五千石矣。
」上曰：「每年未捧，如是減縮。
居末守令，施以禁錮、決杖之律。
則豈有難捧之理乎？爲守令者，緻愼於監營，而不愼於統營故也。
」尙喆曰：「統營，以三道中居末守令，每於歲末報來。
而如有停捧之令，則居末者，自在勿施中矣。
」上曰：「欲爲嶺民地，則將士必有怨；欲爲將士地，則嶺民必將呼冤。
於斯二者，無他好策矣？」弘淳曰：「今統營自爲沿革則可也，而錢還一款，不可自朝廷許施矣。
」上曰：「錢還，則姑置之。
捄弊之道，準捧糴爲根本矣。
」僉曰：「然。
」上謂惠堂洪國榮曰：「加定之査櫛，有不可已。
生穀之數、用穀之處，各幾何？」國榮曰：「元貢、別貿外，加出、加定，近四萬石矣。
」上曰：「戶曹惠廳査正事，誰可任此？」尙喆曰：「本曹、本廳，各有堂上，宜使之親執査正。
」國榮曰：「右相，曾經有司堂上。
相議爲之則好矣。
」上曰：「右相，予所恃也。
登極以後，本廳加定，何不抄出乎？甚慨然。
」弘淳曰：「非不欲抄出，而抄出之後，若多不緊之名色，則將何以爲之乎？以是，未果爲也。
」上曰：「軍門定例，如何而可？」國榮曰：「軍門，則有難遽然作例。
惟有擇將，而任之而已矣。
」善復曰：「都監，則應下之數不多。
所謂加出，如軍物新造、或修改等事。
而至於新營，則生殖以用，名曰別下。
若欲定例，則不難矣。
」上曰：「予意，則五營門財穀，合而計用，則文簿不煩，而一年出入之數，可以詳知矣。
」命善曰：「此則事係大更張，不可遽議，而姑先革罷策應所，便也。
」上曰：「大將之用營門財，本非朝家之所許。
在大將，非但爲名色之不正。
國之財用，因此而爲尾閭之洩，可勝寒心。
向者，臺言旣如此。
則軍門事，殆同未了案。
爲大將者，姑不可取用於策應所矣。
」僉曰：「然。
」國榮曰：「各營門凡幹文書，亦使都提調照檢。
則爲大將者，必忌憚，亦無濫用之習，軍門貌樣，亦當勝前。
」尙喆曰：「都提調之照檢文書，旣是無前之例，今豈可創出乎？」上曰：「近來，軍門郞廳，其能頻數開坐，細檢文書乎？」命善曰：「軍色郞廳，未聞開坐矣。
」上曰：「此後，申飭開坐，細檢出入之數。
」允鈺曰：「本曹經費苟艱，不緊貢價之數，甚夥然，此誠可悶。
」弘淳曰：「雖以司宰監貢物言之，進排物種，元不大叚。
而貢人之所受貢價，其利甚多。
此等貢物，雖涉不緊，而聞貢人輩，謂有革罷之議，不無騷擾，亦甚難處矣。
」上曰：「月前戶曹草記，以大口魚代錢，輸送于兩宮爲稟者非矣。
貢人稱冤，何足怪乎？」上曰：「生獐貢物，年前曾已裁減。
裁減則可也，豈可爲苟且之事，以緻呼冤乎？」僉曰：「然。
」上曰：「如無內人名色則已，旣有內人，則貢人物種之代錢輸送，未免自朝廷先失其道。
依前減罷供上物種，而亦勿代給。
則可謂名正、言順，而貢人，亦無稱冤矣。
」 ○宣惠廳提調洪國榮奏曰：「戊午以後，自戶曹貸去，殆無限節，本廳不勝支當。
始自庚辰，歲送九千石，至于今通計，爲五十五萬石。
本廳苟艱，實由於此事，而卽今本廳貢價，新捧前不足，殆二萬石。
戶曹移送，實是行不得之事。
庚辰作米，自今勿送，而戶曹形勢，亦不可不念。
今番則以錢代送，米則勿送之意，永爲定式，宜矣。
」上問大臣。
金尙喆等曰：「惠廳米之逐年移送，實出共濟之意。
而目下本廳，若是不敷，該堂所奏，不得已也，不可不許施。
」從之。
戶曹判書具允鈺奏曰：「戶曹之二十年支過，專在此米。
今若見失，萬萬罔措。
臣意，則南漢米一萬石、摠廳米七千石，若得區劃，則南漢米，給貢價。
北漢米，與惠廳相議區處，計給軍料，便也。
」諸大臣無異議。
從之。
11月21日 ○丁未，輪對。
召見各司久任郞。
上曰：「久任各司之前例沿革，不一其規。
丁未年，則久任衙門，爲十一司，而丁未以前，則爲二十餘司。
至於近日，所謂久任郞官入侍之規，又無一定之例。
應參各司，宜令吏曹，一番釐正，然後可無錯雜之弊。
久任郞廳，姑令退去，明日更爲來待。
」又敎曰：「雖以貢物衙門言之。
貢人進排之物種、貢價上下之數爻，錢穀衙門，則捧入之數、用下之處，諸般舊在時在之數，一一照檢，俾無隨問不通之弊。
其他弊瘼及所懷，預爲講究以對，各盡執藝之義，毋至應文之歸。
而古則，雖小官，有出擧條之例，須相惕念，無如前日之爲。
」仍敎曰：「各司久任郞廳入侍之命，出於修復舊例之意也。
百官輪次面對，詢咨弊瘼，史稱貞觀之美政，亦在列朝頻命賜對。
以今日輪對官觀之，詢問之下，奏對全不成樣。
召見之意，果安在哉？其在反隅之道，宜付申令之義。
已奏對輪對官外，各司久任郞廳，其令退去，更各點撿職掌事。
以至司務所以然、所當行之事，而仔細講究，使之明朝來待，俾無臨筵窘遁之弊。
且於下詢之時，亦無敢以無所懷，雷同奏對。
」又敎曰：「每因未遑，久任郞官，未能頻賜召見。
今因言端聞之，入侍之例，極爲錯雜，宜有一番釐正之擧。
其令吏曹，應參各司別單書入待下批，著爲定式。
」 11月22日 ○戊申，雹如小豆。
○吏曹以久任郞廳沿革，考出以聞曰：「取考《經國大典》，則漢城府、掌隷院、成均館、承文院、奉常寺、司饔院、尙衣院、司僕寺、軍器寺、內資寺、內贍寺、司?寺、禮賓寺、司贍寺、軍資監、濟用監、繕工監、司宰監、掌樂院、觀象監、典醫監、豐儲倉、廣興倉、宗廟署、義盈庫、長興庫、養賢庫、惠民署等二十八司，皆爲久任郞廳衙門，而又考本曹官案，則丁未十二月，自備邊司久任郞廳啓下時，以戶曹、兵曹、刑曹、漢城府、掌隷院、成均館、司僕寺、掌樂院、廣興倉、宣惠廳、軍資監等十一司啓下。
丙辰六月，引見時，軍資監久任，則革罷。
以判官以下，一朔掌務官，輪回久任兼行事定奪。
又考備邊司丁未年別單，則工曹、義禁府、司憲府，亦以久任啓下，而本曹久任官案，則工曹、義禁府、司憲府，不爲載錄，而無他可考文跡。
故隻以《經國大典》所載久任衙門、丁未啓下久任衙門及初不入於久任衙門各司，區別書啓。
」 ○召見各司久任郞廳。
11月23日 ○己酉，召見各司久任郞。
11月24日 ○庚戌，上禦春塘臺，行內試射。
11月25日 ○辛亥，禦仁政殿，行社稷臘享誓戒。
11月27日 ○癸醜，召見濟州牧使金永綬。
永綬奏曰：「臣嘗待罪南兵使，竊有所見。
本營之北，有二大嶺，卽磨天、磨雲；本營之南，又有二嶺，卽雙加、鹹關也。
橫截四嶺，而有一大路。
旣有此路，則宜無他路。
而嶺下沿海之邊，有間路，直抵安邊，無所關隘。
臣謂磨天、鹹關兩嶺之下，積石爲壘。
斷其間路，以防捷徑爲宜。
南北關，俱是重地。
則守城之制，宜無異同，而北關，則有範制之方。
帥臣巡操時，晝練束伍，夜習城操，鄕品與閑散，熟於團束，聞令趨赴，報戟登城，頗有實效。
而至於南關，則初無守城之制，反多踈虞之慮。
守城之策，不可重於北，而忽於南也。
臣謂南關守城，依北關例，亦令定制擧行，爲宜。
北關磨天之下，有城津鎭，而地勢背嶺，爲一路關隘之要害處。
至於吉州，雖在城津之下，而處於平地，直通慶興，無一防捍之險，故城津之當初設置防禦營，實有以也。
中間移營於吉州者，未知果緣何故，而吉州之防禦，終不若城津之緊要。
臣謂吉州防禦營，依舊復設於城津，以重關防，爲宜。
」上以其言有見，命廟堂稟處。
永綬又曰：「臣待罪慶尙中軍時，見架山山城，在於大丘四十裡許，而外險內夷，實合於守城之地。
而漆谷府使之處於山城，非徒無益於關防，糶糴輸納之際，亦多民弊。
臣意則移設漆谷於平地，置監營中軍於是城。
而器械、餉穀，量其移儲。
一，以爲重關防之地。
一，以爲除民弊之道，恐爲合宜。
臣於待罪鹹從時，見慈母山城形便。
則山勢高峻絶險，外一面，隻有一條路。
而三面，則雖飛鳥不得踰越。
內則平夷，且有九十九井，爲關西之最。
故曾在龍蛇之變，此城獨全，至今有紀蹟碑。
可知其必守之地，而近來關防踈虞，城堞頹圮，諸井堙廢，便成等棄之地。
此實由於隻置別將，秩卑鎭殘，不能修擧之緻。
臣意，則別設履歷窠，叨擇名武中可合人，修治頹城，疏鑿廢井，平壤府所在軍需，量宜分儲爲宜。
又於湖南去來時，歷見雲峰形止。
則前抵南原，後接鹹陽。
隻有一路，實爲湖、嶺之要衝，不可以兼營將，草草管領。
臣意則增其履歷，設爲防禦。
作兩路之關防，似有實效。
」上竝命廟堂稟處。
11月28日 ○甲寅，延陽門傳漏卒金後福，誤打更皷，徑傳罷漏。
兵曹請治其罪，竝請衛將、部將之罪。
允之。
又敎曰：「更漏，卽是敬授之一端，而又係師律。
宋臣張詠之知蜀也，更漏之或違一籌，輒斬之，不少饒貸，可見古人治法。
後復若此，本曹堂、郞，不善檢飭之失，在所難免，另加惕念。
○校理李鼎揆上疏討逆。
又曰： 臣嘗聞程叔子之言曰：『當世之務，所尤先者，有三。
一曰立志，二曰責任，三曰求賢。
』三者之中，以立志爲本，所謂立志者，至誠一心。
臣愚不敢知，殿下之立志不誠，德不能上格耶？殿下之責任不誠，惠不能下究歟？殿下其無曰誠意之已足，而必以至誠一心四字，加勉於聖心。
臣旣以誠之一字，仰勉殿下之實德，而實德之不得下究者，亦有由焉。
夫生民休戚，係於守令賢否。
朱夫子以擇守令，陳戒於宋孝宗者，良以此也。
嗚呼！循良、淸白，今古罕有；貪汚奸猾，前後相繼。
而以近日守令言之，古守令名目之外，別有一目焉，卽勢吏也。
其害，非酷吏比也。
臣竊以爲：守令之擇人，不可不審也。
又言：嶺南災荒民困，宜迨民未散，行會八路，先布停減之令，仍下安集之敎，使濱死之氓，感泣天恩，無渙散之弊。
批曰：「疏中陳勉，俱是切實語也。
予庸嘉之。
至於沐浴之請，言雖剴切，而予之迄不快斷者，猶有所商量者存而然也。
擇守令事，況今都政不遠，方欲另飭銓曹，期有實效。
末端事，下廟堂稟處。
