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十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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夫鈔庫泉貨、軍士器甲,凡經郡守所按治者,在他人一事已足書,若公之惠吳民者,其大者百世不能忘也,故其餘皆略而不書。

    若夫田野墾辟,流徙複業,奸詭遁迹,良民奠枕,事皆具憲臣薦章,又皆略而不必屢書。

    夫今官于其土者,其去也,率多樹碑頌德美,及夫深究其實,則多謟谀濫辭。

    豈若予言所紀録者?為目所親擊也;近臣所鞠問者?予身所親逮也。

    然則民所稱頌公者,非誇诩而濫美,斷可知已。

    公世系出高昌望族,由儤直殿省,初命宣授承直郎、中書省舍人,一再為監察禦史,比三佥廣東、山南廉訪司事,及今之為平江也,凡十有三命于朝矣。

    曆官不為不多,練事不為不精,然公家甚貧,至無方田以耕、無區宅以居。

    其為平江也,譬猶昆侖玄圃,而瓊瑤瑛璧無所不有,而公一無所取。

    斯可謂烈丈夫矣!宜乎其民思之不忘。

    于是,為之銘詩,使镵之石,其民之沾涵公之厚德者歌之,有所興起也。

    詩曰:東吳耽耽,啟士之貪。

    攫金晝市,罔顧北南。

    投身司寇,意仍所甘。

    六十年間,民牧代有。

    誰如我公?有則有守。

    持官持身,其力糾糾。

    譬之泰山,岩岩其石。

    萬國具瞻,威棱是式。

    崒聳霄漢,肯混荊棘?公來東吳,金晶玉潔。

    試以太阿,不阙則折。

    公恩在吳,以日以月。

    日月照臨,猶有映微。

    公恩在吳,億年依依。

    公去而思,民罔或違。

    公始來時,民拜牧守。

    公既活我,如親父母。

    中更豺虎,角崩我首。

    事昧而章,益思我公。

    我公不來,我淚盈眶。

    徒戴公恩,以死以生。

    我死有子,子死有孫。

    子孫億年,公恩長存。

    樹石道傍,以告來者。

    我思公恩,豈其自我?善法我公,誰雲不可? 前海道都漕運萬戶大名邊公遺愛碑 國家以天眷錫福,為萬祀無窮之丕基。

    故中外之臣膺慎選、蒙厚任,亦必清慎端重,維持調護,上知欽承天心,下知愛養民命。

    庶乎同心同德,均固福祉,不則何以扶隆平、佐休運?今夫海,天下之至險也,而國家歲漕東南粟,繇海達直沽。

    自非天佑休顯,淵示川後,效職緻命,則何以必其無虞也哉?京畿之大、臣民之衆,梯山航海,雲湧霧合,辏聚辇毂之下者,開口待哺,以仰海運,于今六七十年矣。

    國家以其事大任重,于是,開漕府平江,而漕臣之選,尤難其人。

    清特自守者隘,渾厚不遷者迂,任者或傷于刻激,能者或阙于廉隅,茲四者,求盡人事尚未可,而況于出布皇靈,以當大任,以培休福哉!元統元年,天子南面,思得漕臣以分南顧憂。

