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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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抱怨天氣太熱，但其實一點也不熱。
湯姆倒是不介意停下手中的活，兩人走進溫室，溫室地闆上用來排水的一個方形水泥凹槽裡放着六七瓶喜力啤酒。
湯姆抽出兩瓶，用生鏽的開瓶器擰開瓶蓋。
随後的幾分鐘，湯姆過得迷迷糊糊，因為他想着法蘭克的事兒，他跑哪裡去了？亨利的大手捏着小啤酒瓶，昂着腦袋走來走去，偶爾彎腰看看花架上的植物，嘴裡念念有詞，抱怨今年夏天樹莓的産量少得可憐。
亨利穿了一雙系着鞋帶的舊皮靴，鞋幫高過腳踝，鞋底又厚又軟，雖然樣式不時髦，卻很舒适。
湯姆從未見過這麼大的腳。
亨利的腳真的能将靴子填滿嗎？從他的手掌來判斷，确實有這種可能。
&ldquo不對，是三十，&rdquo亨利說，&ldquo你忘了？上次你少給了十五。
&rdquo 湯姆沒有少給，但他不想跟亨利讨價還價，遞給他三十法郎。
出門時，亨利跟湯姆約好下周二或者周四再來幹活，其實哪一天都無所謂。
幾年前遭遇工傷後，亨利便&ldquo永久退休&rdquo或者說專注&ldquo休養&rdquo了。
他過着輕松惬意的生活，誰見了都要羨慕。
湯姆目送他高大的身軀越走越遠，經過别墅米色的塔樓。
湯姆在溫室的水槽将手沖洗幹淨。
幾分鐘後，湯姆從前門走進屋子。
客廳的音響正在播放勃拉姆斯的四重奏，海洛伊絲也許在那兒。
湯姆上樓去找法蘭克，房門關着，湯姆敲了敲門。
&ldquo進來嗎？&rdquo湯姆已經習慣了法蘭克說話時的疑問語氣。
湯姆走進房間，看到法蘭克已經收拾好行李箱，将床單和被子疊得整整齊齊。
換掉工作服的法蘭克雖然努力控制自己的情緒，卻難掩悲傷，似乎快要哭出聲來。
湯姆關上門，輕聲問：&ldquo怎麼啦？&mdash&mdash擔心亨利會說出去？&rdquo湯姆知道這事與亨利無關，但他得想個法子讓男孩開口。
報紙還插在湯姆褲子後面的口袋裡。
&ldquo就算亨利不說，别人也會說。
&rdquo法蘭克聲音發抖，低沉地說。
&ldquo又怎麼啦？&rdquo約翰尼在來法國的路上，還帶了個私家偵探，遊戲馬上就要結束了。
但那是什麼遊戲？&ldquo你為什麼不願意回家呢？&rdquo &ldquo我殺了我爸爸，&rdquo法蘭克低聲說，&ldquo沒錯，是我把他推下那個&mdash&mdash&rdquo男孩欲言又止，嘴唇皺得像一個老頭，垂下腦袋。
他是殺人犯，湯姆心想。
為什麼要殺人呢？湯姆從沒見過如此溫文爾雅的殺人犯。
&ldquo約翰尼知道嗎？&rdquo 法蘭克搖搖頭。
&ldquo他不知道。
沒人看到我。
&rdquo他棕色的眼睛裡閃着淚光，但眼淚并沒有奪眶而出。
湯姆漸漸聽懂了事情的來龍去脈。
是男孩良心受到譴責，又或者是被誰的話觸動，逼得他離家出走。
&ldquo有誰說了什麼嗎？是你媽媽？&rdquo &ldquo我媽沒說什麼。
是蘇西，我們的管家。
但她也沒看到我。
她不可能看到。
她當時在屋子裡，再說她又是個近視眼，從家裡看不到懸崖。
&rdquo &ldquo她對你說了什麼，或者是對别人？&rdquo &ldquo都有。
警察&mdash&mdash不相信她的說法。
她年紀大了，腦子有點糊塗，&rdquo法蘭克像是在受刑，把腦袋痛苦地甩來甩去，伸手去拎放在地上的行李箱，&ldquo瞧，我都告訴你了。
這個世界上我隻給你一個人說了，随便你怎麼着。
我的意思是，你去告訴警察或者其他人，都行。
反正我要告辭了。
&rdquo &ldquo算了吧，你要去哪兒？&rdquo &ldquo我不知道。
&rdquo 但湯姆知道，即使他拿着哥哥的護照，也不可能離開法國。
他無處可藏，隻能躲在莊稼地裡。
&ldquo你出不了法國，在國内也跑不了太遠。
聽着，法蘭克，咱們吃過午餐再聊。
我們可以&mdash&mdash&rdquo &ldquo午餐？&rdquo聽法蘭克的語氣，這兩個字仿佛讓他遭受了奇恥大辱。
湯姆走到他身旁。
&ldquo你必須聽我的。
現在是午餐時間。
你不能這時候一走了之，别人會懷疑。
打起精神來，飽餐一頓後，我們再談。
&rdquo湯姆伸手去握法蘭克的手，但男孩把手縮了回去。
&ldquo我想走就走！&rdquo 湯姆左手攥住男孩的肩膀，右手掐住他的喉嚨。
&ldquo不行，就是不行！&rdquo湯姆捏了一下對方的喉嚨，然後松開手。
男孩吓得目瞪口呆，這正是湯姆想要的結果。
&ldquo跟我走。
下樓。
&rdquo湯姆打了個手勢，男孩和他一前一後朝門口走去。