」 11月29日 ○乙卯，禦隆孝門，召見掌樂提調李重祜、金用謙、判中樞徐命膺，命樂工、樂生，持樂器以入。
上命先奏歌琴，合奏鍾磬，合奏訖。
上曰：「登歌、軒架間，先以社壇所用樂，奏之也。
」上曰：「古之樂，雖不可復。
雅俗樂器，尙能依倣古制，不失尺度，則好矣，而誰可爲此者？」命膺曰：「聖敎誠然。
而明於樂制者，實難其人矣。
」上曰：「應鍾宮，則用於社壇之樂乎？」典樂對曰：「然。
」上曰：「近來，無特鍾、特磬乎？」命膺曰：「以黃鍾磬，代用矣。
」上曰：「此卽編鍾乎？」用謙曰：「然。
」上曰：「靈皷、宙皷，有之乎？」用謙曰：「宙皷則無之，而靈皷則用於社壇矣。
」上曰：「編鍾則用之朝廷。
特鍾則用之社壇何也？」命膺曰：「天子用八佾，諸候用六佾。
而隨其樂章，協以節奏，故如此矣。
」上曰：「宗廟用俗樂，社壇用雅樂乎？用謙曰：」然。
「上曰：」社壇外，雅樂用於何處乎？「用謙曰：」南壇、大報壇、先農、先蠶、文廟，皆用雅樂矣。
「上曰：」宗廟，古用雅樂，而今用俗樂，始自何時？「用謙曰：」自世宗朝，始用俗樂矣。
「上曰：」殿庭樂，卽俗樂，故雅樂，則以爲平日不禦之樂，不用於廟庭矣。
「命膺曰：」然。
「上曰：」樂器尺度，能與古制不差乎？「用謙曰：」樂制，始備於世宗朝。
而尺度、分量，安知其至今不差乎？「上命問諸典樂。
典樂對曰：」鍾聲，急則削其內金。
磬聲，緩則磨其兩端，故與古之尺度，不協矣。
「上曰：」隨其緩急，任自削磨，則烏在其協律之意乎？「上曰：」黃鍾薄而應鍾厚乎？「用謙曰：」黃鍾厚，故聲濁，應鍾輕，故聲淸矣。
「上曰：」中原石磬，與此玉磬同乎？「命膺曰：」中原石磬，卽是天球，而我國玉磬，則以成川、南陽玉爲之，故不同矣。
「命吹笙。
上曰：」我國，不知笙制矣。
判中樞使燕時知來乎？「命膺曰：」然。
「命吹簫。
又命吹塤、篪。
上曰：」此則用於兄弟之樂。
名則美矣。
而古樂，則決不如彼矣。
「用謙曰：」音律如彼，則哀樂間，寧有感動之理乎？「命吹籥、篴。
上曰：」不成聲矣。
「命讀奏樂章。
典樂曰：」迎神樂，則無樂章；奠幣樂，則有樂章矣。
仍讀奏。
上曰：「雅俗樂，佾舞不同乎？」用謙曰：「文舞，則舞用籥。
翟用於雅樂者矣；武舞，則舞用幹戚。
弓矢，用於俗樂者矣。
」上命問諸典樂。
典樂對曰：「雅俗樂舞，大體則同，而節奏不同矣。
柷、敔、缶、節皷，照燭路鼗，導唱舞佾，合奏訖。
上曰：」更奏廟庭樂。
「鍾、磬合奏訖。
上曰：」編磬，則雅、俗同乎？「用謙曰：」同矣。
「命吹笙。
又命彈玄琴。
命膺曰：」玄琴，一名唐琴。
自中原出來，而我國之人，不知其用矣。
「上曰：」然則，朱絃疏越，一唱三歎之意，安在哉？「命彈伽倻琴。
又命合彈琵琶、牙箏、奚琴。
又命吹大笒、觱篥。
仍命以小樂章，協奏訖。
令吹唐篴、洞簫、太平簫。
上曰：」太平簫，與軍門太平簫，不同矣。
「用謙曰：」太平簫則用於武舞者矣。
柷、敔、杖皷、皷路、鼗照燭。
方響、小金、大金，導唱舞佾，合奏訖。
上曰：「敔之義何也？」用謙曰：「敔形，如虎象，西方肅殺之氣。
此乃止樂之器也。
」上曰：「或曰樂工，或曰樂生，何也？」用謙曰：「典俗樂者，謂之樂工。
典雅樂者，謂之樂生矣。
」上曰：「樂生幾名，樂工幾名乎？」重祜曰：「樂工，一百六十八名。
樂生，九十名矣。
」上曰：「額數似不足。
佾舞分排時，能不苟艱乎？」重祜曰：「元額不足。
故，以待年樂生，推移用之矣。
」上曰：「社稷大祭，不遠，提調前期進詣，點檢樂器。
郞廳，則臨時進詣，點火拭塵，永爲定式。
」上又曰：「見雅俗樂器及樂工、樂生輩，則尺度之失制、節奏之，不協姑舍勿論。
樂工、樂生輩，皆不成樣，可勝寒心。
升歌淸廟，祖考來格。
則其所感通之妙，實自於聲樂。
而若其協律、諧音之方，亦係於典樂之得人，則其不可不擇也，明矣。
如或苟充淆雜，則莫重享祀，徒緻褒慢之歎。
顧何以奏其樂，而緻其和乎？卿等，另念擇人，隨事束戢，先自典樂始，則樂工、樂生輩，亦將觀感，必有肄習之效矣。
」重祜曰：「本院規例，典樂，則以本業取才，由假陞實。
樂師，則以曾經樂工者，爲之。
樂工，則以官奴，爲之，樂生，則其以舊樂生子支，爲之。
每於二、六開坐時，如有不能者，則典樂及樂師，隨其輕重，施以上、中、下三罰，勸課之道，非不申明，而皆是，烏合之卒。
且人才漸不如前，誠甚可悶矣。
」上曰：「招見樂生，非爲聽樂也。
誠以大祭在近，欲一親試故耳。
卿等，須體此意，另加申飭。
今番享祀，俾無虧儀、欠缺之歎。
」上曰：「樂之始作，升歌堂上。
則可見樂歌之尤重也。
」命膺曰：「五聲八音，依歌以成矣。
」上曰：「鍾以起樂，磬以止樂，而今則以編鍾兼用，何也？」用謙曰：「無特鍾、特磬，故以編鍾兼用矣。
」上曰：「建皷、朔皷，則用於殿庭。
雷皷，則用於天神。
靈皷，則用於社稷。
路皷，則用於人神乎？」用謙曰：「然。
」上曰：「路皷，今有之乎？」用謙曰：「路皷，則近來無之，故以路鼗，代用矣。
」上曰：「俗樂，則編鍾磬，以右手擊之。
雅樂，則以左右手合擊乎？」用謙曰：「然。
」上曰：「鼗是雅樂，則廟庭樂，卽俗樂，而用鼗，何也？殿庭均用俗樂，而不用鼗，亦何也？」用謙曰：「俗樂，亦有路鼗，而廟庭、殿庭樂，有異，故或用、或不用矣。
」上曰：「以《樂學軌範》言之。
親祭與攝行樂有異同，何也？」命膺曰：「別無異同矣。
」上曰：「明於樂制者，豈可易得。
而若以稍解音律者，自辟久任，修復古樂，則豈非賁治之一具乎？」重祜曰：「近來，無如李衍德、李彙晉者矣。
」用謙曰：「臣考見《五禮儀》。
則朝賀、陳賀頒赦等禮，皆設軒架之樂。
而惟朝參及文科殿試、生、進放榜三禮，則不設軒架，隻陳殿庭皷樂，似是差等之意。
而今則，朝參、殿試、生、進放榜時，亦皆設軒架，與《五禮儀》相違。
此恐是中間訛謬之緻。
自今以後，一依《五禮儀》釐正好矣。
」上曰：「依此釐正。
而拜表權停禮時，亦不設軒架，而用皷樂，在諸禮文中，此亦當依此釐正矣。
」上曰：「儒生中，或有留意於音律者乎？」命膺曰：「未聞矣。
」上曰：「《文獻備考》中《樂考卷》，豈非卿之所著乎？樂制之貿貿，無如近日。
溯考歷代漢、唐、宋樂制，合爲一書，以新一代之耳目，豈不好耶？」命膺曰：「樂書之作，自古爲難。
宋神宋時，司馬光、範純仁、韓琦、富弼諸人，留意樂書，而便同作舍道旁，至十年未就矣。
上曰：」韻書則何不成出乎？「命膺曰：」得見邵長蘅、呂裕祺《韻書》，則通韻、協韻之法，各有異同。
通考《聲彙》等書，又與沈約韻字，互有增刪，以是折衷爲難，成書未易矣。
「 11月30日 ○丙辰，敦諭宋德相曰：「日前見卿書啓，知卿有幡然之意。
慰滿于中，曷可勝喩？卽欲更委招延之，使庸替戔帛之禮，而書啓中，旣以稍待日字爲辭，則一味敦迫，有欠禮待。
姑且泯默至今者，良以是也。
今則冬序漸深，窮冱在邇，必也及此時登途，可以無妨於調疴之節。
卿其念予慇懃之至意，復勿控辭，卽起上來。
」 ○祭酒宋德相以告身有淸年號，爲難安。
命依文正公宋時烈告身例，改塡年月以給。
十二月 12月1日 ○丁巳朔，親押社壇香祝。
○命宮城巡綽，令三營及北營入直將官考察，著爲式。
12月2日 ○戊午，上詣社壇，親省牲器，還禦齋殿，召見壇司。
上曰：「社署本無齋室，故例禦大次。
今不入大次，而入直所，創自何時？」壇司不能對。
問于守僕，以肅廟朝定式，仰對。
命持入陳設圖。
上曰：「祭享陳設，皆以西爲上，而獨於壇享，以東爲上何也？」守僕對曰：「神位北向，故以東爲上也。
」曰：「壇上有石何石？」守僕對曰：「《五禮儀》，有社有石主之文。
壇上之石，蓋倣此也。
」 12月3日 ○己未，親行臘享于社壇。
○禦奎章閣，召見右議政徐命善、都承旨洪國榮、左承旨鄭民始、右承旨李鎭衡、吏曹判書洪樂純、兵曹參知洪樂彬、奎章閣提學徐命膺等，宣醞。
12月4日 ○庚申，奉朝賀洪鳳漢卒。
鳳漢永安尉洪柱元玄孫。
英宗甲子登科。
以鬥筲之才，托肺腑之親，特被英宗委任，摠五營、長六官。
辛巳枚蔔，位至上相。
而小器暴貴，狠愎自用。
十年秉政，蠧國病民，疾惡善類，多被陰中。
三子、兩弟，竝列于朝，賣權弄柄，勢焰薰灼，人莫敢誰何。
壬午禍變之日，群臣崩剝震蕩，而鳳漢挺身奏曰：「臣惟知聖躬。
」未幾復相，縱恣無忌。
後又以追崇入廟之說，恐動離筵。
蓋自知罪負罔赦，欲伺覘上意也。
於是，一時持淸議者，莫不攻之。
英宗辛卯，因?、禛事，免爲庶人，施宥，勒令緻仕，至是卒。
敎曰：「予之爲命者，惟慈宮。
而慈宮遭此至慟，過爲哀毀。
予心尤當如何？凡係初終禮葬等事，一依淸風府院君例，從厚擧行。
噫！無以慰慈心。
且是禮典所載，成服日，當臨弔，其令攸司，按例擧行。
」又命給東園秘器，祿俸，限三年仍給。
○上擧哀于昌慶宮禁川橋。
具翼善冠、黲袍、烏犀帶。
擧哀訖。
尙衣院官進麄布帶，百官進名奉慰。
又遺承旨，弔祭于成服日。
○政院啓曰：「奉朝賀喪，臨弔之命，實是萬萬過中之擧。
臣等俄於前席，略陳反汗之請。
而聖敎懇惻，玉音掩抑，至以仰慰慈宮之心，爲敎。
臣等旣不忍苦口力爭，而至若傳敎之不爲頒布，亦有所不敢者，以退而更進之意，仰達矣。
城內臨弔，自有典禮，固無所不可。
至於郊外，非但典禮之無可據。
又況半百裡之地，經宿動駕，尤豈不重且難哉？臣等非不知今此臨弔，固出於一伸聖上惻傷之意，兼慰慈宮罔極之懷，而事係無稽，禮則過當。
臣等職在近密，不勝憂悶之忱，更申未畢之辭。
伏乞聖明，亟收成命焉。
」校理李鼎揆等，又聯箚，請寢臨弔之命。
召見時、原任大臣。
領議政金尙喆等，齊聲請寢。
許之。
○大司諫柳義養上箚曰： 卽伏見下政院傳敎。
