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奸徒巧辯迷師伯 稚子無知罵長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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見過他發怒的。

    這次他大發雷霆,可說是生平僅見之事。

    衆弟子不禁駭然。

     奇怪的是,身受者的孟華卻竟似視而不見,聽而不聞。

    他仍然是站在鐘展面的,呆若木雞,并沒有“滾”。

     原來他的一顆心都放到弟弟身上了。

     這是他做夢也想不到的事情,他的弟弟竟然幫忙段劍青說謊! 像他的父親一樣,對這個他還沒有見過面的弟弟,他曾抱有很大的期望。

    最大的期望還不是他可以學成天山派的絕世武功,而是期望他自小有良師益友的教導,将來可以成為一個正直的人,有用的人,不會像他生身之父那樣。

     但現在,孟華對弟弟的期望卻是變成痛心了。

     “不,我決不能讓段劍青教壞我的弟弟,我要對他說明真相!”在心情極度的激動之中,孟華已是無暇去仔細考慮,在目前的形勢底下,這樣做是不是适當的了。

     他一咬牙根,忽地伸手就向楊炎抓去。

    叫道:“炎弟,你知不知道,我是你的哥哥!” 他當然知道,楊炎決不會相信他的。

    但在他的想法,當務之急,是先要把弟弟從段劍青手裡奪回來,然後才和他說明真相。

    因為他還有一層顧忌。

    害怕段劍青在圖窮匕現之時,會把他的弟弟挾為人質。

     此時楊炎正在段劍青的身旁,段劍青則是和白英奇并肩而立。

     孟華一隻手接他的弟弟,一隻手推開段劍青, 隻聽得“蔔通”一聲,段劍青跌了個四腳朝天,但孟華卻也沒有抓着他的弟弟。

     站在旁邊的白英奇出劍快極,白光一閃,就截他的手腕。

    孟華非先應付他這一招不可,緊接着“當”的一聲,白英奇手中長劍給孟華以彈指神通的功夫彈飛上半空。

    他在危急之際出招,這一彈就已是毫不留情了。

     在孟華來說,他是要奪回自己的弟弟,但在旁人看來,他卻是突施偷襲,這一“偷襲”,不但大出天山派弟子意料之外,連鐘展也始料之所不及。

     這刹那間,天山派衆弟子都是不禁失聲驚呼:“不好,他要殺楊師弟滅口!”“好狠的小賊,連一個小孩子他也不肯放過!” 鐘展勃然大怒,呼的一掌就向孟華背心落下! 學過武功的人,在性命危急之際,自衛乃是出于本能。

    孟華一覺背後勁風飒然,無暇思量,趕忙“移形換位”,一招“烘雲托月”,把鐘展的掌力卸開,原來鐘展雖然暴怒,但也還有幾分愛惜他的心情,隻是想對他加以懲戒,最多打傷了他,還不取他性命的。

     孟華化解了他的掌力,令得鐘展又是吃驚,又是感到為難:“想不到這小賊的内功竟有如此造詣,他最多不過二十歲年紀吧,真是武林難得的人材,可惜偏不學好,我要不要取他的性命呢?”要知鐘展雖然隻是用上五六分内力,當今之世,能夠化解他這掌力的,恐怕也是數不上十幾個人的。

     白英奇似乎看出師伯的心意,叫道:“這小子剛才冒認孟大俠是他的父親,如今又說炎兒是他的弟弟,師伯,你想一想,還用得着咱們盤問他麼?” 楊炎受了驚吓,又哭又叫:“他是奸細,他怎能是我的哥哥,師伯,你打死他,你打死他!” 段劍青更是得意,跟着叫道:“不錯,他是奸細,如今他已是不打自招了!我也無須和他對質了吧?” 楊炎的身世,天山派的一衆弟子不知道,鐘展和白英奇是知道的,孟華認為楊炎是他弟弟,亦即是等于承認楊牧是他的父親了。