    于是,辍吏部侍郎大名邊公,出為海道都漕運萬戶,佩之三珠黃金符,乘傳至吳下。

    公曰:海嶼領徼,民生雖殊,其出以給公上,義也。

    至于樂生畏死,則皆天性然也。

    今滄海漕挽所謂船戶者,國家雖捐金以雇募之,謂之水腳錢。

    然聞之:萬斛巨艦,崔嵬如山,勢非不高且大也,遇風濤作時,掀舞下上,若升重雲、墜重淵,不啻揚一葉于振風耳。

    當此呌呼神明,以救死瞬息,是非天朝厚福,則雖勇力機智、超世絶倫,槩皆無所施,直拱手帖耳,以待葬鲸腹。

    其險若此,而赤子歲春、夏兩運,冒萬死、不顧一生,亦可念已。

    予承明命來為漕民父母,忍不思所以裕養之、蘇息之也哉?先是,江浙行省降散水腳錢,貯之平江官庫,方俵于時,忿遽急迫,鈔多不堪用,鈔貫或不足,漕民病之。

    公移文有司,躬至庫盤勒檢視,于是,鈔無不堪用與不足之患,民便之。

    猾徒詐增新造船,謂之補置,吏相與并縁,而舊船戶虧元額。

    與夫歲附運香糯并财賦糧,罷困之家不得與,而其利歲為富室漕民所掩有。

    公設法為之防,使水腳之利溥被于強弱高下,仍令探籌自取,而吏不容其奸。

    漕海轉輸古無有,今來宜有屍冥權于沖漠者。

    于是,建靈濟宮祠天妃,祭秩視海、嶽有加。

    每糧船遇風,舟之人望拜哀号,必覩神燈降舟之柁樓,其靈迹章章如是,故所在祠祭惟謹。

    而在吳為尤着,太倉之周泾靈濟宮尤大,每春、夏運,行省官躬率漕吏、守土吏大祭祠下,必慎選谷旦,而蔔之得吉蔔,舟乃敢動。

    而豪民至侵占宮之防虞水溝,而屋之累,數政莫之問。

    公撤溝上屋,而宮始大完。

    祭畢,靈濟宮官吏,因燕飨什器辦集皆出于坊正,畢皆散去,奴卒旁午攘竊。

    公獨坐不動督視,盡取什器,乃出。

    推公愛民之心形,見于酒酣燕散,邈然不幹己之際,顧能若此。

    宜其于漕民,無不盡其情焉。

    若夫舟大糧少,而舟中百須無一可阙者,公則命并運起發。

    以至于民舊造船,則以民姓名号、其船曆年滋深,遂令子冒父諱、孫冒祖諱,公一一為正其名。

    凡若此類,公為漕民曲盡其情者,皆可推見也。

    故公臨漕府三四年間,漕政無不修,漕民無不悅,民心和于下,神心感于上。

    于是,海無惡風,漕運直沽,群艦畢集,一無驚虞,天人佑助。

    所謂維持調護,均固福祉于無窮者,豈不信哉?公仕宦垂四十年,廉介之操,清慎之實,不惟衆所推公,而公亦以此自信之笃也哉!故公之貴而能貧,約而能守,推此言之非,履之有素,持之有道,其能若是哉?公代之明年,夏運暴風怒雨,船多覆溺。