有初七日，親臨高陽喪次之命。
臣聞來，不勝驚憂訝歎之緻。
君臨臣喪，雖有古例。
而動駕於效外一舍之地，前所未聞。
況今宿衛方嚴，危疑未已。
則殿下豈可以私情之慘怛，輕千乘之重，爲此無於禮之擧耶？我殿下一動一靜，必依禮法，鮮有遠度，而今忽有此輕身失禮之敎。
擧朝同憂，輿情胥惑。
伏乞亟收成命，以嚴邦禮焉。
且君上有過擧，職在喉舌者，惟當隨事覆逆，無失承弼之義。
而受書出頒，大失職責。
且聞該曹節目，一依淸風府院例擧行雲，職是奉朝賀，而非國舅，則禮重於別嫌明微，而初不審量，率爾書啓，緻令聖明下敎，亦違禮意。
在群下堯、舜君民之義，亦豈不慨然乎？當該承旨、當該堂上，譴罷之典，斷不可已也。
批曰：「首件事，咋命反汗矣。
該房事，傳敎之受書出頒，爾之所量者，該房豈無所量而然歟？予垂涕命書，而承宣爭執之。
故予敎曰：『今予此敎，欲以慰慈宮之心也。
雖退可復難，其豈幷與傳敎而不書，泯予是意乎？』該房亦予臣子。
聞予是敎，其可不先頒後爭乎？禮堂事，爾言何妄率糊塗之甚也？予雖未聞禮學，緻於尊統報本之義，亦有涇渭于中者，庶或不悖於兩行矣。
噫！別嫌明微之說，尤甚隱映。
其將惹出邪議，眩惑聽聞乎？按《五禮儀》，有殿下爲外祖父母擧哀及服制之文，無府院君三字。
蓋制禮之始，實有深意存焉。
況服無降等之禮者哉？今者之擧，隻按爲外祖之禮制也，非用府院君之禮也。
以外孫君王，而遭外祖喪。
則其所援例，不於淸風府院君之例，而用何例乎？爾則特以惜鳥卵之意，姑不罪焉。
」仍敎曰：「惟予於大義所在，勉抑區區之小恩，忍千古帝王所不忍之事。
凡涉於貳尊，近於嫌疑之處，務從義勝恩之道。
嗚呼！予之是心也，良由粗讀古人之書，知循先王之義而然。
每當中夜無寐，靜言思惟。
隱痛之極，不覺明發也。
嗚呼！爲今日臣子，以寡人爲君。
宜念寡人之心，皆當感予所秉之義，悶予所遭之地。
其於此等事，非果悖於大義者，豈忍煩浼予耳？貽慼予心乎？噫！雖以目下事言之，予之昨日之敎，實非任情直行。
而況典禮所載乎？斯乃忍痛於大義，伸情於小恩也。
奉朝賀生時，不爲府院君，固是大義，而奉朝賀死後，命用外祖禮，亦是大義，而參私恩也。
是豈忽於別嫌、明微而然歟？昨日諫長之箚意，似出於無隱，言實激予至慟。
不特不諒予本意而已，說去說來，無中生有。
此予所以慨然，於今日臣子之不能諒予心也。
寧不寒心？政院知悉。
」 12月6日 ○壬戌，木星入太微垣端門內。
12月10日 ○丙寅，禮曹判書金華鎭，以大司諫柳義養箚論節目事，上疏引義。
賜批許遞。
12月11日 ○丁卯，次對。
12月12日 ○戊辰，祭酒宋德相入城肅謝。
召見于熙政堂。
上曰：「卿以先正之孫，久在旌招之列。
虛佇之餘，今始登筵，予心欣喜，實倍予常矣。
德相曰：」臣百無肖似，過蒙聖上不世之恩。
豈敢不??蹶趨承，而廉隅不可不顧，故屢犯違逋之科。
寵恩愈往愈摰，凡所以招徠之禮，靡不用極。
臣於是，感激惶悶，一身之廉隅，不暇恤。
傍人之譏議，不暇顧。
冒沒登筵，而聖敎至此，尤不勝惶感矣。
「上曰：」先正遭遇於孝廟，契合之昭融，際遇之曠絶，千古君臣之所未有，予尋常景仰。
每見先正遺稿，輒起曠世之感，自以爲朝暮遇予於宋先正許之矣。
何幸卿以先正之孫，修先正之業，今又登對。
是先正有孫，先正有光矣。
卿今年老，雖難強之以奔走之責，而筋力尙健，近住城闉，頻登講筵，討論啓沃，補予不逮。
則非但資益之甚多，在卿不墜先正之遺緖，在予亦述孝廟之志事也。
豈非今日之幸耶？「德相曰：」臣，資性愚魯，學識蔑劣，將無以報答聖恩之萬一。
而誤恩一向隆摰，益無堪承之望矣。
「上曰：」儒者所以幼學壯行者，無他別般工夫，隻是誠意正心之學也；聖王所以禦世立極者，亦無他別般事爲，隻是治國平天下之功也。
欲緻治平之功，捨是誠正之學，而奚以哉？此乃體、用一原，顯、微無間之意也。
三代以後，俗習卑汚。
所以把持、牽架者，不過權謀雜術而已。
於是乎曰道學、曰政事，分爲兩塗。
自此道學之塗，秪歸無用矣。
是以予嘗聞之，宋時朱夫子之應詔赴行在也，有要於路而告之者曰：『誠意、正心，上所厭聞。
』噫！宋帝之召朱子而用之者，意果安在哉？辟地富國之術、強兵歛財之方，固是吾儒所不屑之事也。
然則，捨此誠、正二字，更以何道，藉手贊治也哉？上之徵招之意、下之對揚之語，俱不外是。
惜乎，宋孝宗之用朱子，而無其實也。
論學，不遺乎物；論治，必本於學。
不遺乎物，故學爲有用；必本於學，故治得其道。
此朱子之抱負也。
每讀朱書，至魏元履問答，未嘗不掩卷長歎。
顧予無他長，自在幼時，性不甚懶惰。
頗好留意於誠正上工夫，而旣無眞知，徒歸記誦之習。
又不力行，但資口耳之學。
此固自省而深愧者也。
然而，予名吾所處之堂曰，誠正。
非曰能之，所期學之。
兼欲以是昕夕常目，庶幾顧名思義也。
卿今以儒賢，膺旌招之禮，卽古朱子應詔赴行在之時也。
道路之間，果無要而挽說，如宋時人者哉？予雖無篤學實踐之工，至於誠正二字，則自以爲聞之不厭，說之亦不倦，深恥宋帝之事。
卿可以平日講磨於林樊之中者，幸爲子陳之也。
世或曰：『誠正二字，儒家之常談死法雲』，而常談之中，自有妙理；死法之中，自有活法。
古人之言也。
何必鑿空捏虛，騁辯駕說而後，方可動人聽聞，聳人觀瞻也哉？況卿，年近七耋矣，旣是宿儒，又是耆舊。
詢玆黃髮，帝王之令節也。
寡人於見卿初筵，先以誠正之學，乞言於卿也。
「德相曰：」臣識蔑、才短，隻一空空村學究耳，無他所業。
徒能掇拾家庭之訓而已。
今此登筵，又非虛縻久留之計。
隻欲一瞻耿光，兼暴臣空踈無用之狀，仍卽乞身，退伏邱壑矣。
聖敎至此，惶感之極，不知所搆。
而第初見君父之日，默無一言，還甚缺然。
故撮其聞見中一二條，敢此仰達矣。
臣聞人主一心，爲萬化之源。
而心術之明暗、邪正，實在於學之講、不講。
其爲學之道，必先立志，以聖人爲必可至。
三代爲必可復，而格緻，以卞天理、人慾之分；誠正，以踐遏慾、存理之實。
敬則通貫始終矣。
此與舜、禹之惟精、惟一，孔、顔之克復爲仁，博文約禮，同爲萬世心學之淵源矣。
夫人孰無是心？又孰不可爲學？而人主之心學，爲尤重。
蓋一正君而國定，非如匹庶之學，止於獨善其身而已。
朱子註《大學》誠意曰：『實其心之所發，必自慊而無自欺也。
』又註《中庸》不誠無物曰：『心有不實，則雖有所爲，亦如無有。
』又註《大學》正心曰：『但知誠意，而不能密察此心之存否，則無以直內而修身矣。
』上曰：「卿於初筵，首拈立志二字，嘉惠寡人，可勝感歎。
予亦因卿之言，以平日疑晦于中者，覆難於卿可乎？天下萬事，莫不有本。
本立而末不擧者，未之聞也。
是以學聖之方，無出於先立大本，不徒此也。
雖至末技賤藝之微，欲有倣效，亦必先立其本。
然後可責成效。
況學問乎？帝王、匹庶之學，權輿於此，則固無異矣。
且苟欲立其大本，捨自己身上之工，而孰可先乎？雖然，身譬諸心，猶不無內外、本末之分。
故鞭辟近裏之工，莫切於立志。
此乃古人所謂，太上立志者也。
心之所之，謂之志。
志果立之卓然，而守之確然，則事可濟、功可成。
三皇、五帝之治，亶在於是矣。
所謂卓然者何也？噫！世降俗末。
去堯、舜、周、孔之時，于今幾千百年矣。
如欲遠而求之堯舜周孔之道，則所立不欲卓，而自卓矣。
所謂確然者何也？吾之所立之志，雖曰卓然，遠求而善端未擴，私意闖發，卓然時節，比諸欿然時節，有多寡主客之異。
則眞所謂危者愈危，微者愈微，志爲氣使者也。
如是而雖欲堅守所立之志，固執所擇之善，其可得乎？先儒所謂，石火電光消息雲者，正是實際語也。
須必淬礪奮發，使吾所立之志，如泰山之峻極于天，百川之必達于海，則外邪無得以勝吾善端，而德業終以輝光。
是豈非確然之效乎？蓋自洙泗之傳，至于濂洛，而聖賢千言、萬語，言爲學則必曰立志。
人非不知，說非不明。
然千古一轍，隻是長夜而已者，誠以知之不眞也。
果使學者，眞知卓然確然之義，則豈有牽於彼，而忽於此之患乎？今日初見儒賢，不說此箇義理，而更有何語乎？卿之以是立志一字，爲初筵第一義。
予於此，又有心常恨歎者存焉。
堯、舜、禹、湯、文、武，聖人也。
以聖人之德，有聖人之位，治是學、學是治。
治非功利之謂也。
學非章句之謂也。
君於民、師於士，作元後而臨區宇。
當是時也，曷嘗有道學二字，而又豈有立志名目乎？自成周旣降，失其相傳之心法，雖有二帝三王之位，獨無二帝三王之學。
謂之徒擁，可也。
是以孔夫子出，而不得其位。
乃與門弟子，講明二帝三王相傳之心法，使不至於淪亡。
自此師道在下，聖人豈得已也？伊後，漢、唐、宋、明之間，豈無一二賢君令主，可以有爲者，而嗟！無幷世之賢，爲能薰陶開發者。
其所日聞、日見，無非衆楚之咻也，寒曝之誡，漸染之汙，已自孩提然矣。
以何邁倫之姿，嚼鐵之工，能掉脫此界，而大加做腳，大加着手，必復三代乎？是以樂於恬，常便於從俗。
如是依違，如是因循。
環海內生人之倫，不免汨汨於利慾場中矣。
予本姿下、學淺，於聖賢門路、道學蹊徑，實無一半分窺覘者，然於經義，或不甚厭看。
看又歎仰紬繹之際，依俙有庶幾可爲之思。
誦讀之時，彷彿有或能收效之望。
每自謂于中曰：『如非不爲，則豈有不能之理乎？』雲。
及夫年紀稍長，而値世多艱。
是或天使予，際此艱危之會，增益予所不能之工，以爲動心、忍性之地。
而奈予氣質不高，工夫不篤，爲習俗之所濡染，增益之工，未見於外，頹惰之念，先起於中。
雖以易知之事言之，予在潛德之時，與我一二宮僚，探論經義，深求聖訓，雖不能勉焉孜孜，而亦不至專事抛棄。
