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八回嗣帝祚董生進三策應主召申公陳兩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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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廣川人董仲舒,菑川人公孫弘,會稽人嚴助,以及各處有名儒生,并皆被選,同時入都,差不多有百餘人。

    武帝悉數召入,親加策問,無非詢及帝王治要。

    一班對策士子,統皆凝神細思,屬筆成文,約莫有三五時,依次呈繳,陸續退出。

    武帝逐篇披覽,無甚合意,及看到董仲舒一卷,乃是詳論天人感應的道理,說得原原本本,計數千言。

    當即擊節稱賞,歎為奇文。

    原來仲舒少治《春秋》,頗有心得,景帝時已列名博士,下帷講誦,目不窺園,又閱三年有餘,功益精進。

    遠近學子,俱奉為經師。

    至是詣阙對策,正好把生平學識,抒展出來,果然壓倒群儒,特蒙知遇。

    武帝見他言未盡意。

    複加策問,至再至三。

    仲舒更疊詳對,統是援據《春秋》,歸本道學,世稱為天人三策,傳誦古今。

    小子無暇抄錄,但記得最後一篇,尤關重要,乃是請武帝崇尚孔子,屏黜異言。

    大略說是: 臣聞天者群物之祖,故遍複包含而無所殊。

    聖人法天而立道,亦溥愛而無私。

    春者天之所以生也,仁者君之所以愛也,夏者天之所以長也,德者君之所以養也,霜者天之所以殺也,刑者君之所以罰也,故孔子作《春秋》,上揆之天道,下質諸人情,書邦家之過,兼災異之變,以此見人之所為,其美惡之極,乃與天地流通,而往來相應,此亦言天之一端也。

    夫天令之謂命,命非聖人不行,質樸之謂性,性非教化不成,人欲之謂情,情非制度不節,是故古之王者,上謹于承天意,以順命也,下務明教化民,以成性也,正法度之宜,别上下之序,以防欲也。

    修此三者,而大本舉矣,人受命于天,固超然異于群生,故孔子曰:天地之性人為貴,明于天性,知自貴于物,然後知仁義,知仁義然後重禮節,重禮節然後安處善,安處善然後樂循理,樂循理然後謂之君子。

    臣又聞之:聚少成多,積小緻巨,故聖人莫不以晻與暗字通。

    緻明,以微緻顯。

    是以堯發于諸侯,舜興于深山,非一日而顯也。

    蓋有漸以緻之矣。

    言出于己,不可塞也。

    行發于身,不可掩也,言行之大者,君子所以動天地也,故盡小者大,慎微者著。

    積善在身,猶長日加益而人不知也,積惡在身,猶火之銷膏而人不見也,此唐虞之所以得令名,而桀纣之可為悼懼者也。

    夫樂而不亂,複而不厭者,謂之道。

    道者萬世無敝,敝者道之失也。

    夏尚忠,殷尚質,周尚文者,救敝之術,當用此也。

    道之大原出于天,天不變,道亦不變,是以禹繼舜,舜繼堯,三聖相授,而守一道,不待救也。

    由是觀之,繼治世者其道同,繼亂世者其道變,今大漢繼亂之後,若宜少損周之文緻,用夏之忠者。

    夫古之天下,猶今之天下,共是天下,古大治而今遠不逮,安所缪盩而陵夷若是,意者有所失于古之道與?有所詭于天之理與?天亦有所分予,予之齒者去其角,傅之翼者兩其足,是所受大者,不得取小也。

    古之所予祿者,不食于力,不動于末,與天同意者也。

    身寵而載高位,家溫而食厚祿,因乘富貴之資力。

    以與民争利于下,民安能如之哉?民日被朘削,濅以大窮,死且不避,安能避罪,此刑罰之所以繁,而奸邪之所以不可勝者也。

    公儀子相魯,至其家,見織帛,怒而出其妻,食于舍而茹葵,愠而拔之,曰吾已食祿,又奪園夫紅女利乎?紅讀如工。

    夫皇皇求财利,嘗恐乏匮者,庶人之意也。

    皇皇求仁義,惟恐不能化民者,大夫之意也。

    易曰:負且乘,緻寇至。

    言居君子之位,而為庶人之行者,禍患必至也。

    若居君子之位,當君子之行,則舍公儀休之相魯,無可為者矣。

    且臣聞《春秋》大一統者,天地之常經,古今之通誼也。

    今師異道,人異論,百家殊方,指意不同,是以上無以持一統,法制數變,下不知所守。

    臣愚以為諸不在六藝之科,孔子之術者,皆絕其道,勿使并進。

    邪僻之說滅息,然後統紀可壹,法度可明,民乃知所從矣。

     這篇文字,最合武帝微意。

    武帝年少氣盛,好高骛遠,要想大做一番事業,振古爍今,可巧仲舒對策,首在興學,次在求賢,最後進說大一統模範,請武帝崇正黜邪,規定一尊,正是武帝有志未逮,首思舉行,所以深相契合,大加稱賞。

    當下命仲舒為江都相,使佐江都王非。

    景帝子,見前。

    武帝既賞識仲舒,何不留為内用?丞相衛绾,聞得武帝嘉美仲舒,忙即迎合意旨,上了一本奏牍,說是各地所舉賢良,或治申韓學,申商韓非。

    或好蘇張言,無關盛治,反亂國政,應請一律罷歸。

    武帝自然準奏,除公孫弘嚴助諸人,素通儒學外,并令歸去,不得錄用。

    衛绾還道揣摩中旨,可以希寵固榮,保全祿位,那知武帝并不見重,反因他拾人牙慧,格外鄙夷。

    不到數月,竟将衛绾罷免,改用窦嬰為丞相。

    嬰系窦太後侄兒,窦太後嘗與景帝說及,欲令嬰居相位。

    景帝謂嬰沾沾自喜,量窄行輕,不合為相,所以終不見用。

    武帝也未嘗定欲相嬰,意中卻拟重任田蚡,不過因蚡資望尚淺,恐人不服,并且嬰是太皇太後的兄子,蚡乃皇太後的母弟,斟情酌理,亦應先嬰後蚡,所以使嬰代相,特命蚡為太尉。

    太尉一官,前時或設或廢,惟周勃父子,兩任太尉,及遷為丞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