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國民公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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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迪普萊的朋友,正直廉潔;羅韋爾,他是罕見的為惡而惡的人,因為為藝術而藝術的确存在,超過人們的想像;夏爾利埃,他要求稱呼貴族時用“您”;塔利安,他悲哀而無情,出于愛好而制造了熱月九日④;康巴塞雷,他是檢察官,後來成為王公;卡裡埃,他是檢察官,後來成為殘暴者;拉普朗什,有一天他喊道:“我要求給警炮以優先權”;蒂裡奧,他要求革命法庭的陪審員采用口頭表決;瓦茲省的布爾東,他向香邦提出決鬥,揭發佩思,又被埃貝爾揭發;法約,他提議向旺代地區“派一支縱火部隊”;塔沃,他在四月十三日幾乎成為吉倫特派和山嶽派之間的調解人;維爾尼埃,他要求吉倫特派和山嶽派的首領們去當普通一兵;香貝爾,他在美因茨閉門不出;布爾博特,他在攻占索米爾時坐騎被擊斃;甘貝爾托,他指揮瑟堡海防軍;雅爾一龐維耶,他指揮拉羅舍爾海防軍;—— ①帕尼管理夏朗東的神經病院。

     ②伏爾泰曾避難于汝拉山區的費爾尼。

     ③字意為牛。

     ④即羅伯斯比爾被逮捕之日。

     勒卡爾龐蒂埃,他指揮康卡爾分隊;羅貝爾若,拉斯塔特的敵軍正設下陷餅等他;馬恩省的普裡厄爾,他在營地裡喊着騎兵上尉無流蘇的舊肩章;薩爾特的勒瓦瑟爾,他隻用一句話就使聖阿芒營的指揮官賽朗被人殺死;雷維爾雄、摩爾、森特的貝爾納、夏爾-裡夏、勒尼尼奧,在這群人之上是一位米拉博式的人物,名叫丹東。