     當然楊牧的兒子并不等于就是“奸細”,但段劍青找着這個藉口,在這樣混亂的情形底下,卻是令得鐘展不能不相信孟華是“奸細”了。

     要知在鐘展的心目之中,即使都是楊牧的兒子,孟華和楊炎也是大不相同的。

    楊炎是缪長風攜來天山的,那時他也不過是個周歲的孩子。

    唐經天是看在缪長風的面子,同時又知道他的母親雲紫蘿是為抗清而犧牲才收留他的。

    一個周歲起即由天山派掌門與缪長風共同撫養成人的孩子,他的父親有多大的罪惡亦是與他無關。

    但說到孟華,一來是有段劍青的謠言先人為主,二來鐘展以為他是跟着楊牧長大的,段劍青指他是“奸細”,似乎也是“順理成章”的了。

     在他們一片叫器聲中,根本就不由得孟華分辯! 鐘展說道:“劍青,你把炎兒帶回去。

    有些事情,你待缪大俠回來和他說吧!”這話的意思乃是吩咐段劍青不要自作主張,把楊炎的身世先說出去。

    段劍青應了一句:“弟子理會得”,就帶了楊炎走了! 鐘展單掌劃了一道圓弧,蓄勢待發,喝道:“好小子,你還不拔劍,膽敢藐視我麼?” 孟華剛說得一句:“鐘大俠,請容晚輩禀告……”鐘展的掌力已是震得他腦中氣血翻湧。

    他無法分神說話,隻好先解性命之危,一個鹞子翻身,寶劍出鞘,以攻為守,化解鐘展淩厲的掌勢。

     這一招他使出的是“疊翠浮青”,劍氣縱橫,虛虛實實,變幻莫測。

    饒是鐘展的武學造詣之深,也不禁暗暗贊賞:“這一招疊翠浮青,本是從嵩山派的劍法變化出來的。

    四十年前,金世遺大俠博采衆家之長,這一招疊翠浮青,也曾經加以變化,融合在金家劍法之内。

    我初入師門之時,曾有幸得見金大俠親自使這一招,想不到四十年後,又從一個晚輩手中重睹。

    這少年人使的這招,雄勁之處當然不及當年的金大俠,但變化的變幻,卻又似平更勝一籌了。

    長江後浪推前浪,世上新人換舊人,這句老話,當然一點不錯。

    ” 一來是興起憐才之念,二來是他試了十數招之後,已經試出孟華的劍法的确是曾經得過金世遺之子金逐流的指點。

    要知若非金逐流親自指點,孟華年紀輕輕,焉能深得金家劍法的神髓,甚至變化的精微,更在金家劍法之上? 鐘展還未知道,其實他隻是猜中了一半。

     不錯,孟華是曾得過金逐流的指點,但他的劍法之所以深得金家劍法的神髓而又并非相同,卻是另有緣故的。

    原來天山派的創派祖師霍天都本是張丹楓的弟子,他是一代武學奇才,得到師父所傳,又在天山潛心研究,另辟蹊徑,開宗立派。

    不過也還是和師門所授有相通之處。

    金家劍法則是以天山劍法為基礎的,說起來紅花綠葉,正是異派同源。

     孟華在石林所得的是張丹楓所創的無名劍法,以神韻為主,并不拘泥于原來的招數。

    奧妙精微,更在當年他所傳給霍天都的劍法之上。

    但雖然如此,無名劍法、金家劍法、天山劍法都還是有相通之處的。

    不過倘若不是鐘展這樣的天山派的數一數。

    一般的高手,别人也看不出來。

     鐘展試了十招之後,越來越是驚奇,怒氣也漸漸減了。

    心裡想道:“金大俠決不會胡亂把他金家的精華傳授給一個來曆不明,甚至被人懷疑為奸細的少年的,難道這少年當真是别有情由,并非如我想象那樣的壞?但他剛才誣陷劍青,如又分明是一派謊言,什麼道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