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回 (2) 療妒仗靈丹 臨難癡情憐愛寵 飛光誅醜類 相逢隔世話前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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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外有一婦人嬌聲俏罵道:“我看是哪幾個老不死的雜種,敢在我幺十三娘家門前欺人撒野?請人赴會,還擺了一路的狗腳印。

    聖人門前賣三字經,這些零碎點心,不經老娘吃的。

    有本事,把整桌酒擡出來,包賞臉吃你一個精光。

    ”那語聲乍聽若遠若近,好似還遠,可是話完人到,一溜黑煙過處,一排現出口個婦女,丐婦也在其内。

     為首一人最是妖豔,穿着一身純白孝服,神情也極蕩逸飛揚,直似與人調笑,不帶一點對敵神氣,才一現身,便指着胖老頭媚笑道:“我當是誰個想打我小寡婦的主意,不好意思上門,知道我恨人在我門前頭逗貓惹草,近年老頭子死後,我又懶得出門。

    癞蛤蟆想吃天鵝肉,沒法近身,故意借題目來勾引我呢。

    原來是你這老不死的胖冬瓜呀,莫怪邬二娘狂風暴雨趕來尋我了。

    不錯,你兩家先前有過節,你恨她,原也應該。

    但我為人及我寄居在此總該曉得,事前或貓或狗差一個,向我打個招呼,總算我混了這些年,老頭子雖死,沒有當家人,居然還有人看得起我幺十三娘,不好意思踹我寡婦的門。

    我一喜歡,就與邬二娘有點瓜葛,不會幫你,也決不會幫她。

    怎麼明知老娘在此多年,連紙煤都不來一根,便要在我寡婦門前撒野?不知也罷,既有人看得起我,把我請來,能不出來賣點小頭臉嗎?我素日心直口快,講情理。

    知道你兩家仇深,決不沒臉強要臉,給你們和解。

    憑我一句話,便從此丢開,莫說你就願意,人家還不一定願意呢。

    不過事前你不知道我會被人請來,我也不知是你們這一群寶貝。

    已然遇上,那是沒法,我也不偏哪一面。

    人家雖然因犯家規,在外受活罪,正艱難的時候,也不緻于就怕什人。

    這裡總算在我的地面,如不是你這老胖冬瓜,換了别人,我老頭子死了好久,丢得我孤孤單單,正熬得難受呢,我不把他抱回家去,擺布個夠,暫時解饞才怪。

    既是你們這一群,别的話不說了,隻請你們莫在這裡勾我惡心,各自一南一北分頭滾開。

    等過了她師門所限難期,她自會去拜訪你們,再行了斷。

    這一來三全其美,也顯得行事光明,不比倚仗人多,打冷拳強麼?” 說時,對面三人除和尚面帶忿激外,胖老頭和那形似僵屍的黑女,各把目光注定來人,一言不發。

    黑女神情更是緊張。

    直到聽完,胖老頭方始答道:“十三娘,你除鄒二賤淫婦,還同有兩位朋友,一位是羅五姑,多年不見,我還認得,另一位呢?”十三娘笑答道:“胖冬瓜,你在自活了多少年紀,連我老姊子劉家婆都不認得?難怪大模大樣,不理人呢。

    憑我三人出場打招呼,事有事在,隻請雙方暫停數年,日後再算總賬,總該行吧?”胖老頭目光仍是始終注定四婦身上,一瞬不離,也不起立,仿佛戒備甚嚴的神氣。

    聞言答道:“十三娘,八年不見,你仍是那樣火暴脾氣。

    明人不做暗事,我們家規甚嚴,素來不做錯事。

    我隻問你,容人說話不容?”十三娘仿佛事情輕松已極,仍是一臉媚笑,嬌聲答道:“噢,這是啥子話呢?别人不容說話,你胖冬瓜有屁要放,還不聞聞味嗎?” 胖老頭聞言,倏地正色答道:“容人說話,就好說了。

    鄒二婆娘這條騷狗,十五年前因想和我兄弟苟且,千方百計利誘威逼,無所不至。

    我兄弟雖是做木行的本分商人,但他經我引進,蒙我師祖鬼母恩收,也是一個記名徒孫。

    他知本門家規隻許一夫一妻,最忌幹犯淫戒,便加堅拒。

    因敵她不過,才請師兄弟們幫場。

    她當時固然吃了點‘虧,可是事由她自己不要臉,想勾引人而起。

    就算她恨我兄弟做得稍過,惱羞成怒,立意報複,也還可說;江西那批木排上人,不過是我兄弟行夥和些商客,與她何仇何恨,吃她潛伏暗算?她用黑煞手将所有木排在大江中震成粉碎,全排七十三人齊遭慘死,葬身魚腹,屍首皆無。

