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賀冶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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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長,當然會焦躁,不如讓他回居養院一邊辦差,一邊養着身子,他也極累的。

     是。

     告訴他有急事便上桂合宮來,萬歲爺最近在這裡批折子。

     李及颠颠地又來找辟邪,聽他回答得幹脆我不喜歡往嫔妃宮裡走動。

     哦,好。

    李及被他一盆冷水潑将出來,摸不着頭腦,對着明珠捶胸頓足,姑娘替我評評理,我兩頭跑來跑去,是為了什麼? 呦,明珠言辭犀利,撲哧一笑,難道是為了六爺麼?您老心裡裝下自個兒就不錯了。

     話是這麼說 知道了,知道了。

    明珠笑着趕他出去,該說的,我都會說的,您老放心當您的差,沒人敢擠兌您。

    她折回來替辟邪屋裡開了窗,明亮的陽光下,辟邪似乎有些不堪重負的脆弱。

     明珠。

    辟邪放下筆,轉過頭道,我最近很累。

     我知道。

     脾氣也不好如果冒犯到你,你可不要生氣。

     明珠笑道:六爺真是狡猾說了這樣的話,以後就能随便地言語沖撞了麼? 辟邪被她說得笑起來,又要取筆,讓明珠按住道:我是沒什麼,不過那李及,六爺可就已經冒犯了。

     不要拿自己和他比,辟邪有點不高興地道,他是活該。

    眼見明珠一付無話可說的氣惱樣,不由柔軟了語氣,我昏了頭了。

     他對着一桌子折子公文,捂住疼痛的眼睛道:十萬征勇從各地屯營陸續開拔樂州,白羊西域的馬匹和糧饷辎重業已源源不斷送上前線,這些便是我做的事。

    有的時候,我覺得自己無所不能,可有的時候,看着這一堆折子,我也會覺得驚悚。

    一個批複出去,會有多少人擔上幹系,一道調兵的手令出來,又會有多少人前仆後繼地送死?要是皇帝在一邊,假想這些都是為輔佐他,不過是為我朝的社稷,不得已而為之,我倒還平靜些;我一個人的時候,就會不停地疑惑,這些是不是都為我的私心,是不是都為我一門慘死所做?那幾百口人命值不值得天下的紛争? 六爺明珠道。

     辟邪搖搖頭不讓她說下去,看着她道:我隻想你坐在一邊就好。

     好,我坐這裡。

    明珠順從地坐在炕桌的對面,輕聲道,六爺何必這麼勉強?說到底,六爺也不過和我一樣的年紀 是嗎?辟邪瞬間又是一貫的平靜,你我同年麼?我卻不知道。

     明珠敷衍道:六爺哪裡顧得上這些?快快看折子吧,别讓我白坐在這裡。

    她沏了酽茶,又命小順子取了自己的針線繡架來,靜靜陪了辟邪一整天,至夜方還。

    次日清晨過來,卻見燭光仍未熄滅,小順子和衣卧在外面的榻上熟睡,便知道辟邪又是一夜通宵達旦。

    剛想上前勸,卻見辟邪放下筆,笑道:好了。

    小順子送到乾清宮去。

    一眼也沒看明珠,倒頭便睡。

    明珠不由失笑,輕輕叫醒了小順子,拿着節略奏折去乾清宮,又将院中不住鳴唱的晨鳥撣走,才關上院門回去。

     辟邪正睡得安穩,周遭一片寂靜中忽聞院門嘭地一響,接着是噔噔腳步聲。

    他道是小順子招了朋友回來玩耍,十分不耐,迷糊間随手将炕桌上的筆拂在地下,道:出去! 筆正落在那人腳前,唬了那人一跳,向身旁人招招手,命人拾起來悄然轉身走了,辟邪尚不覺,直到被小順子叫醒,才知自己已連睡了四個時辰。

     小順子道:本來不想叫醒師傅,可是怕再晚了宮門一關,師傅就不得出宮了。

     我為什麼要出宮?辟邪奇道。

     師傅不知道麼?上午皇上到這兒來過了,本要叫上師傅一起去上江行宮的,卻讓師傅惹惱了。

     這麼說來那個人是他?辟邪一怔之下,不禁笑了,皇上怎麼要去上江? 今天一早來了捷報,震北軍殲敵兩千餘人,皇上高興了一會,突然想起軍報到上江,比之到離都要早上半天,便決定今天啟程住到上江去。