說從古爲治則曰，唐、虞、三代，可法；論從古帝王則曰，二帝三皇，可學；求從古道學則曰，周公、孔子，可師，則從事於斯，未敢荒逸，雖謂之自期不卑可也，而自予登極以來，凡所注措，何足近似於上所雲雲之事耶？或有發於心，而不得施之時，一日二日，荏苒已數閱寒暑矣。
每以此爲恨，此固由於寡人立志未篤，而卓然之工、確然之效，未暇擬議而然也。
然必是予用工不得其要之緻也，卿以先正文正之孫，守道林泉，窮經力行於此等處，用工必有硏究，而涇渭于中者矣。
《詩》不雲乎？示我周行。
予之所以緻卿於山澤之間，待卿以嘉賓之禮者，思欲聞周行之說也。
予之志之不立，而治不徯志者，其故何自而然？請聞受病之源，冀施對症之劑。
卿或毋慳金玉之音，示予以肝膈之言可乎？」德相曰：「聖敎至此，實不勝欽誦感歎也。
國初之於皇明，有君臣父子之義。
而丁醜南城下城之辱、甲申皇朝屋社之變，皆百世不可忘者也。
惟我孝宗聖祖，奮發大志，將大有爲。
皇穹不佑，弓劍遽遺。
此爲天下萬世之痛恨。
惟其明天理、正人心，使我東土，免爲夷狄、禽獸之歸者，伊誰之功哉？亦惟我肅宗大王心懷憤痛，志在繼述，而國小力弱，雖不及有爲，築壇報祀，大義皦然。
及我英宗大王，則纉承聖祖、聖考之遺意，嘗敎曰：『予則，當以聖祖志事自期，群下以先正所以事聖祖者，自勉可也。
』其後三皇祫壇，皇筆勒梓，親製跋文，皆出於不忘大義之盛意。
至我聖上卽阼，嚴斥明徽妖說，手書廟額以揭。
此豈徒東土一世之幸？實天下萬世之幸也。
」上曰：「《春秋》一部，人皆曰：『誅亂賊、討亂逆之書。
』予則以爲不徒是也。
孔夫子以聖人，而不得有聖人之位。
于是時也，文、武、周公之敎，掃地無餘，人而不知有民彜、物則之所當然，其將相率，而入於夷狄禽獸之域矣。
唐、虞之民，比屋可封，而舜猶憂之，命契敎民人倫，其言不過曰：『五品不遜』雲，則況又《春秋》之時，其爲聖人之憂也，奚但比於唐、虞命契之時乎？是以不得已有是書也。
原其所以，則實由於時君世主，不能敷敎之緻也。
夫子借此《麟經》之筆，以明夫君臣、父子之倫常，兼寓褒貶、與奪之權於其間。
然則，誅亂賊、討亂逆，固是《春秋》之大義而若論全篇之大義，明天倫、立人紀是也。
至於誅討之義，特是明倫、立紀中一事也。
如使夫子之聖，得位而行道，敷明倫、立紀之化於天下，如虞、舜之時。
則尙何誅討之可言乎？是以，予則以爲《春秋》之作，誠以夫子之不得位，而敎化不行故也。
前乎《春秋》，而無唐、虞五品之敎，後乎唐、虞，而無《春秋》一部之書，則含生之類，豈至今賴而存哉？自是漢、唐之間，上之人爲能明倫、立紀者，又絶無聞焉。
至宋朱子倡明孔子之意，而又不得位，載之空言。
噫！萬古綱常，雖曰賴而不墜，而唐、虞、三代之治，不復可見，可勝歎哉！何幸我東天運休明，卿之先祖，文正公，際會我聖祖時則神京陸沈，痛纏屋社，求諸《春秋》，大義尊攘，此其時也。
是時，聖祖與先正，密勿訏謨者，卽是義，而然於絲綸之間、章奏之際，君臣上下之奮勵責勉者，其要，亦不遇明天倫、立人紀六字也。
是以，敎行於上，俗美於下。
雖未能復君之讎、靈國之恥，環東土臣庶，知有君言之倫常。
而鰈域一隅，獨戴大明日月，此豈非聖祖之烈，而先正之功乎？及其聖祖中道賓天，從而先正之沒，又久矣。
敎弛、道衰，彜倫安得而明乎？亂逆又安得不接跡而起乎？雖以目下事言之，旣犯之惡逆，罪在罔赦，固不可不誅討。
嗣後之道，明其大本，而期於無犯可也。
何謂之大本也，卽上所謂明天倫、立人紀是也。
苟使朝廷之上，敷此明倫、立紀之化，如虞舜命契之時，則比屋之效庶，可翹足而待。
更何事於誅討哉？此予所以以明倫、立紀，爲《春秋》之大義，而以誅討爲大義中一事。
未知卿意以爲如何？」德相曰：「聖敎，縷縷反復。
臣年老聽瑩，未能諦會其萬一。
而所謂誅亂、討賊，正是明天理、正人心之事，則聖敎雲雲，有若分而貳之者然。
此臣之所未敢知也。
」上曰：「予以明倫、立紀，爲《春秋》之大義，而以誅討爲大義中一事者，予意實非分作兩截看也。
抑有一事之可取譬者。
孝悌，固是大節，而爲仁中之一事；則誅討，亦是大義，而爲明倫中一事故也。
豈不近於先儒所謂偏言、專言之分乎？」德相曰：「臣豈敢不知聖敎？而如欲明天理、正人心，必先自誅討始。
誅討，卽是明天理之一端，而因其端，而明其全體，則不亦宜乎？」上曰：「卿言好矣。
本末之意，予有所雲雲，而至於行之之道，誠如卿言。
大凡爲學之道，如溯流而尋源，由端而探本。
雖以行仁、行義言之，曰仁、曰義，是仁中之一事，而行仁則，未嘗不權輿於是焉。
誅討，亦是義中之一事，而行義，則未嘗不發軔於此焉。
學者用工之方，誠如卿言矣。
討逆事，已諭於前後三司之批。
而或有不忍置法者，或有尙逭一律者，予意亦有在也，從當下敎矣。
」上曰：「卿以先正之孫，値義理不明之時。
正人心、明天理，使此世，率歸於衣冠之倫者，是卿之責也。
予以是深有望於卿矣。
」德相曰：「聖敎，每及於先，故若是縷縷，至以先臣之事，期望於賤臣。
顧臣蔑劣，又何以堪承乎？徒切感泣而已。
」上曰：「向來，萬東廟賜額，非獨予曠世之感。
卽是追述聖祖之意也。
且配侑於廟庭，禮或近於無稽，意亦非其偶然。
倘或陟降有臨，先正有知，庶可以慰悅矣。
」德相曰：「賜額之恩、配侑之典，實出於不忘大義之聖心。
在他人，猶當欽仰感激。
況於臣乎？」上曰：「予自在春宮，於先正向慕之誠，實不淺淺。
每與同志之士，說及千古君臣之際，至聖祖之於先正，未嘗不咨嗟詠嘆，恨先正之得君，而未及展厥所蘊也。
寧廟，若不中道賓天，以其際遇，以其契合，必有治挽三代之盛。
豈使先正，棲遑于外哉？先正未逮之志事，卿不闡明，其將湮晦而後已。
噫！世道之郅隆、時象之振刷，不望於卿而何哉？卿不特以幼學壯行之義爲念，當以先正之心爲心。
苟如是，則雖欲不盡心於國事，得乎？予每誦先正晩年所作，瞻望寧陵詩中：『坐久月沈陵栢暗，不知何處跪陳辭』之句，不覺感慨寤歎也。
予是以欲明先正未明之志，曾於在邸時，有一二裒集之冊子，名曰《傳心錄》，以接乎朱子之統。
又得先正之文，見逸於刊集者，目之曰《大老逸》稿。
此可見予尋常仰慕之一端。
此則當於後日，出示于卿矣。
」上曰：「昔程子爲監察禦史裏行也，帝數賜召見。
及退，必謂曰：『頻求對，朕欲常常見卿。
』其後一日，從容賜對。
正午始出。
宦侍曰：『禦史，不知上未食乎？』雲。
今卿之晉接，雖至移時。
我朝家法嚴束，此輩便作成憲。
予亦留心於是，防閑之道，未嘗少忽。
今之時庶無宦者此等之言。
然見卿初登筵席。
且値寒殿入侍，竟夕酬酢，想多勞憊矣。
少退更入，可也。
」德相曰：「臣新自草野，耿耿愚忠，隻在於一瞻天顔。
且有先輩已行之例，敢此仰請矣。
」上曰：「卿其起瞻也。
」仍命小退。
少間，諸臣還爲進伏。
上曰：「卿旣登筵，所欲言者，更爲陳達也。
」德相曰：「俄者所陳數條，亦是初筵，草草陳達大綱，而多有未盡處者。
然造次之間，固難畢陳。
且此外，或有關係時務者，臣旣有出位幹政之戒。
又有交淺言深之嫌，故姑不敢妄爲之說。
惟願聖上，留意於所陳，深加思繹，而體行焉。
」上曰：「所陳，俱甚切實，敢不體念乎？卿雖無實職，今以儒賢造朝，豈可謂出位幹政？且卿雖登初筵，予聞卿已熟，無異於曾識。
亦豈可謂交淺乎？此後則更勿如此道也。
」德相對曰：「聖敎至此。
臣不勝惶感矣。
雖有愚見，不可卒乍間畢陳。
從當更達矣。
」上曰：「卿居在水原乎？」德相曰：「然矣。
」上曰：「卿於先正，爲幾世孫，而爲直派乎？德相曰：」四代孫。
而臣則爲支派矣。
「上曰：」儒臣，雖無職名，開講時，前例以經筵官入參乎？「都承旨洪國榮曰：」然。
「上曰：」冷邸居處，想必齟齬。
故命有司，輸送米、肉、柴、炭，卿何過讓？「德相曰：」古所謂饋肉繼米，卽是禮賢之典。
此豈人人所可冒當者乎？恩敎鄭重，故不得已祗受，而臣心不安，益無所措。
「上曰：」近以日寒，例停講筵矣。
卿今上來，可以頻開講筵。
而經筵冊子，則《論語》，召對，《史記評林》，夜對，《陸宣公奏議》也。
先儒以爲：『看史亦爲窮格之一端。
然《史記》若不如濂、洛文字。
則合講何書？「德相曰：」法講《魯論》果好。
而至於《評林》，則不過文章家類。
而其在講究治亂，討論得失，似不如漢、唐、宋正史矣。
「上曰：」正史則予在春宮時，已爲進講矣。
「德相曰：」至於《宋史》，則我國規模，與宋朝大同。
熟講溫繹，亦何妨乎？「國榮曰：」儒臣所住處，在於門外，或値夜對，則似難便矣。
「上曰：」城內若有可住處，則從速入處也。
「德相曰：」無城內可住處，若値夜對有命，則當預爲入來矣。
「上曰：」先正則在京時，住於何處？「德相曰：」己醜年承召時，初住城外。
後因聖敎，移處於壯洞矣。
「上曰：」卿年幾何？「德相曰：」六十九矣。
「德相曰：」臣以草野賤蹤，昵侍前席，從容賜對。
臣之榮幸極矣。
而再次臨殿，聖體恐緻勞憊矣。
「上曰：」當從近更召矣。
「時國榮欲援引儒名，以植其黨。
德相椎鹵無學術，而屢言于上，至被禮徵。
旣登對，上所俯詢，皆不能對。
誦奏袖裏笏記數條，間或忘漏。
則時時披讀，如臺臣之謄傳前啓。
始登筵，諸承旨玉堂，請同入，竝揮之，隻與國榮同入。
自是出入語默，一從國榮指使。
12月15日 ○辛未，以宋德相、金亮行、兪彥鏶、金鍾厚爲經筵官。
吳載純爲司憲府大司憲。
白東俊爲京畿水軍節度使。
仍任金華鎭禮曹判書。
○敎祭酒宋德相曰：「予於卿，盡誠招徠者，豈但縻以爵秩，矜式朝廷也。
誠以予之所望，在於日入經筵，先導寡躬矣。
至於長憲之職，職事多礙，凡於召對、夜對，自有體例之相妨者。
正風敎，非不緊且重矣。
比諸啓沃、薰陶之任，猶不無先後、緩急之序。
卿之上來登筵，不越數日。
