獨腿旅行的人(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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邊變天了。

    透過窗簾之間的縫隙,看得見雲在動。

     官員把伊蓮娜送到了門口: 如果您的确有任務在身,随時恭候。

    我沒有惡意。

     他的手碰到門把手時,窗簾動了。

     門動的時候,窗簾沒有動。

     一天已經過了一半。

    整整一個下午了。

     空氣很涼。

    伊蓮娜那雙小眼睛看着城市的霓虹燈字,望向忽明忽暗的十字街口隧道,望向不知方向的短街。

     伊蓮娜癡笑着,把胳膊緊緊壓在胸前,在人行道的最外邊縮緊身子走着。

     她腦袋裡正想着别的事情。

    假如早知道事情是這樣,她完全不會像剛才那麼做。

     臨時難民營裡已經沒有位子了。

    伊蓮娜住在弗洛騰街上的政治難民營。

    弗洛騰街是一條死胡同。

     街的這一邊是鐵路路基,另一邊是難民營。

    弗洛騰街有大港口勞作的艱苦和鐵棍一樣的強度,還是那種在水影裡力度加倍的鐵棍。

    路基上橫陳的鐵軌已經生鏽。

    盤根錯節的樹将枝條延伸到地上,圍繞着樹幹。

    上面光秃秃,下面長滿了葉子。

    根本沒有樹,也沒有樹叢。

    難民營是一個磚房,有三層樓。

    因為是紅色的磚,所以看上去過高了。

    樓的一半歸警察局,另一半是難民營。

    一張床,一張桌子,一把椅子,一個燒水壺,一個鐵櫃子。

    窗邊有吊車和混凝土預制構件,顫顫悠悠的。

    伊蓮娜喝牛奶的時候,工地的聲音就把房間吞沒了。

    弗洛騰街上的人走路沒有動靜。

    弗洛騰街上的臉是跟老照片一樣的顔色。

    盡管他們臉色很暗,但顴骨的凹陷處看上去卻慘白,又或者恰好是他們臉色太暗使然。

    弗洛騰街上的衣服都是捐來的。

    脖子和肩膀之間的布都裂開了口子。

    伊蓮娜認得超市箱子裡的便宜鞋。

    她看見男人和女人擁擠着沖向箱子。

    小孩兒也夾在裡面,想把他們的媽媽和爸爸拽走。

    孩子們在哭。

    伊蓮娜看見男人和女人怎樣找到一隻适合自己的鞋,他們怎樣一隻手把它高舉在頭上,另一隻手還在散亂的鞋堆裡繼續扒拉着。

    這種從一隻鞋到另一隻鞋之間的距離一直都在。

    距離從背後生長出來,包裹住肩膀。

    即便在他們的眼睛裡,也存在着這樣一種距離。

    即便在以後,當弗洛騰街上不再有難民走來走去,當他們去郵局,當他們從城市的荒涼一角打電話的聲音過大,當他們在卡片上寫下生的記号寄給另一個國家。

    城鐵從難民營後面駛過。

    天空垂直豎在那兒,壓向睫毛。

    由于施工,向上走的過道被木闆牆圍了起來,牆上塗鴉成片,牆面坑坑窪窪。

    站台上有風,下面是牆。

     光線刺眼,霧氣冰冷。

     伊蓮娜朝下面的難民營看了一眼,朝上看了一眼路基和靜靜的鐵軌,又朝下看了一眼圍牆。

     這分明是個為犯罪而設計的舞台布景。

     一個穿制服的男人拿着通訊設備沿着鐵路走。

    他用目光丈量着寂靜,對着設備講話。

    講話的時候,那個設備離嘴非常近。

    他的步調很有規律,感覺不到霧氣的幹擾。

     穿制服的男人是這出戲裡的第一個人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