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部 第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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紅腫,他就用這雙眼睛從下面向上瞟着她。

    他的這雙眼睛裡流露着傾慕、憂郁和期待交織的神色,甚至連他那兩撇小胡子也傳遞着同樣的表情。

     “也許現在,”他說,“您對于結婚的事有了戒心,永遠不想再試一次了吧……是不是這樣,格侖利希太太……?” “多麼笨!”她暗自想,“難道還要我公開承認?……”她回答說:“是的,親愛的佩爾曼内德先生,我坦白向您承認,讓我再一次答應一個人終身大事,是會勾起我痛苦的回憶的,因為我已經受過了教訓。

    您知道,作這樣的決定是怎樣一件命運攸關的大事……而且這還需要有确實把握,了解對方真是一個誠實、高貴、心腸好的人……” 這時他才提出問題來,問她是不是把他當作這樣一個人,她回答這個問題說:“是的,佩爾曼内德先生,我認為您就是這樣一個人。

    ” 接着兩人又低聲簡單地談了幾句,訂立了婚約,佩爾曼内德先生得到同意,回家以後向老參議夫人和托馬斯商談這件事……等到其餘的人提着幾大口袋姜汁餅重新走到外面來以後,參議先生故意沒有看到他們,因為兩個人這時都非常窘:佩爾曼内德先生并不在乎掩飾自己的窘态,冬妮則闆起面孔,一臉的嚴肅莊重。

     因為天空這時為陰雲遮蓋住,大滴的雨點已經砸在人們的頭上,所以大家急忙忙地走回馬車裡。

     确實是像冬妮預測的那樣,佩爾曼内德先生一到這裡,她的哥哥就打聽來他的經濟情況。

    打聽的結果是,X·諾普公司是一家規模不大,但非常牢靠的生意,這個買賣在和以尼德包爾為經理的股分釀酒廠的合作中,赢利很多。

    将來如果加上冬妮的一萬七千泰勒,佩爾曼内德先生雖然不能奢侈揮霍,但保證舒适的生活則沒有問題。

    這件事他已告訴了老參議夫人。

    就在訂婚的這天晚上,老參議夫人、佩爾曼内德先生、安冬妮和托馬斯在風景廳裡詳盡地商談了一次。

    所有的問題都非常順利地解決了,甚至連小伊瑞卡的前途也安排好了。

    伊瑞卡也将住到慕尼黑去,這本是冬妮的願望,她的未婚夫也爽快地答應了她的要求。

     兩天以後,這個忽布商人動身走了……不然諾普公司就要吵得一塌糊塗了,但是六月裡格侖利希太太又一次和他在他的故鄉見了面。

    湯姆和蓋爾達這次也跟她一起去,以後他倆又陪她到克勞茨浴場住了四五個星期,而伊瑞卡和永格曼則由老參議夫人帶着到波羅的海海濱度過了夏天。

    當這兩人停在慕尼黑的時候,他們曾經找了個機會一起去看了一下坐落在考芬格街上……離尼德包爾家非常近的一所房子。

    這所房子佩爾曼内德先生準備買下來,其中一大部分他将來預備出租。

    這是一座樣式很古怪的老房子,一進門就有一座窄窄的樓梯筆直地通到二樓,既沒有轉彎,也沒有歇腳的平台,仿佛是一架又高又陡的梯子似的。

    到了二樓,人們才能順着廊子兩邊回到臨街的房間裡……八月中旬冬妮回到家裡,打算用幾個星期置備嫁奁。

    雖然她第一次結婚時的東西還留下很多,但為了不至引起對第一次婚姻的痛苦回憶,她又從漢堡定制了很多東西,有一天甚至做了一件睡衣……自然羅,這次用以鑲邊的不是天鵝絨,而是普通的帶子。

     這一年暮秋佩爾曼内德先生又回到孟街來;已經到了舉行婚禮的日子了……講到這次婚禮,一切都是按照冬妮的願望進行的,和她想象中的不差分毫;這次婚禮并沒有大事鋪張。

    “咱們不用擺排場,”參議說,“你這是第二次結婚,很簡單,就像你沒有離過婚一樣。

    ”隻發出很少幾張通知書,但是哈根施特羅姆家的姑娘,玉爾新·摩侖多爾夫卻也得到了一張,這是格侖利希太太特意準備的。

    他們不想作蜜月旅行,因為佩爾曼内德先生不欣賞這種奔波,而冬妮也是剛剛避暑回來,覺得到慕尼黑那次旅途也相當勞累了。

    他們并沒有在老宅子裡舉行婚禮,而是在聖瑪利教堂舉行的,參加的也隻少數幾位家人和近親。

    冬妮頭上戴着橙花,不是桃金鑲,神态非常高貴,科靈牧師在祝禱詞裡仍然大談其戒酒,還是那麼言詞激烈,隻不過聲音沒有以前響亮罷了。

     克利斯蒂安從漢堡趕了回來,他的衣着精緻,氣色雖然有些病恹恹的,但是顯得滿面春風。

    他告訴人說,他和布爾梅斯特合營的買賣一帆風順,克羅蒂爾德和他也許要在那邊結婚……當然是說: 各找各的對象。

    他去教堂去得非常晚,因為他首先到俱樂部轉了一次。

    尤斯圖斯舅舅對這件婚事非常感動,他那慷慨的本色依然未變,送給新婚夫婦一件非常精美的、沉重的大銀盤……他和自己的老婆在家裡差不多快要挨餓了,因為這個禀性柔弱的母親依舊像往常一樣用生活費替她那位逐出家門的浪子亞寇伯還債。

    人們傳言,亞寇伯現在正待在巴黎。

    ……布來登街布登勃洛克家的幾位小姐發表意見說:“看吧,祝福她别再遇到上一次那樣的結果。

    ”使人不愉快的是,大家都懷疑,她們是不是真心希望這樣……塞色密·衛希布洛特踮起腳尖來,在她的學生、現在已是佩爾曼内德太太的前額啧地吻了一下,又用她那由于真心誠意而特别加重的母音祝賀說:“祝你幸福,我的好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