則遽然，責之以他事，近於無實。
且卿在經筵之官，欲有陳達者，則何關於言職與否，而況正風敎之道，自在於開發誠正之中乎？銓曹，雖擬卿於都憲之望。
而姑不點下者，良以此也。
卿其體予此意，益思輔導之方，先從頂門上下針。
則嘉惠朕躬大矣。
是豈非急先務乎？然嗣後任卿之道，亦不可以此爲拘。
奚但一都憲之責而止哉？今夜，亦欲夜對，以其尙在城外，咨且未果。
卿須從近入處城內，以便登對。
此予悃愊之言，卿須知悉。
」 ○晝講，講《論語》。
侍讀官沈念祖曰：「子在川上章，言道體之不息。
而自此以下，皆勉人進學之辭。
各章所言不同，而其要不出立志。
大本旣立，則學不期進而自進矣。
諸章中，爲今日最近者，又莫如譬如爲山之訓。
其止、其進，隻在自家之自強與自棄。
而九仞之前，功雖多，止而不進，終至於虧。
一簣之所積雖少，進而不止，終至於成，豈可以前功之多，或忽進進之工哉？其次語之不惰章，又有可以警發者。
得一善眷眷服膺，欲罷不能，皆是顔子不惰處。
曾子之曰唯，子路之未之行，猶恐有聞，猶不若顔子之心解力行，知行俱到，故夫子特稱之。
非但師友麗澤之益，君臣啓沃之道，亦當如是。
而千古以來，惟大舜一人，獨能取人爲善，若決江河，斯所以爲大舜矣。
竊念殿下臨禦以來，奮發勑勵，整頓百度。
一國臣民，皆以爲至治可期於朞月矣。
到今事爲施指，或不無實效之未究。
風俗習尙，亦未至丕變之可期，徯志之治，卒未易見。
此雖出於群下之不能對揚贊成，而或恐殿下圖治之誠，旣立之志，亦復因此而少弛，遂至有因循退托之意，則不幾近於一簣之止乎？臣聞日昨儒臣，以立志有所仰勉者。
此言偶與今日講章之旨，若相孚合，故敢此略陳。
今日講章，政多文義。
而如臣淺學謏見，實無足發揮開陳者。
儒臣造朝，今又登筵。
此誠朝廷曠絶之慶會。
深辭奧旨，反復發難，嘉謨大猷，聞輒卽行，以大舜決河之勇，成九仞一簣之工，深有望於今日矣。
」檢討官黃昇源曰：「好德章，聖人以好德與好色對言之。
夫食色，性也；好色，是人性也。
民之秉彜，好是懿德，好德亦人性也，而凡人則好德，不如好色。
此如人心、道心之分，發於形氣者，易於過；發於義理者，易於不及。
故謝氏註，以一誠字，發揮此章之旨者。
其義，甚好。
殿下招延草萊之儒臣，親禦經筵，諮訪嘉猷。
今日宗祊，挽廻泰運之機，在此一擧。
然而橫經問難之際，止於上下酬酢，而無實行之效。
則徒美觀瞻而已也。
進講諸章中，逐章發問。
闡發聖人之精微。
雖一善言、一善行，皆於聖躬，必務實心體行之道，然後始爲誠心好德矣。
聖心於此，益復加勉，是臣區區之望。
」上曰：「儒臣登筵，敷陳文義好矣。
」經筵官宋德相曰：「出則事公卿章四件事，事雖至近。
盡其理，則雖聖人，亦不外此，蓋無精粗本末故也。
且聖人謙辭，非心實自謂已能，而外爲謙抑者也。
其心，終似有欠缺歉然底意，故其言如此。
蓋忽於卑近，則可及於高遠地位耶。
」上曰：「卿之所陳，甚好。
大抵，聖人之心，不自矜，恒有不足之歎。
雖於日用事物，至易至近之道，罔或放過，蓋是聖益聖、勉益勉之意，而亦有實理之如此者。
大凡聖人之道，莫如下學上達之工也。
下學之事，雖甚近易，而觀於上達之後，則尤極高遠。
若言最近易之事，則孝悌是也。
而溯究極工，則以堯、舜蕩嵬難名之德，其道不越乎此二字。
而又以是推廣之，使天之所覆、地之所載、日月所照、霜露所墜凡有血氣之倫者，莫不尊親焉。
其廣大、深遠也，有如是矣。
此《中庸》集傳，所謂放彌六合，退藏於密者也。
於是乎益知其至理之在吾方寸，而不待他求也。
子曰：『仁遠乎哉？我欲仁，斯仁至矣。
』作成之方，莫不在於下學之工。
此章中，出事公卿數句，外面見之，雖甚容易，而上達之效，亦不外是。
故夫子之所以自謙者此也。
且有取譬者，聖人之心，每不自聖，不勉之中，恒存望道未見之意，安行之中，亦有獨覺其進之妙。
如十五志學，至七十從心所欲之語，工夫次第，燦然有階級，無異後學循序之工。
是豈故爲設辭，以訓後學者也？雖以孔子之聖，於人所不知之中，有所獨覺而然也。
且曰：『假我數年，卒以學《易》』雲，則以天繼生知之聖，亦安有更事於學，而如是雲雲？亦可見聖人不自滿假之意也。
」德相曰：「聖敎誠然。
蓋事雖有卑近、高遠之別，而其理則一也。
故雖卑近之事，實是至理之所寓，聖人於此，亦不敢忽，伏願殿下留神於此焉。
」上曰：「逝者如斯，卽言其道體之流行不息也。
而予於文義之外，因此逝字，有所感發興歎者矣。
所謂逝者，卽一往不返之謂，而推之以人事，有歲不與我之意也。
朱子亦嘗曰：」歲月如流，工夫易間斷，義理難推尋。
』旣往雖已矣。
予過此時，則歲月易至晼晩，志氣漸益頹惰。
其將無聞而止矣。
可不懼哉？卿以儒賢，今幸造朝，予心欣慰，不啻如渴得飮。
而卿之蒼顔白髮，亦已遲暮，其欲無意於斯世則已。
如欲有意，則展布所蘊，輔成治化，政宜及今慥慥，可免難追之歎矣。
古人雲：『大禹聖人，猶惜寸陰。
』衆人當惜分陰，政爲今日道也。
予以世道之責，委之於卿。
且以一逝字，反復于卿，以爲上下交勉之資。
卿其體此，念哉念哉。
「德相曰：」聖敎逝字之義，雖非經文本義，可以別爲一義，反復興歎。
推演聖人言外之意，以爲上下交勉之資，不勝欽仰感歎矣。
「特進官洪樂純曰：」殿下拈出逝者如斯之意，惜儒賢之益老，勉治化之裨補，聖意尤切，反躬自勉，吾將不及。
臣於此，不勝欽嘆。
殿下春秋方盛，志氣方銳。
此，正不可失之時。
須及此時，益加勉勵，勤孜不息，則三代之治，可以復見矣。
今者至誠招延，儒臣造朝，如是講磨討論，甚盛擧也。
必須虛心採納，以身體行，豈不大有益於治道乎？殿下春秋，今方鼎盛。
儒臣則已老矣。
若過十餘年，儒臣之年紀愈暮。
殿下之志氣，安知不摧頹乎？朱子告其君曰：『陛下者，有宋之聖主。
今日者，陛下之盛時。
』臣於殿下，亦敢雲，然此正殿下可惜之時。
伏願無忘今日之下敎，益加勉焉。
朱子於孝宗末年，上箚曰：『歲月流邁，如川之不復返，不惟臣之蒼顔白髮，已覺遲暮，竊仰天顔，亦覺非昔時。
』今若失此時，則荏苒之間，治效不立，聖志已惰，將不勝其竊歎，而爲此之懼。
伏願更架勉勵焉。
「至吾未見好德章，德相曰：」此好善以誠之義也。
蓋人之好色，則心豈有虛假，而好之者乎？至若好善，則或外面好之。
而內實不能，其所謂好之者，有表裏不同之患。
此則無他。
私慾間之而然也，故聖人所言如此。
子夏所謂：『賢賢易色。
』亦此意也。
帝王工夫，尤當深加警省處也。
「上曰：」好德如好色，則果善矣。
而若無眞箇見得，則所謂好之者，未必誠心好之者也。
必須好如《緇衣》，然後可以名實相符，表裏無間，卿言甚切實矣。
「樂純曰：」好賢之名，美名也。
從古人君，孰不欲好之，但其所嗜好者，與賢者異。
或有慕好賢之名者，而其實非誠心好之耳。
東漢隱士之言曰：『廐馬萬匹，其可減乎？後宮數千，其可去乎？左右權豪，其可除乎？』世主之所好，皆如此，故賢者不至。
宋神宗不能用程子；孝宗不能用朱子。
此正志士之恨，臣雖無狀，豈敢面諛殿下乎？殿下聖質淸明，聖學高邁，無物累之害，又至誠招延山林，此固漢、唐以來，所未有之盛擧也。
昔我孝廟禮遇先正，訏謨密勿，契合昭融。
遺風餘烈，至今不泯。
今儒賢，又膺招徠，登此講筵。
殿下之好賢，克追聖祖，臣何幸親見也。
殿下旣有好賢之心，必須聽其言，而施之於事，然後可以著好賢之實矣。
人心毋論貴賤，易失難操。
須常常鞭辟近裏，使此心常存毋失。
法筵，體重、禮嚴、情離。
伏望，時時召儒賢，夜對討論心性之理，講磨治道之要，以爲出治之本焉。
「上曰：」當體念矣。
「德相曰：」特進官之所達，言皆切實。
人君勉學，無過於此。
伏願留神焉。
「至譬如爲山章。
德相曰：」此止字，卽自棄之謂也。
此進字，卽自強之謂也。
爲山九仞，其成無幾，而或息其工，則功不成；平地一簣，其成渺然，而不息其工，則功可就。
畢竟成就，惟在自強與自棄矣。
其效害之不難知如此。
伏望聖上於此，必猛省焉。
「上曰：」所陳甚好。
自強、自棄，隻在於一念之間、毫釐之差。
自強而不至間斷，則可成九仞之功；自棄而便欲放過，則祗歸一簣之虧，殊可警懼。
今卿因文義陳勉者，誠爲切實，當體念矣。
「 至《語》之不惰章。
德相曰：」此章，別無深意。
但顔子之心解，卽聞一知十之意也。
顔子之力行，卽旣竭吾才之意也。
苟非顔子之明且健，孰能如此乎？此非群弟子所可及，而聖人之所以稱道者也。
明健二字，亦必加勉焉。
「上曰：」卿之所奏好矣。
因知行二字，予有所反復者矣。
爲學之道，貴先格緻，而誠正次之。
以知行言之，窮格屬知，誠正屬行，然豈可盡知而後，始議做工於行乎？今日格一物，明日格一物，而今日行一事，明日行一事。
知得一寸，行得一寸，交修竝進，不可偏廢者也。
若徒使窮格，而擔閣力行，則所謂窮格者，祗歸鸚鵡之能言矣。
但能力行，而抛置窮格，則所謂力行者，特屬適埴而冥行也。
是以《大學》之《三綱》、《八目》、《中庸》之《達道》、《達德》，聖人作爲名目，傳示後學者，誠欲使後學，知本末先後之別，而不敢躐等、淩節，貪多務得也。
大抵，爲學之要，無出於勿忘、勿助也。
忘則頹惰，不足有爲；助則急迫，反復爲害，此又不可不念處也。
且說者，或以爲匹庶之爲學，不過止於修齊之事雲。
予則以爲此有不然。
匹庶之學，與帝王無異焉。
傳不雲乎，窮則獨善，達則兼善。
雖以孔、孟之事言之，未嘗不自任於治平之功。
而特以不得其位，不行其道而然也。
以是觀之，雖匹庶，亦豈可不念於治平之學乎？但帝王之學，與匹庶，差有緩急之殊。
在匹庶，則學未到治平之域，姑可進德修業，以責成效。
此乃聖人所謂幼學壯行也。