     在這兩個陣營之外名立着一位使他們敬畏的人,就是羅伯斯比爾。

     (五) 恐怖和畏懼在他們面前彎腰,恐怖可能是高貴的,而畏懼是卑下的。

    在豪邁氣概、英雄主義、犧牲精神、激憤狂熱之下,是一大群毫無生氣的無名人。

    坐在會場最低處的叫作平原派,那裡的一切都飄浮不定,人們懷疑、猶豫、退卻、拖延、窺視,人人自危。

    山嶽派是精英,吉倫特派也是精英,平原派是群衆。

    平原派的集中代表是西埃耶斯。

     西埃耶斯是一位高深但變得空洞的人。

    他停留在第三等級,未能上升到人民。

    有些人生來隻能半途而廢。

    西埃耶斯稱羅伯斯比爾是老虎,羅伯斯比爾稱他是鼹鼠。

    這位玄學家達到的不是智慧,而是謹慎。

    他是革命的朝臣,而不是革命的仆人。

    他拿起鐵鍬和人民一同去馬爾斯校場勞動,但與亞力山大-德-博爾阿内套在一輛車上。

    他建議鐵腕政策,但不使用。

    他對吉倫特派說:“讓大炮也站在你們一邊吧。

    ”有些思想家是鬥士,例如韋爾尼奧身邊的孔多塞,丹東身邊的卡米耶-戴穆蘭,也有些思想家考慮的是生存,例如西埃耶斯身邊的人。

     最慷慨的釀酒槽裡也有酒渣。

    在平原派下面還有沼澤派。

    可怕的停滞下面是利己主義。

    膽小鬼在默默的戰栗中等待。

    這是再悲慘不過的了。

    忍辱含垢,忍氣吞聲,用奴顔蓋住怒容。

    他們在厚顔無恥地畏懼,什麼怯弱行為都做得出來。

    他們喜歡吉倫特派,卻挑選了山嶽派;他們決定了結局。

    他們朝成功者傾斜,将路易十六交給韋爾尼奧,将韋爾尼奧交給丹東,将丹東交給羅伯斯比爾,将羅伯斯比爾交給塔利安。

    他們将活着的馬拉示衆,将死去的馬拉奉若神明。

    他們支持一切直到某一天推翻一切。

    他們最善于将搖搖欲墜的東西最後推倒。

    在他們看來,你根基深厚,他們才為你服務,你若搖搖欲墜,那就是對他們的背叛。

    他們是多數,他們是力量,他們是恐懼,由此産生公然的卑鄙行徑。

     由此産生了五月三十一日、芽月十一日、熱月九日①這些由巨人結織,由侏儒解結的悲劇—— ①分别指反吉倫特派的“行動日”、丹東被清洗、羅伯斯比爾被逮捕。

     (六) 與這些充滿熱情的人在一起的是一些充滿幻想的人。

    這裡有各種形式的烏托邦:贊成斷頭台的好戰形式與廢除死刑的天真形式,它對帝王是幽靈,對人民是天使。

    有些頭腦在戰鬥,有些頭腦在醞釀。

    有人想的是戰争,有人想的是和平。

    卡爾諾的大腦就想出了十四支軍隊,讓-德布雷的大腦就想出了大同世界民主聯盟。

    在這些狂熱的雄辯之中,在這些響亮的吼聲中,有一些含蘊豐富的沉默。

    拉卡納爾沉默,但在腦中策劃了國民公共教育;朗特納沉默,但創辦了小學;雷韋利耶爾一榮波沉默,但幻想将哲學提到宗教的高度。

    另一些人思考的則是更小、更實際的細節問題。

    吉通一莫爾沃研究的是改善醫院,梅爾研究的是消除實際上的奴役,讓一邦一聖安德烈研究的是取消債獄及民事拘禁,羅姆研究的是整理檔案,科朗一菲斯蒂埃研究的是成立解剖室和自然曆史博物館,吉奧蒙研究的是内河航運和埃斯考河水壩。

    藝術有它狂熱的信徒甚至藝術迷。

    一月二十一日,當國王在革命廣場被斬首時,瓦茲省的代表貝紮爾去聖拉紮爾街一家陋室裡觀看在那裡被發現的魯本斯的畫。

    藝術家、演說家、預言家、像丹東那樣的巨人,像克洛茲那樣童心未泯的人、鬥土和哲學家,大家都奔向同一目标:進步。

    什麼也無法使他們困惑。

    國民公會之所以偉大就在于從人們所稱不可能性中尋找現實性的部分。

    在它的一端是緊盯着權利的羅伯斯比爾,在另一端是緊盯着義務的孔多塞。

     孔多塞是個富于遐想、思路清晰的人,而羅伯斯比爾是個實際行動的人。

    在衰老的社會的最後危機中,行動有時意味着消滅。

    革命有兩面山坡,一面是上坡,一面是下坡,每面山坡上都依次排列着所有的季節,從冰雪到鮮花。

    山坡上的每一段都産生與其氣候相适應的人,從生活在陽光下的人到生活在霹靂下的人。

     (七) 人們相互指着左邊走道的隐蔽處,羅伯斯比爾曾在那裡對克拉維埃爾的朋友加拉說了這句可怕的話:“克拉維埃爾在哪裡呼吸就在哪裡搞陰謀。

    ”還是在這個适于私下密談和低聲埋怨的角落裡,法布爾-戴格朗蒂和羅姆争吵,責備羅姆把日曆上的誠月篡改成熱月。

    人們相互指着那七位上加龍省代表并排坐着的角落,他們首先被點名對路易十六作出裁決,便依次回答,馬伊:“死刑”,戴爾馬:“死刑”,普羅讓:“死刑”,卡萊:“死刑”,埃拉爾:“死刑”,于連:“死刑”,德薩比:“死刑”。