    漕民思公善政遺愛,自非形之善頌、勒之金石,何以章示永久、垂之無窮?于是,為之頌,使镵諸石。

    頌曰:稽昔漢史,如何君公?方在職時,無赫赫功。

    及其既去,民思不忘。

    譬彼桔槔,雨時奚庸?卷水旱田,功莫與京。

    公來漕府,既章國程。

    填以惠安,疏以顯明。

    漕民戴公,以保其生。

    千艘林林,萬樯蓬蓬。

    轉海北上,南來其風。

    天吳潛鱗,饑鲸帖首。

    篙師下碇,仰瞻北鬥。

    以達直沽,神京用飽。

    萬井炊煙,雲散林薮。

    戶曹計功,歲書上考。

    是皆我公,善總其紐。

    民心悅豫,國計斯阜。

    神人依公,歡喜噎嘔。

    方公在政,民不知有。

    及公既代,民病疾首。

    今公既往,參秉國鈞。

    漕運思公,靡間神人。

    公不複來,川示肆嗔。

    墊溺啼号,哀哀水濱。

    求如我公,敬神勤民。

    如在嚴冬,妄希陽春。

    公佐天子,番番老臣。

    喉舌翕張,民氣用伸。

    豈獨漕民?願解戚颦。

    萬方惠和,休祥日臻。

     長洲縣達魯花赤元童君遺愛碑 高昌直西北,為城郭諸國稱首。

    其人才出當休明,服勤王家,大而輔相廊廟,小而長貳府、縣,班班輩出,如星麗天,可謂蕃盛也已。

    廊廟公輔,勲書太史,此不必言,其散而試諸長貳府、縣,有大小職任,有輕重事勢,既殊才,任亦異,槩可推見也已。

    獨長洲舊為平江望縣,其以裡計,未必數倍子男封邑也;其以财計,未必男盡田、女盡蠶也。

    其秋輸糧、夏輸絲也,糧以石計,至三十有萬;絲以兩計,至八萬四千有畸;餘蓋皆略之也。

    使錢镈盡翻其町疃,桑柘盡植其垣塍,然後輸公上者,乃可以無阙也。

    奈之何閑田惰農,與水旱更相病,然則其民力如之何而不瘁哉?故自昔号為兼并,及今至無塊壤以卓錐、無片瓦以覆首者矣。

    其困罷之極若此,而國家兩稅铢龠不可減,然則為是縣之長民者,上何以逭責、下何以逃怨哉?故每歲将終,大府往往械系縣長貳,俾之督稅不少貸。

    民窮無可償,官至質朝所授書,籴粟補完弗憚也。

    噫!官吏窘若此,縣之人當何如哉?乃至元仍紀元之元年,高昌元童君來為縣之達魯花赤,歎曰:補甚弊,支甚廢,非殚竭其才智,何由集事哉?于是,日至野次,召農父老,相高下驗腴瘠,謹浚塞、厚培糞,躬勸其力之。

    稍有餘者,出飲食以馌之,策勤惰而列之,嚴其程役,時其賞罰。

    其堤防不敗于水,工作不潰于成矣。

    則又課田之瀕江而枕湖者,不能必其無風濤之虞也,更科以蕩課,而民力獲少蘇。

    初,至治三年行津助賦役法,所謂津助者,田畝什抽一以助役。

    二十年間,田貿易、主屢遷,而役悉仍舊,殊為民病。

    君考之縣乘,驗其消長而均征之。

    君資精明,善記憶,吏毋敢欺。

    于是,民讙趨事,甫及期而糧已告足。

    先是,縣理所在郡東北隅,縣治既更附大府,官即理所舊基而為縣學,其實民至縱畜牧、佃蔬圃其間。

    君曰:今縣學有學官,有子弟員,而學官不可以阙者,特空名,将何以謂之學?于是,建言大府,勸募徽州路儒學教授郡人陸德原,創建禮殿、講堂,四齋、兩庑,計為屋若幹楹。

    學成,慮無以養邑士也,複募民捐田以饍學。

    君莅事明聽明察,鄉者君嘗同知常熟州,民已稱其果斷,故于吳習俗悉知之。

    大抵吳俗剽輕而嗜利,裡胥田主,其征糧佃客也,寛則緩、猛則斷,甚至傷肢體、殘孳息。

    聽訟者不察,往往為其所矯誣。

    君既得其情,故于征科之際,民不慢令,糧以時集。

    夫政為于平妥易行之時,雖中才無難者,惟是甚弊而莫窺其迹,甚憊而莫見其隙,隠之于将潰,匿之于垂敗。

    理之者急則傷于刻,緩則流于迂。

    若君之理長洲,譬之用藥然,膏盲針砭,既已疏其會俞、通其郁滞,又若衛生之經,攝養之術。

    固君素具而深練者,使其久于茲邑,生育其人而乳之,涵煦其人而撫之,則其颠連而瘁瘠者,且将優遊于樂生之域矣。

    無何,君以三年告代,縣之人殆猶愛子失其慈母,弟子失其嚴師,其傾企而延望者當如何哉?佥曰:長洲之學建于君,學校公論所自出,縣之人念君遺愛而不忘者,匪樹石于學,則後之來遊而來歌者,何以知君惠其邑之深、及其人之厚也?乃相與砻石,而請文于予,辭不獲,庸序如左,仍系之詩,曰:泰伯君吳端委初,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