』至於帝王，則沖幼之時，已任治平之責矣。
其可委之以修齊以上工夫之未造，而乃以治平之功，讓而不居乎？尤當一邊用工，一邊做治也。
是以帝王之爲學，爲尤急、尤重，而與匹庶，煞有殊焉者，誠以此也。
噫！上古之時，則亶聰明者，作元後，而自夫夏、商家天下之後，爲人主者，未必盡有聰明之資，而天位遂作世守之物。
則凡所用工之方，益加俛焉孜孜，不敢荒逸，而無負上天作後之意可也。
此予所以因文義，激仰于中者也。
「德相曰：」知、行之不可偏廢，果如聖敎矣。
「上曰：」知、行，雖不可偏此、廢彼，而用工之際，每患知或有餘，而行或不足。
其所謂有餘者，決非眞知故也。
果能眞知其善之可爲、惡之不可爲，如芻豢之悅口、烏喙之殺人，則決無不行之理。
然行固必待於勇，而後做得。
非勇則己私，何以克之，物累，何以制之？是以，子言達德，以勇竝言者此也。
雖以濂、洛諸賢用工言之，程、朱，大賢也，固不敢議到。
而至如橫渠之爲橫渠，直以一勇字收效。
早悅孫、吳，晩逃佛、老。
初軔之迷塗也，強探力索，勇撤皐比，晩年之成德也，又其敎人也，每以纏繞處擺脫，未嘗不勤咨焉。
予則以爲：『學者用工，莫若取法於橫渠之爲緊切。
』卿意，以爲如何？「德相曰：」橫渠篤行之工，可謂斬釘截鐵，勇行直前者也。
「上曰：」以予陸陸之學，於聖學工夫，尙不能窺其萬一，而何暇便自滿假乎？設令講官之說，率皆層淺，而無足以當予心。
然人皆有一得。
在予從善之義，固當虛心傾聽，以體聖人好問、好察之意。
況予果無眞知實得者乎？大舜，聖人也，自耕稼陶漁，以至爲帝，而無非取諸人者，則此予所當法者也。
至於經筵之罕設，每以機務之繁，不得逐日開講。
是固予歉愧之甚者也。
工夫之無間，如天行之不息。
予於爲學，非不欲俛焉孶孶，而每患作輟無常。
則非但寒曝之爲可戒。
又視緝熙將就之義，尤無可言矣。
自此當頻頻開講，而講時，卿必同參，以平昔所講磨之格言、嘉謨，日陳于予也。
且念講學之工，不獨誦讀爲貴。
全以反復討論爲意，則自有無限進益也。
「德相曰：」今日，悠悠萬事，莫急於聖學成就。
豈可以機務煩劇，不頻開講乎？自此留意之敎，臣不勝莊誦矣。
「上曰：」下之期望如此。
則上之自勉，亦當加意，可不體念？而今予之所望於卿者，亦大矣。
況卿，卽先正之孫也？其以先正之事孝廟者，事予，則豈不有光乎？予今以丕變之責，委之於卿。
朞月之內，固難責成，而卿能盡心於國事，則成效亦可翹足而待。
顧今世道之責，惟在於卿矣。
「德相曰：」臣識淺學蔑，將無以明先臣之志事，又無以報聖上之恩眷。
而聖敎至此，益切惶愧矣。
「上曰：」俄以知、行之不可偏廢，有所論說矣。
雖以濂、洛敎人之方，言之，東萊之學，可謂專尙道問學之工，此屬於窮格，象山之學，固是偏係尊德性之工，此屬於力行。
然，東萊之病，病止玩物；象山之弊，弊歸入禪。
蓋均之爲害，而淺深之別，則有之。
且象山之意，本欲各立於朱子之訓釋也。
倘非朱夫子聖人之深辭奧旨，孰得以闡明，而後學亦安得窺覘聖明之蘊，探索天人之際也？無極、太極之往復，蓋不得已也。
此正如堯之授舜，其言不過四字。
而舜之授禹，益之以三言者也。
又如《論語》，隻書仁字，而《思》、《孟》詳言七情、四端也。
蓋世愈下而道愈晦，講之不得不明，釋之不得不細也。
聖賢豈欲多言也哉？且於此，古聖賢物我無間之意，亦有彷彿想像者。
象山一派，背馳考亭，自立門戶。
然而朱子，於象山交契，本自不淺，除非辨彼學闢彼語之時，則彼此之間，不知和氣。
雖以鹿洞事言之，相與講論於函丈之間，而聽之者，莫不有竦然動心者。
接物之際，意之相投，有如是矣。
至於後世不然，少有意見之岐異，輒緻戈戟之相尋，豈非朱子之罪人乎？此亦予因文，而慨歎者也。
「德相曰：」聖敎至當矣。
「上曰：」聖學、異端，道則雖殊，而工固無間。
是以從古儒者，或有早悅而晩悟之人。
至於佛氏，與吾儒之學，其分在於毫釐之差，故曰似是而非，彌近理而大亂眞。
學者之造詣未高，識解未篤，則蓋難免紫亂朱之歎矣。
象山之學，亦以是也。
「德相曰：」果如聖敎。
「上曰：」忠、質、文，皆是聖王之治規，而末弊莫不有之，乃有互相損益之事。
至於學問，亦然。
程門之說敬，非不極好而至當。
朱子之釋經，又何等繼往、開來之功？而末學之未及探得其蹊逕者，往往有或近於入定者，或治乎訓詁者。
此其故何哉？「德相曰：」忠、質、文，果有末流之弊矣。
「上曰：」大凡學者之用工，各隨其氣質之偏處而下工。
克己，須從性偏難克處克將去者，先儒之言也。
蓋矯氣質之工，必自於克己焉。
此亦竝行交修處也。
大抵性柔者，必先剛克；性剛者，必須柔克。
剛者，每失於自用；柔者，每患於退托，故聖賢之敎人，自己之用工，各隨其不足處，開發之、推擴之。
程子責張思叔曰：『何不動心忍性？』謝上蔡告程子曰：『去得一矜字，又如東萊之讀《論語》，躬自厚而薄責於人之章，大覺前日打破家事之病。
』此皆所當法者也。
以此觀之。
涵養省察之工，尤不可偏廢也。
涵養於未發之時，省察於旣發之後，豈不好乎？「德相曰：」果如聖敎。
「上曰：」人之尤悔，每在動處，故主敬，卽涵養之功也。
固可用力於治內，而欲於動處不走作，則尤豈非藉手於主敬之工乎？此所以敬是成終始，而通動靜者也。
「德相曰：」聖敎誠至當。
「上曰：」主敬之工，通貫動靜。
蓋動中有靜，靜中有動，譬如沖漠無眹之中，有萬象森然之理。
萬象森然之中，亦有沖漠無眹之體。
明鏡止水，不以衆物之畢照，而光明之體，瑩然自在。
則雖接事物，至於手足腁胝，吾心之虛靈不昧，亦不以動時而失其靜體也。
以此究之，動亦靜，靜亦動也。
必用主敬工夫，然後可以體用無間，動靜交修矣。
「德相曰：」聖敎至當。
「上曰：」人於威儀之際，固不可忽也。
大抵治心、治身之工，如知行之不可闕一，故曰：『敬以直內，義以方外。
』又曰：『制之於外，以安其內。
』此是敬義夾持，內外交修者也。
蓋治心，莫切於涵養；涵養，莫要於居敬。
居敬之工，必自主靜始。
苟欲用力於主靜，則動作威儀之際，尤所當愼。
朱夫子作《敬齋之箴》，首言正衣冠、尊瞻視。
程夫子論主靜之義，先言箕踞，則心慢。
又敎初學之治身，必曰且敎人靜坐，所以整飭威儀，爲居敬主靜之工也。
以是益知其威儀之大關於治內外也。
況又宗廟、朝廷之上，自有容儀，峩冠博帶，規行矩步，不害爲輔治之一助。
豈可曰此不若近裏之實工，而無所事於容止也哉？亦或以此，而爲由外求內之道。
所謂循名，而責實者此也。
數十年來，簪紳之間，鮮有飭躬之工。
殿陛之上，或有側弁之歎。
此雖一事，或可見士大夫行檢掃地之一端。
噫！聲音、笑貌，固不足有補於治化，而竝與此而放過，則豈非慨然之甚者乎？非不念及於矯革，而習俗已成，未見有蔚然豹變之美。
臨筵發歎，徒爲屑屑言敎之歸。
適從筵臣，因講說敷奏之語，有此申及。
卿以宿德之士，應子旌招，矜式於朝廷。
須於此等處留意，以爲振礪之地。
深有望於卿也。
卿其念哉。
「德相曰：」聖敎，不勝欽仰。
「上曰：」俄以好德如好色章，文義略已言之。
而好善、惡惡，皆以實心爲之，然後可責實效。
蓋好之以實，則好不至善善，而不能用之歸；惡之以實，則惡不爲惡惡，而不能去之歸。
不如是，則與郭公之所以亡，同歸一轍矣。
爲人君者，愼其好惡之際，惟善是好，惟惡是惡。
衆譽之曰善，不信焉，必明知其所以善之故，然後好之；衆毀之曰惡，亦不信焉，必明知其所以惡之故，然後惡之。
審其好惡，而信其毀，則庶幾寡失之矣。
「德相曰：」果如聖敎。
此是人君尤當審愼處也。
「上曰：」因好字文義，又有感發于中者，蓋上有所好，下必有甚焉。
是以，世道之汚隆，在其君好尙之如何耳。
上苟好義，則下興於義；上又好利，則下趨於利。
惟予寡人，每於敦風勵俗之道，非不留意，而誠以民俗之積弊難祛。
人心之狃安成習，以今世套，以今時象，恐不可容易丕變也。
且今之時，則與古之時有異。
其所移風易俗之際，雖用人一己百之工，猶難責其成効也。
此予寡躬所以憂歎于中者也。
大抵數十年來，士大夫一種風俗，專尙名利，不顧行檢，以廉恥爲弁髦之事，以志操等棄之物。
擧世所謂曰好曰惡者，皆反其常道，可勝寒心。
是以，忠、逆無分，賢、邪莫辨。
此無他，朝廷之上，無先輩、長者之可以爲矜式，而師表者。
故世道日下，人心日乖，以至馴緻向來逆變。
元惡雖曰略加鋤治雲，而舊染汚俗，矯華無期。
今之世道之責，豈非卿之所可自任者乎？大抵學以至於聖人之學，爲治必復三代之治，惟在於是，兩說亦甚切當矣，然苟究其本，則果是在上者之責，而在上者，亦不可獨運也。
上布政令，下必承佐，然後可以共成治道。
爲今之道，當以勵名節爲主。
旣不可以家喩而戶說，上自朝廷，下至閭巷，習俗之痼弊，猝難變化，如人之四肢、百體，無不受病者然。
以今樣子，脫有緩急，未知果有抗義之人也。
此或予過中之說，而亦有實理之如此者。
何以則好耶？「德相曰：」雖以大舜之聖，必與臯陶、稷、契，都兪籲咈，共成治理。
則一日萬幾之繁，人君其豈可獨運乎？「上曰：」以目下事言之。
緻位卿相，年齡遲暮者，固難責之以勇往直前之工，而至於年少新進之類，若能存心於砥礪之行，則一人爲之，十人效之，庶幾漸次變革。
而不此之爲，旋進、旋退，隨行、逐隊。
有官守者，不必以盡職爲念；有言責者，亦不欲以盡忠爲心。
徒事規規於爵祿之間，此將奈何？豈非慨歎之甚者乎？「上又曰：」今者此等講說，似近應文，而今日如是論說，明日又如是講磨。
則不知之中，自有進益之處。
自省之際，不無充然之意。
豈可曰無得效者乎？「德相曰：」君德成就，專在經筵討論之際矣。
「樂純曰：」今入講筵，得聞聖敎，聖學高明，至於學問上工夫，自格緻至於治平，而無不該括。