    這是充斥全部曆史的永恒回響,自從人類有了法庭,它總是使法庭牆壁發出墳墓的回響。

    人們在嘈亂的衆多面孔中,指出那些鬧哄哄地贊成悲慘下場的人,其中有:帕加内爾,他說:“死刑。

    國王隻有死才有點用處。

    ”米約,他說:“如果不存在死刑,那麼今天也應該發明死刑。

    ”老拉弗龍-迪特魯伊耶,他說:“趕快處死。

    ”古比約,他說:“立刻送上斷頭台,拖延更加重死罪。

    ”西埃耶斯簡單明了地說:“死刑。

    ”蒂裡奧拒絕了比佐的提議:“什麼!基層議會!什麼,四萬四千個法庭!無休止的審判,路易十六的腦袋都變白了才會掉下來!”奧居斯坦一邦-羅伯斯比爾,他在兄弟後面叫道:“有扼殺人民、寬恕暴君的仁慈嗎?死刑!緩刑就是用暴君們的裁決來替代人民的裁決。

    ”富斯杜瓦爾這位貝爾納丹-德-聖彼埃爾的接班人說:“我憎惡人類流血,但是國王的血不是人血。

    死刑。

    ”讓-邦-安德烈說:“暴君不死,人民就沒有自由。

    ”拉維孔特裡發表名言:“隻要暴君在呼吸,自由就會窒息。

    死刑。

    ”夏托納夫一朗東喊道:“将未代路易處死!”居亞爾亞表達了願望;“處決翻倒的障礙!”翻倒的障礙就是王位。

    泰利埃說:“我們應該用路易十六這顆炮彈向敵人射擊。

    ”還有那些寬容者們:讓蒂說:“我贊成徒刑,制造一個查理一世就是制造一個克倫威爾。

    ”邦卡爾說:“流放。

    我想看見天下第一王被迫去勞動謀生。

    ”阿爾布伊說:“放逐,讓這個活着的鬼魂去别的王國流浪。

    ”藏吉阿科米說:“關起來。

    留着這個卡佩吓唬别人。

    ”夏依翁說:“讓他活着,我不願意他死後被羅馬奉為聖人。

    ”當這些判決從嚴厲的口中說出,-一散落在曆史中時,觀衆席上有些盛裝打扮、袒胸露肩的女人看着手中的名單數票數,并且在每個投票者名字下面刺幾針。

     悲劇所過之處,留下的是憎惡與悲憫。

     看國民公會——不論它處于哪一階段——就是重溫對卡佩王朝末代國王的審判、一月二十一日的事件似乎滲入了國民公會的一切行動。

    令人畏懼的大會充滿了一種緻命的氣息,它吹過燃燒了十八個世紀的、古老君主制的蠟燭,将它吹滅。

    在一位國王身上對所有的國王進行裁決,這就是對過去展開大清算。

    不論人們參加哪一次國民公會會議,會場上總有路易十六上斷頭台的影子。

    觀衆們相互告知凱爾塞辭職了,羅朗辭職了,兩塞弗爾省的代表迪夏泰爾讓人将他連同病床一同擡到會場,并在奄奄一息中投票反對死刑,引起了馬拉的嘲笑。

    人們用眼睛尋找那位代表——他如今已被曆史遺忘——他在三十七小時的會議後,厭煩之極,在座位上昏昏睡去,執達員喚醒他投票,他半眯着眼睛說:“死刑!”然後就又睡着了。

     當路易十六被判死刑時,羅伯斯比爾的生命隻剩下一年半,丹東隻剩下一年零三個月,韋爾尼奧隻剩下九個月,馬拉隻剩下五個月零三星期。

    勒佩勒蒂埃-聖法爾若隻剩下一天。

    人類的氣息是多麼短暫而可怕! (八) 人民從一扇開着的窗戶來觀看國民公會,那扇窗戶就是公衆席,而當窗戶不夠用時,人民便打開大門,于是平民湧進了會場。

    群衆湧人國民公會,這是曆史上最驚人的景象之一。

    一般說來,這種闖入都是善意的。

    平頭百姓與當政官員融洽一緻。

    然而人民的這種友善十分可怕,因為他們曾在三小時内就奪取了榮軍院的大炮和四萬支長槍。

    會議時時被打斷,或是代表團、請願書,或是緻敬、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