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三十一回 施慷慨璧還下腳銀 恣淫欲浪費纏頭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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話說史發賢僅做錢店裡的小夥計,忽在味莼園見了胡寶玉,驚為天姿國色,心中便迷亂起來,意欲到寶玉家會面,以慰相思。

    怎奈既乏錢鈔,又少交遊,不得其門而入。

    悶過了數天,依然一籌莫展,飲食漸減,行動乖常,竟得了相思症候,不言不語,倦卧床衾。

    店中的經手先生隻道他感冒生病,囑他去就醫服藥。

    惟同事一班夥計們見他病情有異,既無寒熱,又不昏迷,甚是疑惑,諒必有說不出的心事,以緻思煩慮亂,短少精神,失了平日的常度。

    雖大衆婉言問他,他終因關礙生意,不肯細細吐實,但說些須小恙,不過年災月晦而已,再越數天,自然好了。

    說着,悶昏昏隻歎了幾口氣。

    衆人不明白他的意思,又問不出他的細情,也就由他罷了。

     所幸内中有一個同事,姓胡,号叫道誠,是胡士誠的堂房兄弟,為人極其聰明能幹,善于鑒貌辨色,與發賢最為莫逆,分外投機。

    今睹此情形,已猜透了幾分,曉得他暧昧心事,未便在人前披露,不如待到晚上,大衆睡了,方向他細詢根由的好。

    故日間惟寬慰了幾句,囑他耐性靜養。

    候至宵深人靜,衆夥安眠,始行來至床前,低聲細問發賢:“究竟有何緣故,弄得這般模樣?數天之前,你好好兒出去的,怎麼當晚回店,就見你愁眉不展,語言恍惚,神思昏頹,生起這樣的怪病來?據我看,你一定有什麼心事在裡頭,你如肯細細的告訴我,我與你是知己朋友,準替你分憂劃策,可好?”發賢翻身向外,答道:“我這心事,說來也是沒用,反要被人恥笑的,倒不如不說了罷。

    ” 道誠道:“你又來了。

    你對我說,沒有第二人知曉,難道我來恥笑你嗎?” 發賢聽了,方才将前天遇見胡寶玉之事,自己怎樣的想他,從頭至尾細訴了一遍,并囑道誠切勿講給人聽,以免經手先生知道。

    道誠得悉根由,暗暗好笑,我們僅做一個小夥計,要想嫖那個最著名的胡寶玉,真是陰溝裡的癞蛤蟆,想吃雲端裡飛過的天鵝肉了。

    雖據他說兩笑留情,然你拿什麼東西去結交他?除非他肯倒貼銀子,方能成就美事。

    但既沒有伶人般的手段,潘安般的相貌,他怎能看得上眼?漫說同床共枕,隻怕連侑觞叫局,都不願來陪你呢!無如發賢現在癡心妄想,執迷不悟,空耽着這個相思病,若把此話去勸醒他,決然不信。

    我且順他的言語,醫好了他的心病,然後提醒他一時的癡念。

    主見已定,遂笑嘻嘻的安慰道:“你也太癡了,這些須容易的事,你何不早告訴我呢?犯不着用什麼心思,傷了自己的身子。

    如今我已知曉,隻等你貴恙全愈,步履強健,我就想法同你去見寶玉,好嗎?” 發賢道:“ 你不要看得容易,你既不認識寶玉,我又缺少銀錢,連衣服也沒有上好的,怎能到得他家?蒙兄寬慰着我,隻是我的心病難醫呢。

    ” 道誠道:“我雖沒與寶玉會過,然我有一個堂房哥哥,名叫胡士誠,與寶玉極其熟識,隻消我去托他,包肯帶你進去。

    至于你身上的衣服,也不難租賃幾件穿穿,有誰說破你的底細呢?即在他家擺酒叫局,當時僅費四塊下腳洋,其餘均須節上核算,斷不會當場丢臉的,你盡管放心就是了。

    不過你的身子一日不好,我一日不去托我哥哥的。

    ” 發賢聽他說到這裡,忽然從床上躍起身來,向着道誠連作兩揖,仰懇道:“我隻為着這件事,何嘗有什麼病?如今聽了你的話,我就強健了。

    明天即相煩托你家哥哥,帶我到那邊去,我實在感激你不盡的。

    ”道誠道:“你休要這等心急,我家哥哥聽說是前天由杭回申,我還沒有見過,即使明日就去候他,究不知他有事無事,會面不會面,怎能說得定帶你去呢?再者你身上的新衣服也須預備。

    我勸你耐性一點才好。

    ” 發賢道:“ 我穿的新衣,明晨就同你去租賃,何必隔日預備呢?” 道誠道:“ 你既要托我到哥哥家裡,又要同我去租新衣,并且日間店裡的公事亦不能不略辦一二,叫我如何分身得開?怎麼你炒蝦等不及紅,連幾天都等不及,豈非一廂情願嗎?” 發賢不聽,又複纏擾不休,道誠沒法,隻得答應後晚準與寶玉相會,發賢方無他語,仍回床上去安睡了。

    道誠亦無别說,回房一覺,又到來朝。

    今日發賢心緒稍甯,也勉力振刷精神,起身梳洗,與昨天垂頭喪氣、長籲短歎的時候大不相同。

    道誠見他果然無恙,午膳之後,又經發賢暗暗催促,隻好向經手前推說有事,告假半天,往哥哥家裡一行,直至日暮方歸。

    等得發賢心焦異常,忽立忽行,忽坐忽睡,猶如熱石上螞蟻一般。

    好容易候到上燈之時,始見道誠回店。

    尚未在店堂中坐定,卻被發賢用手一扯,同至樓上卧房中。

     發賢急急問道:“此事辦得怎樣了?可曾見過你家哥哥嗎?” 道誠從容答道:“見過了,見過了。

    我把來意向哥哥細述,哥哥起初不肯應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