雖窮經力行之士，鮮有及者。
欽仰感歎，無所更容仰贊者。
而非知之艱，行之惟艱。
勿以已知而忽之，益加擴充踐履之工，無所間斷焉。
「上曰：」予之旌招儒賢，日夕虛佇之餘，今登講筵，反復討論，多聞其所不聞，是可幸也。
「參贊官洪國榮曰：」此堂，卽孝廟朝晉接先正，講究治道，密勿訏謨之所也。
今又聖上，臨禦此堂，招筵先正之孫，臨文講義，從容賜對。
此亦非偶然也。
「德相曰：」前日筵中，有下衣資之命，故敢以爲辭。
則有勿爲固辭之敎，故惶恐不敢更瀆矣。
昨又竝掠頭之飾，下賜恩賜之物，不敢不受矣。
「上曰：」孝廟朝，先正以崇儉抑奢之意，登筵陳達。
而其後孝廟，特賜貂帽。
先正固辭之不得，至於陳疏矣。
今卿又如是固辭，亦可貴矣。
「德相曰：」前達第二條，大義之說，無可更陳者。
而但虜過百年之運，今已久矣。
早晩必有王者興焉。
虜若見逐而東來，則徵索侵害於我國者，有必甚焉。
將何以堪之？當此時也，潛同應變，合力掃蕩，實合於義理事勢。
而顧今狃安之習，旣無遠慮；自強之策，全不留意。
此將奈何？所謂自強之策，亦不過養兵、養民，固邊圉、修戎務而已。
願聖明，深留意焉。
「上曰：」卿言可謂深遠慮矣。
若足食、足兵，則果爲自強之道。
而目今國事泮渙，至於戎政，踈虞益甚。
況數年以來，饑饉薦臻，民生凋瘵。
固邊圉、修戎務之道，非不念之，而實無措置之策，甚可悶矣。
「德相曰：」民生困瘁，國計哀痛，莫今日若。
而今年荒歉，以稍勝之畿內觀之，已無可言。
至於三南，則尤甚，差送禦史，則好矣。
「上曰：」所陳甚好。
予曾見先正文集，每以抑奢侈，及遣繡衣之意，縷縷陳白於孝廟矣。
今此所陳，實爲急務。
而禦史之任，不輕而重。
非但難於其人，且有反爲貽弊之慮，故予方有意，而未果矣。
今聞卿言，當從近差遣矣。
「樂純曰：」差遣暗行，最爲當務。
此不但民知德意，守令可以歛戢，吏豪亦知畏懼。
其有效益必多矣。
「國榮曰：」三南兇荒，賑政方張。
民情休戚、守令臧否，不可不廉察。
而撰出諭文，仍付禦史，宣布德意，亦似好矣。
「上曰：」兼爲宣諭，亦似無妨矣。
「國榮曰：」英宗朝乙巳年，故相臣閔鎭遠，請以儒臣之在旌招之列者，令銓曹，先付經筵官，以輔益聖學爲奏。
今幸儒臣造朝，宜卽啓下，而在外儒臣，亦宜一體啓下，克盡招延之道，似好矣。
「允之。
國榮曰：」儒賢，年迫七耋。
筋力雖健，客裏居處，甚爲齟齬，且無在側扶將之人。
其子煥程，方帶陵官，往來難便。
以相當窠相換，似好矣。
「命惠陵參奉宋煥程，敎官相換。
12月17日 ○癸酉，耆老所，以折受田請劃事啓。
敎曰：「各宮房田畓中，加耕量外及諸凡折受之自宮房呈者，雖許免稅。
而必由吏曹，又經戶曹，然後始下本道之意，曾有飭敎，則各衙門、營門之免稅，亦是任土所出，所係誠不細矣。
豈可以一張公文成給，緻令上損經費，下貽民弊乎？且版曹金石之典，獨行於宮房，而不行於營衙，亦非宮府一體之義。
此後勿論衙門、營門，屯田及折受，必依宮房例，自該處啓聞。
下戶曹覆啓，行會本道，然後始許劃給免稅，定式施行。
」 12月18日 ○甲戌，仍任京畿水軍節度使洪秀輔、慶尙左道兵馬節度使白東俊。
以數遞，貽民弊也。
○夜對。
講陸宣公奏議。
侍讀官李度默曰：「人君緻治之道，若得賢人爲輔相，有良法美制，則亦可以庶幾，而此亦末耳。
莫如正心之工焉。
以此狀言之，德宗旣得陸贄爲輔相。
且用人，國之大政，而此狀所論，可謂法制之美者也。
然而德宗，無正心之工，故畢竟，信讒間之言，賢相不能用，良法亦不能行矣。
於此等處，深加體念，本原上工夫，十分加勉。
則任賢勿貳，守法不撓，自可成至治之功矣。
」檢討官嚴思晩曰：「此狀一篇命脈，專在於得人，而得人之道，在於考績，考績之要，在於公明矣。
雖以我朝言之。
內而銓曹，任用人之柄；外而方伯，有殿最之責。
若於注擬、貶褒之際，或忽公明之道，則失其職也。
然導率之責，在於朝廷，而朝廷導率，隻係於人主一心。
必以公明二字，爲得人之方，而公明之要，亦在於克祛己私。
敢以克己二字，爲仰勉之要矣。
」經筵官宋德相曰：「下番所陳得人之說，尤爲緊要。
若欲得人，則必先知人。
知人然後，可以辨君子、小人，而旣知人，則任賢勿貳，去邪勿疑，以實心任賢，以實心黜邪，方可爲得人矣。
《論語》曰：『好德，如好好色。
』《大學》曰：『惡惡，如惡惡臭。
』伏願，體念於此等處焉。
」上曰：「所陳誠爲切實，而更爲拈出文義以陳也。
」德相曰：「以此狀中所論言之。
所論小人者，不必悉懷險陂，故覆邦家，蓋以其意性憸邪，趨尙狹促，以沮戲爲出衆，以自異爲不群。
』此言可謂善形容。
尤是後世人辟省察處也。
」上曰：「此狀，卽請許臺省長官擧薦屬吏。
而大抵此言甚好。
百官之長、兩省之職，宰臣敍擬。
其餘臺省屬吏，則使長官選擇，實是地趣相近，易知其可否故也。
此篇精神，專在於人主擇輔臣，輔臣擇長官，長官擇屬吏也。
蓋宰執之擇臺省屬吏，事涉如何，故此狀所請，欲其各擧僚屬之意也。
」德相曰：「果如聖敎。
此狀之本意，欲其各隨其任，而擧其所知之謂也。
」上曰：「齊桓公，卽一覇主。
而管仲，以得賢不能任，爲害覇，對之。
唐太宗不過中主，而魏徵以一小人，敗衆君子之說，陳之。
蓋用一小人，則衆小人竝進易；用一君子，則衆君子彙進難。
以《易》之《姤卦》言之，衆陽之中，一陰，雖不足爲害。
而若陽微陰盛，至於十月，則盡爲純陰。
可不畏哉？故人君之用人，必嚴於進退之際，抑陰扶陽，用賢去邪，勿疑勿貳，然後可免於此矣。
」德相曰：「果如聖敎。
任賢勿貳，然後可期治效也。
」上曰：「德宗播遷奉天之時，以無陸贄，至於痛哭。
及其收復之後，又不用陸贄，臨亂而思之，居安而忘之何也？」德相曰：「此由於任之不誠，私意間之之緻也。
今此德宗之初思陸贄，出於善心也。
後惡陸贄，出於私意也。
」度默曰：「陸贄之始用也，雖有小人，似不能間之。
而蓋德宗，任之不能以誠，故畢竟不能見用矣。
」參贊官鄭民始曰：「德宗初非好陸贄也，後非惡陸贄也。
及往奉天，無他可仗之臣，隻有一個陸贄，而捨陸贄，則無他可與共之人，故亦不覺善端之自然發也。
」上曰：「城門閉，而言路開；城門開而言路閉。
此言誠好矣。
」上又曰：「此章所論考實雲者甚好。
始不考其實，而察其得失，則人之賢否，無以辨矣。
事之善惡，無以別矣。
必也於其惡處，究其所以惡之端；於其善處，得其所以善之端，然後始可爲擇賢、任賢之道也。
三代之時，共工、驩兜之類，以堯、舜之德，亦不能感化。
而自漢、唐以後之小人，則予以爲，莫非其君所使然也。
蓋元氣充實，則外邪不能侵，如太陽之中天，鬼魅莫逃其形矣。
唐宗之使盧杞，用事行臆，而使陸贄，不能輸忠盡才者。
此無他也。
杞是患得患失之類，而其巧言令辭，善中人主之意，欲自以爲其君，可以轉運，故恣行威權，莫之遏也。
以此觀之。
爲其君者，安得免使之然之責乎？」德相曰：「上敎中，其君使然雲者，果切中唐宗之病也。
唐宗若不用盧杞，則杞安得售其奸，至於此極乎？開國承家，小人勿用雲者，誠後世人主之龜鑑也。
」上曰：「賢邪雜進，主客易處者，專由於道心不能勝人心而然也。
如使至危之人心，不能聽命於道心，則所謂小人，如衆陰之蔽陽，而雖有賢者，譬如穉陽，不能保於積陰之中，可不畏哉？可不戒哉？以王安石之衣垢不濯，面垢不洗，不近人情之事多矣。
韓魏公之時，不敢售之。
而及夫韓公之卒也，始得肆行無忌。
明道所雲：『吾黨激成之論』，卽至言也。
」德相曰：「果如聖敎矣。
」上曰：「宋神宗之時，卽可更張、可有爲之時。
而不能遇伯程子，不幸遇王安石，故功烈如彼其卑也，而有爲之志，亦不能成矣。
自此之後，千古君臣，鑑戒於神宗之欲爲更張，而反爲病國。
雖或有眞可更張之事，不敢生意，其害甚矣。
可勝歎哉？」德相曰：「神宗，雖有有爲之志。
而無克己之工，故不能有終也。
」上曰：「宋仁宗，賢主也。
四十年嘉祐、慶曆之治，於斯爲盛，而其實，則無有爲之志、奮發之心，可勝歎哉？王德用所納二女，及其受諫而送也，至於流涕。
旣逐唐介，而又畫其像。
若罪在唐介，則罪唐介。
罪在文彥博則罪文彥博，可也。
而不此之爲，逐之而又畫其像。
於此二事，亦可見其優遊不斷也。
」德相曰：「仁宗資品，則果好矣，而實有優遊之病矣。
」上曰：「仁宗之時，端拱之治，足可緻之。
而終有優遊之歎；神宗，則雖有奮發有爲之志，而時已晼晩。
蓋所遇之時，不同故也。
」德相曰：「仁宗資品雖好，而無奮發之志。
神宗有奮發之志，而但無識見。
若使神宗有識見，則可以斥安石矣。
」上曰：「宋時宰相，皆有才不足之歎。
而至於唐之陸贄，有才如此，而亦不能見用。
良可惜也。
雖以韓魏公言之，事業亦可謂卓越，而但其才具不足，終未能制一元昊矣。
」德相曰：「以朱夫子所論見之。
韓魏公、範文正，才則果不足矣。
」參贊官洪國榮曰：「陸贄才則多矣，而但以奏議見之，則文體似卑下矣。
」上曰：「此時文體，皆如此矣。
嘉祐之際，號稱多士，而崇尙科業，故文體，因此而大變矣。
」上曰：「陸贄之才，比魏徵何如？」德相曰：「規模，則似不及於魏徵矣。
」上曰：「召對冊子，尙未定矣。
」德相曰：「《宋鑑》，更加溫繹，則似好矣。
」上曰：「《續近思錄》、《聖學輯要》、《太極圖》、《好學論》、《定性書》，皆好矣。
」德相曰：「《近思錄》，好矣。
」上曰：「《太極圖說》，濂溪不曰仁義禮智，而必曰中正仁義者，何也？」德相曰：「朱子以爲中正字，比禮智，尤親切也。
」上曰：「克己復禮，似當曰復理。
而不曰理，曰禮何也？」德相曰：「若曰復理，則似泛然，而無着工處，故必下禮字。
