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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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如荀卿司馬公李泰伯之徒近日如鄭厚之徒自信者或至于譏忠厚者或至于疑忿疾者或幾于罵矣葢孟子能用先王之道于事變之間使人有不可窺測者且如人皆以君命召不俟駕為敬孟子乃以陳堯舜之道為敬其見果同乎人皆以坐而言不應隠幾而卧為見絶孟子乃以不能安子思為見絶其見果同乎人皆以富國強兵縱橫捭阖為國計孟子乃以植桑種田育雞豚畜狗彘謹庠序申孝悌使老者衣帛食肉黎民不饑不寒不負戴于道路不漂流于溝壑為國計是其所見迥與當時後世超絶不等夫孟子之學不學顔闵伯牛不學伯夷柳下惠伊尹而獨學孔子不學孔子之聖之至之力而已也獨學聖之外所謂智力之外所謂巧至之外所謂中學其可以仕可以止可以久可以速皆阖辟變化不可窺測處此皆千聖秘奧傳心之法孟子一旦剖決發露使人知聖人有如此事嗚呼迥出凡情俗慮之外超然如雲龍之變化六子之回旋豈可以私智窺測議論其萬一乎竊以為當時後世之人所以合孟子之意者千萬人中一二而已矣夫去齊宿晝客欲為王留行此客亦非常士也乃坐而言不應隠幾而卧以常情觀之言辭之不文禮貌之不恭雖孔子不能行之于互鄉而師冕見及階曰階也及席曰席也皆坐曰某在斯某在斯以大聖人親與小兒瞽者周旋如此孟子乃獨倨肆敖慢如此況其所謂客者齊宿而後敢言乎餘以是知其非常士矣昔馬援受梁松之拜而緻禍郭子儀緻盧杞之敬而免禍使客為凡俗人吾知孟子卻梁松之拜而緻盧杞之敬矣惟其齊宿又稱弟子此所以知其非常人而孟子乃用先王之道以見之也且客平生知坐而言言而應應而不敢卧之為相親矣不知不能安子思之為不相親也其發藥于此客使脫其凡俗之心而超然知此外有先王之道如此其亦大幸矣然則為客計當為齊王言所以留孟子者以聽其言行其谏使膏澤下于民可也使齊王許之則孟子将還轅而東矣惟其不知出此而區區漫汗以留孟子為勤而不知于道為屈于義為非論其事則貪爵祿論其志則戀名位使孟子将何處哉唯其言之非理事之無策此所以長者自處以先王之道自尊言而不應隠幾而卧以啓其憤悱之心焉此又可以見孟子能用先王之道者也士大夫不學則已學則當學孟子用先王之道以禦當世之變惟見識超絶于凡俗之外然後能運動樞極斡旋造化轉桀纣為堯舜變盜跖為伯夷而使人人有士君子之行矣其用如此可不勉之哉
孟子去齊尹士語人曰不識王之不可以為湯武則是不明也識其不可然且至則是幹澤也千裡而見王不遇故去三宿而後出晝是何濡滞也士則茲不恱高子以告曰夫尹士惡知予哉千裡而見王是予所欲也不遇故去豈予所欲哉予不得已也予三宿而出晝于予心猶以為速王庶幾改之王如改諸則必反予夫出晝而王不予追也予然後浩然有歸志予雖然豈舎王哉王猶足用為善王如用予則豈徒齊民安天下之民舉安王庶幾改之予日望之予豈若是小丈夫然哉谏于其君而不受則怒悻悻然見于其面去則窮日之力而後宿哉尹士聞之曰士誠小人也
先王之道衰管仲以霸道壊人心五霸之術衰商鞅孫膑陳轸蘇秦張儀稷下諸人又以權謀縱橫詭計壊人心是以先王忠厚之風略不複見而輕浮淺薄動成羣黨喋喋呫呫專事唇脗不問聖賢妄有诋訾殊可惡也如陳臻屋廬子皆遊聖賢之門而臻設為三問必置孟子于有過之地屋廬子又設為二問必置孟子于有過之地淳于髠又設為三問必置孟子于有過之地今尹士又有三問大抵皆輕議聖賢妄生唇齒縱橫左右必欲其私說之勝而聖賢無立足之地嗚呼此誠何等風俗哉孟子所以指五霸為罪人指張儀公孫衍為妾婦指楊墨為禽獸皆以其敗壊人心術而變亂是非颠倒白黑奴唇婢舌人面獸心略無帝王忠厚敦慤之氣故也深诋而力排庶幾此風一變聖賢言行皆可以安行于世而無知小子翕翕訿訿滅影絶迹豈不幸欤夫聖賢出處固自有道豈尹士輩所能知哉方孟子為賔師于齊則優遊進退不以久近為懐及為齊卿谏不行言不聽則緻為臣而歸又去齊而不肯少留此其審量斟酌大明孔子可以仕可以止可以久可以速之道如尹士小子當瞻仰樂慕之可也乃出私智妄以不明幹澤濡滞以名目聖賢何其不遜無禮至于如此耶夫千裡見王使聽吾言行吾谏下吾膏澤豈非孟子本心哉不遇而去豈聖賢所願耶況齊宣有易牛之心有罪己之善有不自欺之心有不自足之意而就見孟子有成湯之舉又有前日願見之言有同朝甚喜之言有棄寡人而歸之言有繼此而得見之言拳拳懇懇使人不忘于心則三宿出晝于孟子之心猶以為速者此也若夫決去不回以要流俗之譽于尹士則合矣而絶人為善之路于先王之道何取哉孟子出處求合于聖賢之道耳豈為區區尹士哉其曰王庶幾改之王如改諸則必反予又曰予雖然豈舎王哉王猶足用為善嗚呼聖賢樂善之心乃至于此其與孔子謂長沮桀溺曰鳥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