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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達心間形成決定。

    “手術中”的紅燈一滅,嚴子越立即抛卻所有的念頭,一心一意等待徐徹出來。

     最先出來的是躺在病床上依然昏迷的徐徹。

    嚴子越不理護士的阻攔,抓着徐徹未打點滴的手就喊:“徐徹,徐徹!” “先生,請你冷靜。

    我們要送病人到病房,請你明天再來探望。

    ”推車的護士拿掉嚴子越的手,繼續向前推。

     一顆高高吊起充滿擔憂的心無法歸位。

    嚴子越順手抓住随後走出來的鐘無依,一把将她扯向自己,大聲喊道:“他為什麼還不醒?你說過他不會有事的!” 連續工作将近二十個小時的鐘無依出手術室的時候雙腿已經麻木,隻是勉強随着其他幾個護士機械邁步。

    嚴子越的大力搖晃令她的頭痛加劇,腸胃絞在一起,幾乎站立不穩。

    她想擺脫嚴子越鉗在自己右肩上的大手,奈何渾身一點力氣都沒有。

    她隻好用可自由活動的左手去推,用力從嘴中擠出一句話:“請你放開。

    ” 此刻的嚴子越情緒正處于激動狀态中,鐘無依毫無殺傷力的這句話根本對他發揮不了作用。

    他的力道不降反升,怒氣陡然多了幾分,“你忘了我的話嗎?我說,如果徐徹有個三長兩短,我絕對不會放過你!” 眼睛瞟到隋唐,鐘無依知曉自己不可能說服嚴子越,搖晃着一隻左手,喊:“師兄,師兄。

    ” 注意力一直在嚴子越動作上的隋唐沒有察覺到鐘無依的異狀,直到聽到鐘無依虛弱的求助他才看出她的疲倦。

    他緊走兩步,上前握住鐘無依的左手,一股冰涼順着手心傳到心裡,“師妹,你哪裡不舒服?” 鐘無依的臉色越發蒼白,喃喃自語:“叫他放開我,你叫他放開我。

    ” “子越,徐徹不會有事的。

    ”隋唐插在兩個人中間,好言相勸,“你先放開她,我們有話好好說。

    ” 隋唐低估了徐徹對于嚴子越的重要性,以為簡單的一句話便可以令嚴子越放手。

    可是,嚴子越的擔心已經壓倒了自身的理智,他繼續搖晃鐘無依,聲嘶力竭:“我說過不準讓徐徹有事的!” 這聲呼喊痛至心扉,情真意切。

    它穿過長長的走廊,遊蕩在空氣中,形成回音,不斷回響。

     鐘無依看着他痛苦的表情,突然就停止了掙紮。

    她疑惑,一個人怎麼可以對另一個人有如此深厚的感情呢?他們之間沒有血緣關系,彼此之間沒有一根叫做親情的線牽引,說到底不過是陌生人啊。

    他憑什麼那麼在乎他?他憑什麼那麼關心他?他憑什麼可以如此全心全意? 鐘無依想起了自己的爸爸。

    他走得那麼突然,那麼決然,抛棄妻子,抛棄女兒,隻是為了一個年輕女子。

    她在想,如果有一天是我躺在手術室,那個和自己有血緣關系的爸爸會不會像他一樣痛徹心扉? 到底會不會呢? 鐘無依慢慢閉上眼睛,自己對自己說,我要想想清楚。

     嚴子越覺得右臂上的重量加重,低頭一看,鐘無依已然暈倒在自己懷裡。

    他看着那張漂亮的臉,毫無血色,蒼白得如一張透明的紙。

    齊湧上來的怒氣一下子消失得無影無蹤,他有些驚訝,呆呆地注視,沒有任何動作。

     充當和事老的隋唐一時沒有反應過來,也呆呆地注視鐘無依透明如水晶的臉。

     那個清醒時分驕傲冷淡拒人于千裡之外的鐘無依此時溫和,甯靜,她的長發垂在半空中,面色宛如一個洋娃娃一般可愛。

     蹬蹬蹬—— 蹬蹬蹬—— 蹬蹬蹬—— 走廊裡響起一連串的跑步聲,夾着一個清脆的叫聲:“隋主任!隋主任!” 欣欣一路從急診室跑到手術室,從走廊的一端看到隋唐和那天幫過自己的先生比肩而立,呆立在手術室門前不知道在做什麼。

     “隋主任,有沒有看到鐘醫師?我聽說病人已經轉到病房了,她怎麼還沒有回急診室呢?” 隋唐慢慢轉過身來,指指靠在嚴子越懷中的鐘無依。

     “啊!”欣欣大叫,“怎麼會這樣?你們兩個還愣着幹什麼?趕緊叫醫生!鐘醫師從早上八點到現在都沒休息過,中間隻喝了三杯黑咖啡!” “怎麼會這樣?”隋唐問。

     “本來鐘醫師十點就可以下班了。

    但是,臨時來了一個病人,外科那邊不敢主刀,您又不在,鐘醫師隻好親自上陣。

    上手術室之前她的胃就不舒服了。

    ” “怎麼不早說?”隋唐急道。

     欣欣小小聲反駁:“您讓我和誰說?” 隋唐為之氣結,半天說不出話。

     嚴子越心懷愧疚,打橫抱起鐘無依,邁開大步就向急診室跑,一刻不敢耽誤。

     鐘無依。

    他叫着她的名字,自言自語道:你一定不要有事。

    等你醒過來,我一定向你道歉。

     懷中的鐘無依仿佛隻是熟睡,鼻翼稍稍皺起,煞是可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