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六回 九節度受制魚朝恩 兩叛将投降李光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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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日,光弼夜還河陽,留兵千人,使部将雍希颢守栅,且囑道:“賊将高庭晖李日越,皆萬人敵,今夜必來劫營,汝隻守着,不必與戰,他若請降,汝可與俱來。

    ”語真奇突。

    言畢即行。

    希颢莫明其妙,隻好遵令固守。

    往至天曉,果見一賊将縱馬前來,帶着數百騎馳近栅前。

    希颢顧語左右道:“來将不是高庭晖,必是李日越,我等應奉元帥令,從容待着,看他如何?”于是裹甲息兵,吟笑相視。

    來将到了栅下,瞧着官軍非常整暇,不禁奇異起來,便喝問官軍道:“司空在否?”希颢答道:“昨夜已回城了。

    ”來将又問道:“留兵若幹?統将何人?”希颢道:“留兵千人,統将是我雍希颢。

    ”來将沈吟不答。

    希颢卻問道:“汝系姓李,還是姓高?”來将答言李姓。

    希颢笑道:“想是李日越将軍了。

    司空有命,知将軍夙抱忠心,不過暫為賊迫,今特令我待着,迎接将軍。

    ”來将躊躇半晌,顧語左右道:“今失李光弼,得雍希颢,我若回去,必死無疑,不如歸順唐朝罷。

    ”從騎均無異言。

    來将便即請降,希颢開栅相見,問明名号,正是李日越,當下引見光弼。

    光弼喜甚,特别優待,任以心腹。

    日越甚是感激,願作書招降高庭晖。

    光弼道:“不必不必,他自然會來投誠的。

    ”又是奇語。

    諸将聞言,越覺驚疑。

    連日越亦暗暗稱奇,不知他葫蘆裡賣甚麼藥。

    哪知過了數日,高庭晖果率部衆來降,光弼待遇甚優,與日越相同,俱為奏給官階。

    諸将見光弼收降二人,概如所料,還道他與有密約,遂入帳問明光弼,欲釋所疑。

    光弼道:“我與高李素不相識,何來密契?不過揆情度理,容易招降。

    我聞思明嘗囑部下,謂我隻能憑城,不能野戰,今我出野水渡,以為我已失計,必遣日越等襲我。

    日越不得與我戰,勢不敢歸,自然請降。

    庭晖才勇,出日越上,聞日越得我寵任,也必前來投誠,謀占一席,今果如我所料,也算是僥幸成功哩。

    ”說來似無甚奇異,但非知彼知己,烏能得此?諸将統是拜服。

    及問明高李二人,所言适符,自是諸将益敬服光弼,惟命是從。

    将帥能服衆心,全仗才智。

     思明憤激得很,複進攻河陽。

    光弼令鄭陳節度使李抱玉守南城,自屯中潬。

    僞相周摯攻南城,被抱玉用誘敵計,出奇兵擊退,改攻中潬。

    光弼令鎮西行營節度使荔非元禮,用勁卒拒戰,元禮出守栅中,坐視賊衆填塹,按兵不動。

    光弼瞧着,即馳問元禮道:“賊兵已近,奈何坐視?”元禮道:“司空欲戰呢,還是欲守呢?”光弼道:“自然欲戰。

    ”元禮道:“如果欲戰,賊已為我填濠,何必出去攔阻呢?”光弼不覺省悟道:“甚善甚善,我一時見不到此,願公努力!”為将者能獨出己意,又能善用人謀,方為良将。

    言訖自去。

    元禮俟塹已填就,即開栅縱兵,鼓噪奮擊,殺賊無數。

    周摯見不可敵,複改趨北城,思明又派兵益摯,自攻南城,遙為聲援。

    光弼登城遙望,見賊衆如牆前進,旁顧左右道:“賊兵多而不整,不足畏慮,待至日中,保為諸君破賊哩。

    ”乃命諸将出戰,兩下裡搏擊多時,看日色已将亭午,尚是勝負不分。

    光弼召問諸将道:“賊陣何方最堅?”諸将答稱西北隅。

    光弼即令骁将郝廷玉往擊,又問次為何方?諸将答稱西南隅。

    光弼又令蕃将論廷貞往擊。

    兩将奉命前去,光弼親出督陣,下令軍中道:“視我令旗進軍,我飐旗若緩,任爾擇利。

    否則有進無退,違者立斬。

    又用短刀置靴中,語諸将道:“戰是危事,我為國三公,不可死諸賊手,萬一不利,諸君死敵,我亦自刭,不令諸君獨死哩。

    ”于是搖旗指麾,再出搏戰。

    忽見廷玉奔還,即命左右往取廷玉首級,廷玉語使人道:“馬适中箭,非敢擅退。

    ”使人返報,光弼即命易馬再進。

    有頃,複見仆固懷恩父子,倒退下來。

    複饬使人往取首級,懷恩見使人提刀馳來,乃與子瑒硬着頭皮,大呼向前。

    光弼把手中令旗,連飐不休,諸将拚命齊進,再接再厲,十蕩十決。

    這一場鏖戰,有分教: 上将功成歌虎拜,賊軍膽落效狼奔。

     賊衆大潰,周摯遁去。

    官軍斬得賊首千餘級,俘虜五百人,驅示南城,思明亦倉皇竄走。

    光弼再進攻懷州,究竟懷州能否得手,請看官再閱下回。

        祿山思明,狡黠相等,祿山且負唐廷,何論思明?叛而來歸,萬不足恃,為肅宗計,亟宜召他入朝,誘離巢穴,思明來則姑留京以羁縻之,否則責其抗命,仍加撻伐可也,九節度中,郭李最為忠智,若令郭功邺城,李攻範陽,餘七節度分隸兩人,則号令既專,責成有自,安慶緒似釜底遊魚,不亡何待?史思明雖較強盛,以光弼制之,亦覺有餘,何緻有相州之潰耶?乃内寵李輔國,外任魚朝恩,輿屍失律,理有固然。

    藉非然者,河陽一役,光弼僅有衆二萬人,糧食亦第支十日,卒之擊退賊軍,大獲勝仗,是可知分聽生亂,專任有成,何肅宗之始終不悟也?本回叙九節度之潰,及史思明之敗,兩兩相對,餘蘊曲包,而安慶緒之見殺于思明,尤為形容盡緻,賊黨相殘,逆報不爽,作者之寓意,固深且遠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