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三十二回 大争風看戲奪黃伶 小 箧乘間來黑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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話說寶玉拒絕發賢,璧還下腳,博得一時慷慨之稱。

    然在下偏要說他是假的,故緊接下文結識月山,揮霍銀錢一事,可見寶玉的慷慨,不是浪費以恣淫欲,定是恃富以驕貧賤,豈得與古時俠妓相比?否則屢次倒貼月山的錢,也好稱他慷慨了。

    在下照如此一論,則寶玉這番作為,非但算不得慷慨,隻算得是驕縱,并且要說他欺人傲物,慢客貪淫,賣弄自己錢多,何嘗有什麼俠義心腸?在下恐看官們被他瞞過,故特表而出之,直破其隐,并非好為苛論,不過為醒世起見,借寶玉以警嫖,使失足花叢者及早猛省,免得沉淪孽海之中。

    不然,筆從寬假,語涉遊移,點綴青樓,描摹北裡,則在下這部書非惟不足以警嫖,實是勸嫖之秘本,花徑之指南,豈不有負在下初心,徒為識者讪笑嗎? 話休煩絮,撇卻浮文。

    仍說寶玉自與月山往來,較昔年更為親熱,拟訂白頭之約,故交好數月以來,一任月山予取予求,用去了好幾百塊錢。

    寶玉并不吝惜,絕無閑言,以為月山被我買服,不至另有異心的了。

    那知現在的月山,不是從前的月山。

    從前的月山,雖有幾個相好,卻都不及寶玉,故心中隻愛寶玉一人;現在的月山,還有一個李巧玲挂在心上。

    因巧玲的姿色不在寶玉之下,當時與寶玉齊名,實是寶玉的勁敵。

    所幸這幾月中,有一位姓李的武官,常宿在巧玲家裡,巧玲貪他揮霍甚豪,有一擲千金之概,雖心裡深愛月山,不願嫁這鹵莽武夫,然看銀子面上,十分殷勤接待,當他是一尊财神爺,日則并坐,夜則同眠,未敢半點兒疏慢。

    緻與月山睽違已久,即有時看戲會面,也礙着姓李的在側,未便交接一言。

    所以月山得趁這個當兒,與寶玉重叙舊情,騙他銀子使用,那裡有什麼恩義?也是寶玉平日負心之報。

     寶玉此刻怎能知曉?況見他夜夜到來,間斷的日子甚少,更不疑他别有外遇。

    即阿金、阿珠等略有風聞,說他與别人交好,寶玉也不相信,且起初來往的時候,盤問他好幾次,月山絲毫不露口風,因此寶玉願借銀子與他,上了他的當,還說他是有恩有義的情郎,與别的戲子不同。

    可見做戲子的手段不亞于妓女的媚術。

    無怪北邊京城裡面要叫那相公陪酒,實與妓女一般看待。

    然則妓女善媚,戲子亦善媚,宜其氣味相投,彼此愛慕,或戲子受妓女之媚,或妓女受戲子之媚,一如狡兔,一如淫狐,各以媚術争奇鬥勝。

    我諒新學家聽此一段議論,一番比較,必稱之曰“ 男女自由,娼優平等” 了。

    今寶玉受月山之媚,猶以為月山受己之媚,定然入我牢籠,就我範圍,再不向别人獻媚,誰知事難逆料,竟有出人竟外者。

     數月之後,那邊李巧玲家,這個姓李的武官忽然回歸原籍,巧玲仍請月山來襯缺。

    月山本有些讨厭寶玉,且恐巧玲得悉此事,故一聞巧玲傳喚,就此連宿了三夜。

    寶玉雖是盼望,起初一兩夜,還道月山别有事故,未便到此,及至三天過後,不覺存了疑惑心腸,實在熬不住了,即命阿金前去邀請,方将月山拉了過來。

    寶玉細細诘問,他終不肯吐實,隻把閑話支吾。

    少停上床伴宿,也是草草了事。

    寶玉又問他有何心事,今夜這般光景?月山忽捏造幾句,說我從前欠人一注銀子,計有一千多兩,如今他們來家取讨,我無力還他,又沒有移借的所在,所以我心上憂愁呢。

     寶玉是個極靈變的人,不過暫被淫欲所迷,一時受他播弄,現在聽說這話,如何肯信?設或果有其事,應該早向我商量,等不到此刻我再三盤問,方才說及,可見得是捏造出來,有意要我一千銀子,使我難以應承,始與我斷絕關系。

    我且不要說破他,暫為含糊,待我察聽屬實,再行定奪。

    因此事是真是假,究系我從外面猜測,未知内中的底蘊,倘使此話非虛,而我為着區區銀錢,吝惜不借,貿然失此情郎,讓與他人所得,到那時,豈不懊悔嫌遲?俗語有雲:“易求無價寶,難得有情人。

    ” 我須當鄭重出之,免得複蹈故轍,議我無情。

    且一旦決絕,我現下先受獨宿凄涼之苦,也是一件極難的事,怎好不勘酌盡善呢?故笑向月山答道:“千把銀子,要一時頭浪湊出來,自然勿容易點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