禮卽理之節文也，故視聽言動，皆由此而着工矣。
」上曰：「克己復禮，天下歸仁者，何也？」德相曰：「歸仁之歸字，猶許也。
」上曰：「克己復禮，則何以爲仁也？」德相曰：「私欲凈盡，天理流行，仁也。
」上曰：「先正所撰，《朱子語類抄》十一冊，甚爲精要，而此是先正造朝時所抄出也，召對講此冊，似好矣。
」德相曰：「此亦好矣。
而《近思錄》似勝矣。
」上曰：「夜對賜饌，卽古例，故今日亦略備小饌矣。
」仍宣醞。
上曰：「章甫，前以先正之配享臨漳事，有所陳請，而予姑不許。
卿意如何？」德相曰：「臣聞儒生之陳疏，竊有所憂歎者。
聖敎至此，臣不勝欽仰矣。
臣先祖杖屨之所嘗遊處，皆有書院。
逮我聖上，至蒙侑配廟庭。
恩已極矣，禮已隆矣。
雖非配享於臨漳，固無加損於臣祖，而今此儒生之請，誠不知事體也。
」上曰：「卿言，果合予意。
予所以尊慕先正者，靡不容極。
而至若書院之弊，亦嘗有斟量於中者，故雖不輕許。
予豈歇後於先正而然哉。
卿言如此，深用嘉歎。
」德相曰：「以書院事，旣發言端。
臣有區區所欲陳者，敢此仰達矣。
故判書臣李縡，急流勇退，超然名利，尙志節，而崇道學，造詣之高。
有非後學之所可窺也。
使君子有所恃，小人知所畏。
其爲斯文之功，甚偉矣。
及其沒也，宜有俎豆之所，而尙未設焉。
多士之請，非止一再。
而聖上尙今靳許。
不但士林之抑鬱，亦爲朝家之欠典。
伏願，更加三思焉。
」上曰：「予豈不知故判書之宜有俎豆之所？而但於先朝辛酉，有書院之禁令。
故雖未遽然許之，豈無更商之道乎？」德相曰：「臣亦豈不知聖意之攸在？而先朝禁令，爲慮末流濫雜之弊也。
先儒有言，當變通而變通，亦爲繼述。
且書院之弊，果非一端，而自肅廟朝，雖禁其濫雜，亦許其應施者。
則今雖允從多士之請，恐亦無損於遵守之聖德矣。
」上曰：「當更量處。
」國榮曰：「尙今無俎豆之所，實是欠典之大者。
臣嘗過其故居，隻有數間茅屋，扁之曰寒泉精舍，荒涼無主，惟有遺像在堂。
不覺感慨于中矣。
今此儒賢所奏，誠得當，而多士之請，亦已久矣。
」 12月19日 ○乙亥，以申思運爲司諫院大司諫。
○無氷。
敎曰：「今年之冬，冬暖如春。
窮冱已過，獻發在邇。
江水不氷，萌芽欲拆。
是何等變異也？古人所謂天怒民怨者，不幸近之。
靜究厥故，誰執其咎？一則，予否德。
二則，予否德也。
予接《春秋》書無氷，梓愼曰：『今玆宋、鄭，其饑乎。
』噫！春而無氷，猶謂之饑。
況冬而無氷，國將奈何？言念至此，寧欲無吪。
在予修省之道，固宜靡所不用其極。
而在人事所及之處，亦豈容沁洩度日，不思來歲之用乎？惟玆無氷之災，不特時候乖順之爲渴悶。
其爲用也，至重且繁。
爲有司者，迨玆歲翻之前，不遭契旋，而倘於祀典之用，果能何以措置？而忍以餧敗之物，薦獻乎？是尤憂懼之一端也。
未知該曹，留意於玆事，而迄無稟定之事，可勝寒心。
其令戶禮堂上，詳考已例，卽速稟處。
」 12月20日 ○丙子，次對。
領議政金尙喆啓言：「統制使李敬懋殿最，薺浦萬戶李廷高之題目，書中考。
同議於慶尙監司李在簡，則道臣改以下考，而敬懋以迎送有弊，仍置中考。
以此道臣，論罷統帥。
統帥之更不往復，果是失體。
道臣之論啓統帥，亦違常格，竝請重推。
」從之。
又啓言：「北關鏡城尤甚邑賙賑之資，請依道啓，賑穀則劃給一萬石。
空名帖成送一千張。
月課米，則使之停退。
交濟穀，則許令移轉。
而私賑及貢米許劃事，待更啓區劃。
」從之。
12月21日 ○丁醜，召見輪對官。
○敎曰：「今則伐氷之處，與京江大異，距京爲近百裡之地。
使京江之民，往役不可也。
以外邑之民，出用尤不可也。
揆以民情，參以國體，當念損上益下之政，就應伐氷丁之數，自戶惠廳及兵曹，量宜出價。
伐氷、運氷之時，民力則雇用。
船馬則貰用。
凡係役民勞民之事，一切勿侵。
時候乖和，當寒不氷，惟予否德之緻。
此則重之以因是困民，尤豈修省之本意也。
令有司之臣，從便擧行。
且內外氷庫所用氷丁，自禦供比常年減除，或可爲蠲此補彼之一端。
西氷庫，則各殿進上，六、七月減半。
四、五月、八月減三分之二。
此外應封月，姑皆停封。
其他各項應用氷丁，視此減數。
內氷庫，則元無供上氷丁，而徒貽戶、兵曹之弊端。
判付氷丁、藍染氷丁名色，明年則姑爲全數停減。
各處頒氷，亦依抹下數爻擧行。
如此，則內氷庫氷丁，比常時近二萬丁之進排，所減可爲萬五千餘丁。
而外氷庫，似不下屢萬。
蓋欲減上，而充下之意也。
內庫戶氷，今年則雖一片之氷，切勿侵徵於江戶民人。
」 12月22日 ○戊寅，展拜景慕宮。
○刑曹，以恩彥君?家潛屠，當該宮奴，請照法嚴處啓。
敎曰：「本曹之守法不撓，至於草記，可謂擧職。
予甚嘉乃。
而王孫之違法屠牛，潛自發賣。
敺打禁吏，流血狼藉雲。
莫非予靦然處。
愧恧之極，無以爲喩。
然法雖不屈，罪則可掩。
屠牛贖錢，令內司償給本曹，勿爲徵贖於王孫家。
」 12月23日 ○己卯，敎曰：「觀此沁留啓本。
殺獄罪人金漢澤獄案，事係風化矣。
人倫之變怪、獄情之陰慘，萬萬非尋常殺獄之比雲者，誠如守臣之言。
設使被殺人漢雄，眞有欲犯李召史，而奸未成之事。
在漢澤之道，固不忍以此殺弟。
乃反設計溺殺，而用意下手之際，情理極其絶悖。
又問刑曹所考律文，有兄殺弟用意兇慘者絞之法，可謂準備於漢澤也。
大抵漢澤，旣已承款於溺殺漢雄之事，則漢雄生時，潛奸李召史與否，元非輕重於此獄者也。
該府之置已承款應死之律，而反求未承款不當死之律，屢歲不決，然疑到今者，殊非敦風敎，重人命之義，當該前留守，竝從重推考。
其中前留守洪樂命之論題時，留守李福源之論啓，事則有始末，語則有條理。
原傳旨中，勿論罪人金漢澤。
則以《續大典》所載律，捧結案啓聞，如法勘處。
」又敎曰：「審恤之政，固無京外之別焉。
外邑在囚之可以傅生者，審理；可以取服者，錄啓。
以爲疏鬱之道。
則況京司乎？見今歲色垂改，新春不遠，尤合體仁之時。
刑曹未完決獄案，本曹堂上聚會曹中，詳細閱視。
與外邑審理及錄啓已來到者，登對稟決。
予嘗仰覩於先朝，每有審理之擧，必命該曹堂上，入直本曹，使之閱覈。
而有會心聚看，夜勝於晝，而晝坐易失於忙之敎。
今亦當遵已行之例。
限畢閱諸堂留處，本曹審理。
」 ○召見承旨柳義養。
上曰：「爾纔自江陵遞來，江陵有何弊端乎？」對曰：「種種弊瘼，不敢煩達矣。
」上曰：「陳田免稅，果有效乎？」對曰：「東邑之民，鹹曰此八道之所未有，前古之所罕聞者也。
莫不鼓舞攅祝，其爲效，推此可知矣。
」上曰：「可以永久無後慮否？」對曰：「旣已特蠲。
從今以後，庶無可慮矣。
」上曰：「漂倭之必泊於江陵、三陟者，何也？」對曰：「嶺東九郡，無非沿海。
而倭船之泊，不於襄、蔚等地，而必泊於江、陟兩界者，似是水勢之有所使然而然也。
」上曰：「三陟，隻有一營將。
其外，則無他防守。
極其踈虞矣。
」對曰：「臣於東道關防事，有愚見。
而適承聖敎之俯詢，敢此仰達矣。
我國關防，南西北三面，皆有防守。
而獨關東，無一措置，有識之憂，固已久矣。
說者或以爲：『東海水惡，有礙行船，故不必深慮。
』雲。
而此則，大有不然者。
夫漂船之來泊于江陵、三陟之間者，非止一再則水路，無礙於此，可知。
大關嶺，卽是東沿之陸路初程。
而距京道裡，亦不甚遠，可謂第一要衝。
則合有防守之策也。
論其地形，則實是天作之金城，眞所謂一夫當關，萬夫莫開之地。
今若略設城堡，置一別將而守之，則可爲緩急之一助。
木石旣裕，延袤不長，工役之費，亦不必多。
旣成之後，劃給本府糴穀三四千石。
使之取耗，以爲別將及校卒支放之資。
且本府境內，有廢堤堰數區，土性甚宜於生穀，地形不合於貯水。
積年廢棄，民皆惜之。
今亦許民耕食，而作爲山城之屯田，則新鎭財力，可以成樣。
然則，朝家別無費財，而東隅之儼然一城堡，可以成矣。
且以本府形便論之，境內嶺東，則穀少民多；嶺西，則穀多民少。
大嶺間之，旣遠且險。
雖當歉歲，移粟賑貸，實爲大弊。
今若儲穀於居間之山城，而視歲豐歉，東西交濟，則其在平時，亦爲便民之要道。
今此山城設置之議，可一擧而兩得也。
」上曰：「所奏，雖似無當。
予則，以爲無當之地，用不費之力，則無論有益與無益，在朝家陰雨之戒，不害爲得計。
令廟堂稟處。
」義養曰：「俗見，雖曰無東憂，而豈專然忘憂處也？昨秋水災時，海鷗千百爲群，逾嶺而西，群聚於嶺西數邑之衙軒，至及於楊根之境，亦豈非變異乎？禽鳥得氣之先者也。
杜鵑一鳴於天津橋上，康節先蔔南士之得志。
推此以論，可謂可憂之一端矣。
」上曰：「我國人自古忽於東事，此實可悶。
」 12月24日 ○庚辰，親臨都政〈吏曹判書洪樂純、參判徐浩修、參議李義翊、正郞沈豊之、佐郞鄭志儉、兵曹判書李徽之。
〉以李普行爲同知經筵事，兪彥鏶爲成均館司業。
○敎曰：「親政，卽禦極後初也。
凡係振淹之道、恢公之政，予果期望於居銓之臣。
而苟或不能實心對揚，與政廳之政無異，則烏在其臨筵飭勵之意乎？初仕守令之遴選、久勤遺蔭之甄敍，前後飭敎非不勤矣，而秪歸文具，可勝寒心。
咨！爾，兩銓之臣，益象精白，其宜惕勵。
」 12月26日 ○壬午，常參次對。
○特解吏曹判書洪樂純職。
12月27日 ○癸未，禦仁政殿，行祈穀祭誓戒。
○以鄭尙淳爲吏曹判書，鄭一祥爲京畿觀察使。
12月28日 ○甲申，特拜金華鎭爲戶曹判書。
○削刑曹判書具善復職。
以鑄錢堂上，掩置幻弄公貨之下屬也。
○以鄭好仁爲刑曹判書，蔡濟恭爲判義禁府事。
〈正宗文成武烈聖仁莊孝大王實錄卷之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