    大駕已在兩三個時辰前出發,讓師傅醒了趕上。

     辟邪搖頭道:不過半天的路程,犯不着特地搬到那裡居住,皇上沒有别的意思? 我聽見幾位娘娘宮裡的人說,皇上最近一直寵着桂合宮的諧淑儀,誼妃十分不悅,在太後面前多了幾句嘴。

     辟邪冷笑道:年前訸淑儀病了之後,皇上不隻上她一個人宮裡去麼?她比起皇後來可要好到天上去了。

     主子們可不是這麼想,反正太後象是把皇上請到慈甯宮說了幾句,又說皇後最近身子不好,怎麼不見皇上問上一句什麼的,皇上不勝其煩,為了這個到上江躲清靜,也是會的。

     說的有理。

    辟邪換了出門的衣裳,小順子早已和明珠把行李準備妥當,兩人拿着手令要了馬匹,奮起直追。

     此時春光撲面,細柳飛掠,柔風帶走無數煩惱,說不出的恰意,眼看夕陽漸沉,更是追心似箭,隻管往前沖罷了。

    直到天漆黑了,才頂着飛雲中若隐若現的彎月趕到上江地界,胡動月迎上前挽住辟邪的馬匹,向着倚海閣指了指。

    辟邪撣撣衣裳,見了吉祥請他通報。

     滾進來吧!皇帝在裡面道。

     辟邪撩起袍角,叩頭請罪。

     皇帝道:想不到你比如意還會賭氣。

    什麼不喜歡往嫔妃宮裡走動,是不是見朕舒坦幾天,你就不自在了? 不敢,奴婢沒有半點這樣的意思。

    不過,辟邪笑道,皇上不是舒坦了幾天,是舒坦半個多月了。

     皇帝走到辟邪面前,你這算什麼?想學做死谏的忠臣? 辟邪因早上沖撞了他,此時随便揀了中聽的話亂說,道:奴婢沒有這麼想。

    奴婢生氣的是自己,為什麼見不到皇上就沒有主心骨兒似的,不象是能為皇上辦什麼的大事的人。

     皇帝果然大悅,笑道:雖然知道你是在胡說八道,不過偶爾聽你這麼說還是挺高興的,起來吧。

     是。

     震北軍小捷,知道了? 知道了,恭喜萬歲爺震北軍首戰告捷。

     皇帝看來還是非常喜悅,辟邪忍住了想說的話,轉而道:奴婢從宮裡出來的時候,還帶了一個寒州蔡思齊的密折。

     皇帝忙接過來看了,不由冷笑,原來那五十萬兩白銀,就幹了這個勾當!查得好!他對辟邪道,你給蔡思齊的回複裡務必褒獎。

    東王杜桓有這麼個把柄落在朕的手裡,豈不是天意? 皇上,是不是也要給陸巡一道特别的手谕? 皇帝想了想道:難道你想 辟邪不住微笑,目光卻冷下來,正是。

     皇帝坐在案前,沉吟半晌,才下定決心,告訴陸巡,一定要用之遏之。

     是。

     但願祖宗寬恕,皇帝喃喃道,若非此時魚死網破,兒孫怎會出此下策。

     辟邪勸道:說不定結果是他們兩敗俱傷,豈不好? 話雖如此,卻非王者所為。

    皇帝揮揮手,你也累了,明日再說。

     辟邪叩頭告退,走到屋外,卻見四周侍衛雖然不少,遠處禁軍的火把卻較從前上江的情景黯淡了許多,忙找到鄭璧德詢問,才知道皇帝出來的突然,隻叫了一班親信的侍衛随駕,禁軍還在調動。

     辟邪笑道:皇上隻怕要在這裡常駐,那些留在上江的禁軍多數都不頂用,京營那麼多精兵放着,不如請兵部再調些人手來,隻當操練操練。

     鄭璧德正在為此事憂慮,聞言大喜,這便去給兵部寫禀貼。

    辟邪又修書給姜放,說明隻要長槍手和弓箭手各五千人調至上江即可。

    如此一鬧,也差不多要半夜了,由小順子服侍着睡下不一會兒,一頓悶雷下來,便聽窗外淅淅瀝瀝的春雨聲。

    辟邪翻身坐起來,支開窗,向東首打量,果見一條人影沒頭蒼蠅般亂撞,想是自己才剛聽得沒錯。

     師傅,怎麼了?小順子迷迷糊糊地問。

     辟邪披上衣服道:我去去就回,你千萬别動。

    他翻窗而出,跟在那人身後,越看越覺得眼熟,緊追幾步,那人已騰地回過身來,被辟邪一把捂住嘴,拖回房中。

     小順子忙着披衣起來,看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