    未了,又乘機趕到我兄弟家中,先把由木排上劫取來的财物作證威吓,說連人帶排,已全被她制住,如能遂她苟且之願,便可無事,否則,木毀人亡,一個也休想活命。

    可憐我兄弟因想保全财産和那七十三條人命,當時又不留神,被她制住,隻得答應。

    她等我兄弟被迫與她成好之後,忽然借口說我兄弟應當休了弟媳娶她,同時自吐陰謀,說了許多稱心快意的刻薄話,跟着發動一網打盡的毒手,想把我兄弟全家害死。

     幸而弟婦機智,看出形勢不妙,不求取勝,專一自謀逃路。

    見丈夫已然受制,立乘她專顧淫欲之際,暗中換了替身,帶了周歲女兒,逃出求救。

    可惜膽小,又沒想到她已成好遂願,還會連所愛人也下那等毒手,未能引虎離山,将母狗調開。

    隻用本門化血分身,連斷二指,逃出兩重羅網。

    救兵又來遲了些,兩下裡一延誤,吃這母狗又将我兄弟全家害死,隻逃出了一妻一女。

    連夥友、丫頭,帶房子,一齊化成灰燼。

    至于她生平,手黑心毒,所行所為,不必我說,你也知道。

    請問我們尋她,該是不該? “如說這是幺十三娘地面,我們欠打招呼;母狗又因罪惡滔天,連她那素來放縱徒子徒孫,淫兇害人的師長,也都覺她該死,兩次要殺,均被同黨豬狗求免,末了仍罰她在風塵中按家規乞讨三年。

    現在艱難之中,我們不該此時下手。

    但你十三娘也代我們想想,母狗何等刁狡詭詐。

    當時害人快意,以為她師父必要護庇。

    及至應召回山,她師父一得信,便自大怒,反要将她處死。

    幾經多少狗男女苦求,并以巧詞激将,死罪雖免,仍打了一頓黑煞神鞭,養了好幾年,才得痊愈。

    我們當時妄信她所布謠言,不知是在山中養傷。

    師祖又因我兄弟違了戒條,不肯管這閑事,惟許自行報複。

    始而遍尋不獲,後雖查出真相,無奈她刁狡好猾,善于隐藏逃避,費了多年心血,好容易才得尋到,布了羅網。

    我鬼母門下就多有仇,一向明張旗鼓,決不像她教下狗男女那樣不要臉,專一暗算,乘人于危。

    可是人沒尋到。

    她見蹤迹敗露,遠隔數千裡的仇人,竟在此狹路相逢,知道難讨便宜,才自行出面訂約。

    我們事前原想到你,一則,知你和她有點瓜葛,而她近年所為,你當得知,未必不恨,事前說了,你也許難于處置;二則,時日太促,也來不及分人招呼。

    原料她做了一件虧心事,未必敢去見你。

    還有你近年蹤迹隐秘,我們初來,急切間也實難尋到。

    心想事後遇上,提說一聲,代你處置仇人,還許高興呢。

    哪知你會為她所愚,出頭作梗。

    黃昏時正尋母狗,她忽自行出現。

    我們原限她三天到場,她要答應,我們也設法尋你了。

    她偏說要了斷,就在今晚子時,口氣甚狂。

    我們料她不是想方法逃生,便是另有詭計。

    這時才知,她是先請妥了你三位靠山,才故示大方,來定約會,以免使我見面,說出她的罪狀,真個狡猾已極。

    可是這樣,我們益發容她不得。

    ” 話未說完,丐婦早已滿臉怒容。

    話剛說完,立時破口大罵道:“你才是老不死的豬狗呢。

    你們不倚仗人多,老娘怎會請人幫場,十三娘是我于姊,你們過門不入,目中無人,已經該死,還敢在她門前賣弄。

    可笑路上還要使出你那障眼法兒,十三娘稍微動了點手腳,便把你那同黨浸在茅廁裡吃屎。

    你們少時能和他一樣逃得狗命,有屎吃,還是十三娘看你家老鬼婆的面上,便宜你們呢。

    有本事,拿出來讓老娘們開開眼,盡說大話離間,有什麼用?”和尚在旁,怒喝了聲:“狗淫婦!”手剛要擡,吃胖老頭遞眼色止住。

    同時十三娘一面搖手示意,不令丐婦再說,俏聲罵道:“胖冬瓜,不用朝人做眉眼。

     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