路過自己的房間時，湯姆跑進去處理那份《法蘭西周日報》。
為了保險起見，他把報紙塞到壁櫥堆滿鞋的黑暗角落。
他不想讓安奈特太太在廢紙簍裡找到報紙。
湯姆倒是不介意停下手中的活，兩人走進溫室，溫室地闆上用來排水的一個方形水泥凹槽裡放着六七瓶喜力啤酒。
湯姆抽出兩瓶，用生鏽的開瓶器擰開瓶蓋。
随後的幾分鐘，湯姆過得迷迷糊糊，因為他想着法蘭克的事兒，他跑哪裡去了？亨利的大手捏着小啤酒瓶，昂着腦袋走來走去，偶爾彎腰看看花架上的植物，嘴裡念念有詞，抱怨今年夏天樹莓的産量少得可憐。
亨利穿了一雙系着鞋帶的舊皮靴，鞋幫高過腳踝，鞋底又厚又軟，雖然樣式不時髦，卻很舒适。
湯姆從未見過這麼大的腳。
亨利的腳真的能将靴子填滿嗎？從他的手掌來判斷，确實有這種可能。
&ldquo不對，是三十，&rdquo亨利說，&ldquo你忘了？上次你少給了十五。
&rdquo 湯姆沒有少給，但他不想跟亨利讨價還價，遞給他三十法郎。
出門時，亨利跟湯姆約好下周二或者周四再來幹活，其實哪一天都無所謂。
幾年前遭遇工傷後，亨利便&ldquo永久退休&rdquo或者說專注&ldquo休養&rdquo了。
他過着輕松惬意的生活，誰見了都要羨慕。
湯姆目送他高大的身軀越走越遠，經過别墅米色的塔樓。
湯姆在溫室的水槽将手沖洗幹淨。
幾分鐘後，湯姆從前門走進屋子。
客廳的音響正在播放勃拉姆斯的四重奏，海洛伊絲也許在那兒。
湯姆上樓去找法蘭克，房門關着，湯姆敲了敲門。
&ldquo進來嗎？&rdquo湯姆已經習慣了法蘭克說話時的疑問語氣。
湯姆走進房間，看到法蘭克已經收拾好行李箱，将床單和被子疊得整整齊齊。
換掉工作服的法蘭克雖然努力控制自己的情緒，卻難掩悲傷，似乎快要哭出聲來。
湯姆關上門，輕聲問：&ldquo怎麼啦？&mdash&mdash擔心亨利會說出去？&rdquo湯姆知道這事與亨利無關，但他得想個法子讓男孩開口。
報紙還插在湯姆褲子後面的口袋裡。
&ldquo就算亨利不說，别人也會說。
&rdquo法蘭克聲音發抖，低沉地說。
&ldquo又怎麼啦？&rdquo約翰尼在來法國的路上，還帶了個私家偵探，遊戲馬上就要結束了。
但那是什麼遊戲？&ldquo你為什麼不願意回家呢？&rdquo &ldquo我殺了我爸爸，&rdquo法蘭克低聲說，&ldquo沒錯，是我把他推下那個&mdash&mdash&rdquo男孩欲言又止，嘴唇皺得像一個老頭，垂下腦袋。
他是殺人犯，湯姆心想。
為什麼要殺人呢？湯姆從沒見過如此溫文爾雅的殺人犯。
&ldquo約翰尼知道嗎？&rdquo 法蘭克搖搖頭。
&ldquo他不知道。
沒人看到我。
&rdquo他棕色的眼睛裡閃着淚光，但眼淚并沒有奪眶而出。
湯姆漸漸聽懂了事情的來龍去脈。
是男孩良心受到譴責，又或者是被誰的話觸動，逼得他離家出走。
&ldquo有誰說了什麼嗎？是你媽媽？&rdquo &ldquo我媽沒說什麼。
是蘇西，我們的管家。
但她也沒看到我。
她不可能看到。
她當時在屋子裡，再說她又是個近視眼，從家裡看不到懸崖。
&rdquo &ldquo她對你說了什麼，或者是對别人？&rdquo &ldquo都有。
警察&mdash&mdash不相信她的說法。
她年紀大了，腦子有點糊塗，&rdquo法蘭克像是在受刑，把腦袋痛苦地甩來甩去，伸手去拎放在地上的行李箱，&ldquo瞧，我都告訴你了。
這個世界上我隻給你一個人說了，随便你怎麼着。
我的意思是，你去告訴警察或者其他人，都行。
反正我要告辭了。
&rdquo &ldquo算了吧，你要去哪兒？&rdquo &ldquo我不知道。
&rdquo 但湯姆知道，即使他拿着哥哥的護照，也不可能離開法國。
他無處可藏，隻能躲在莊稼地裡。
&ldquo你出不了法國，在國内也跑不了太遠。
聽着，法蘭克，咱們吃過午餐再聊。
我們可以&mdash&mdash&rdquo &ldquo午餐？&rdquo聽法蘭克的語氣，這兩個字仿佛讓他遭受了奇恥大辱。
湯姆走到他身旁。
&ldquo你必須聽我的。
現在是午餐時間。
你不能這時候一走了之，别人會懷疑。
打起精神來，飽餐一頓後，我們再談。
&rdquo湯姆伸手去握法蘭克的手，但男孩把手縮了回去。
&ldquo我想走就走！&rdquo 湯姆左手攥住男孩的肩膀，右手掐住他的喉嚨。
&ldquo不行，就是不行！&rdquo湯姆捏了一下對方的喉嚨，然後松開手。
男孩吓得目瞪口呆，這正是湯姆想要的結果。
&ldquo跟我走。
下樓。
&rdquo湯姆打了個手勢，男孩和他一前一後朝門口走去。
路過自己的房間時，湯姆跑進去處理那份《法蘭西周日報》。
為了保險起見，他把報紙塞到壁櫥堆滿鞋的黑暗角落。
他不想讓安奈特太太在廢紙簍裡找到報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