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六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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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園子裡去住着。

    皇帝特賜她四個人的名字,分别叫杏花春、陀羅春、海棠春、牡丹春。

    這四春在園中分住四處,杏花春住“杏花村館”,陀羅春住“武林春色”,海棠春住“天然圖畫樓”,牡丹春住“夾鏡鳴琴室”。

     她們住的地方都十分清幽。

    鹹豐帝在四處輪流臨幸着,十分快樂,越發把國事丢在腦後了。

     這“四春”裡面,要算“牡丹春”的面貌最為濃豔。

    這牡丹春是蘇州山塘上小戶人家的女兒。

    她家門口是來往虎丘的要道,凡是豪商富紳,每天車馬在她家門口走過的很多。

    那牡丹春閑着無事,又愛站門口。

    一天,一個姓郭的揚州鹽商跟了許多朋友到虎丘來遊玩,見了這女孩兒,便十分喜歡,立刻到她家裡去,願意拿出一千兩銀子來買她回家去做姨太太。

    這時牡丹春有一個老母,聽說有一千兩銀子,十分願意。

    隻有牡丹春不願意。

    後來那姓郭的再三托人來勸說,牡丹春硬是要揀日子和那姓郭的拜過天地才肯嫁他。

    後來那姓郭的想牡丹春實在想得厲害,便也答應她,揀日子揀在八月十二。

    誰知到了七月中,太平軍打破揚州城,那姓郭的逃到蘇州來,趁便把牡丹春母女二人帶着,逃進京去。

    沿路牡丹春避着姓郭的,不肯和他同房。

     他們到了京裡,正值崔總管在訪求江南來的美人,知道了牡丹春很美,便和姓郭的去商量,願意拿六千兩銀子把牡丹春買進宮去,又答應給姓郭的五品京堂功名。

     那牡丹春聽說進宮去,她十分不願意,無奈鬥不過這姓郭的。

    牡丹春被哄進園去,隻見裡面池館清幽,水木明瑟,曲曲折折。

    到了一座大院子裡,有兩個旗裝女人上來挽扶她。

    走進屋子去,見一個男子,方盤大臉,坐在榻上。

    那男子身後也站着許多旗裝女人。

    那男子的衣服渾身黃色,許多男人穿着袍褂,大家都稱坐在榻上的男子叫“佛爺”。

    牡丹春進了屋子,便有老媽媽上來,領她到榻前跪下見禮,對她說:“這位便是當今的萬歲爺。

    ”牡丹春到了這時,也便無可奈何,隻得暫時依順着。

    與她同時進院來的還有五六個漢女,内中有一個揚州女子,年紀隻有十五歲,卻十分活潑,她進宮來不多幾天覺得煩悶,常常嚷着要出去。

    牡丹春勸她耐心守着,她不聽。

    有一天夜裡,她觑宮女不防備的時候溜出園去,被園外的侍衛捉住,送進園來。

    皇帝知道了大怒,立刻發給管事媽媽,拿白羅帶絞死。

    從此江南來的美人見了都害怕,不敢離園一步。

     講到那“海棠春”,原是大同地方的女戲子,小名玉喜,常常到天津戲園子裡來唱戲;唱青衣,面貌又标緻,嗓子也清亮,又能彈琵琶,吹羌笛。

    那班王孫公子天天替她捧場,在她身上花的錢也整千整萬的了。

    玉喜卻一個也看不上。

    内中有一個窮讀書人,名叫金宮蟾的,也迷戀着玉喜的美色,天天到她戲園子裡去聽戲。

     每去,總是坐在台口,仰着脖子目不轉睛地看着聽着,不論亂風下雨的天氣,從不間斷。

    這金宮蟾原長得眉清目秀,白淨臉兒。

    玉喜在台上唱戲,也看見台下有這麼一個人,在那裡癡癡地看着她。

    起初還不覺得,後來日子久了,玉喜也不覺詫異起來,這時候正是大熱天氣,平日那班捧場的王孫公子都怕熱不來聽戲,池子裡賣座很少,獨有這個金宮蟾依舊端端正正地坐在台口,臉上淌下汗來,他連扁子也不帶。

     玉喜在台上一邊唱戲,心中不覺感動起來,因此,她唱得越發有精神,但别人難以領會這意思。

    一天,玉喜唱完了戲,卸了裝,便悄悄地走下池子來,在金宮蟾身旁陪坐着。

    這金宮蟾幾年來一片至誠心,如今竟得美人屈駕,真是喜出望外。

    但是他雖是思玉喜想得厲害,到底他是一個書呆子,在這人衆之下,見了這位美人兒,不覺怕起羞來,一時裡找不出話來和她攀談。

     後來還是玉喜先開口,問他尊姓大名。

    那池子裡的看客,也不看台上了,大家把眼光定在他倆人身上,嘴裡啧噴稱羨,說這客人豔福不淺。

    金宮蟾被衆人的眼光逼住了,越發說不出話來,除告訴了他名姓以後,脹得滿臉通紅,也找不出第二句話來問她。

    玉喜看他怕羞怕得厲害,心中越發愛他,悄悄地告訴她家住在某街某某胡同,然後對他嫣然一笑,轉身去了。

    這金宮蟾待玉喜去了半晌,才把飛去的魂靈收回腔子裡來。

    正要站起身來出園去,忽然想到自己原是一個窮讀書人,進京來趕考,銀錢原帶得不多,偶然到園子裡來聽戲,被她的美貌迷住了。

    每天買戲票的錢還是典當得來的,如今連皮袍也當了錢。

    在這客地裡,借無可借,當無可當,兩手空空,如何去見得那美人?  要知這金宮蟾後來能見得玉喜的面否,且聽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