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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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一次,那有本領的,便能塞十隻江西圓錠,每一隻圓錠便是十兩銀子。

    離庫門一箭之地,有小屋一間,門戶緊閉,窗外圍着木栅,便是庫兵脫衣禦贓的地方。

    北京地方遍地灰沙,每逢開庫的時候,便有清道夫挑着木桶到庫裡來灑水,庫兵便和清道夫打通一氣,那水桶都有底的,庫兵悄悄地把銀子藏在水桶夾底裡;候銀子搬完,庫門封鎖,堂官散去以後,才慢慢地把水桶挑出去。

     後來,有一位祁世長做戶部尚書的時候,他是一位清官,有一次開庫,他親自去督看着,見一個清道夫挑着水桶走過他跟前,那桶底忽然脫落,滾出許多銀錠來。

    祁世長大怒,立命把清道夫拿下,打算第二天提奏查辦。

    後來他有一個貼心的師爺,勸他把清道夫釋放,把這事隐瞞下來,莫興大獄;倘然皇上知道了,徹底查辦起來,那曆來的滿尚書都該砍腦袋,大人的腦袋,怕也要被仇家割去了。

    祁世長聽了害怕,便也把這樁大案隐去不提了。

      如今再說那班做庫兵的,都是世代傳下來的專門職業。

    他們在年輕的時候,便要找尋那有大雞巴的人,常常雞奸;再用雞蛋塗着油麻塞進肛門去打練,再慢慢換用鴨蛋鵝蛋,又換用鐵彈,練到肛門中能塞十兩重的鐵彈十顆,便算成功了。

    那平常庫兵的本領隻能塞到六七粒。

    因此那班庫兵到年老時候,都害脫肛痔漏等病的,他們辛辛苦苦做着這偷盜的事體;那做戶部尚書的,卻安享着他們的孝敬。

    那時他們參去了一個覺麟,接着又參去一個滿人大學士譽德;因他是穆彰阿的親家,這時牆倒衆人推,凡是穆彰阿的親戚故舊便是沒罪的,也是有罪,何況那譽德原是個貪官,禦史便參他某年盤查六庫的時候犯了偷盜庫寶的罪。

     什麼叫六庫?那六庫便在大和門的左面,原是明朝遺留下來的,有金庫、銀庫、古玩庫、皮張庫、衣服庫、藥庫。

    裡面藏的也有十分珍貴的東西。

    不說别樣,單說衣服庫裡,有一頂明朝皇後用的珍珠帳,寬長有八尺,全是用珍珠穿成的,四圍用紅綠寶石鑲邊。

    那珍珠小的和綠豆一般,大的竟和桂圓一般。

     隻因年月太久了,那線索都枯斷了,每一次盤查,便有許多珍珠落下來。

    那班司員假裝做拾起來用紙裹着,封着,加上印,貼着簽條。

    實在那紙裹裡面都換成假的了,那真的早落入司員們的腰包了。

    裡面還有明朝妃嫔穿的繡鞋十多箱,弓鞋瘦小,鞋尖兒上嵌着明珠;那珠子都是十分名貴的,早已換上假的了。

     還有皮張庫,都換上沒有毛的皮闆,好的皮毛也早被司員們偷去。

    這都是曆來盤查大臣和司員們作弊的結果,如今便統統把罪名推在譽德一人身上,鬧得譽德因此丢了官,抄了家,還充軍到黑龍江去。

    那時,凡是穆彰阿的同黨,都被參的參,革的革,趕得幹幹淨淨。

     鹹豐帝初登大寶,十分注意整頓朝綱。

    宮裡一位孝貞皇後也十分勤儉端正,管教着許多妃嫔。

    鹹豐帝的皇後原是穆彰阿的女兒,在正宮不多幾年便死了。

    孝貞後姓鈕钴祿,原是貴妃,因她容貌美麗,舉動端莊,鹹豐帝十分寵愛;那穆後死了以後,便把鈕钴祿妃升做皇後,宮中都稱她東後。

    這位東後十分儉樸,平日在宮裡總穿布衣,那簾幕帏帳都不繡花的。

    她生平最恨用洋貨,說它好看不中用。

    自己穿的繡鞋和妃嫔穿的,都督率着宮女們做;自己每年必親自做一雙皇帝的鞋子。

    外面有進貢來的衣服首飾,她都叫宮女拿出去退還。

    常對一班妃嫔說道:“臣子多一分貢獻,便是百姓多費一分錢财;倘然收了他們的貢獻,便是暗暗地教他們做貪官去。

     因此,萬萬收不得。

    ”孝貞後一舉一動都識禮節,她在大熱天氣從不肯赤身露體,便是洗澡,也不要人伺候;她每一次見皇上,總是穿着禮服。

    她最恨的是輕狂的樣兒。

    有一個榮妃,身材嬌小,十分俊俏,她穿着空心靴底,刻着梅花瓣兒,裡面裝着香粉;走一步,那梅花粉印兒便印在地上。

    孝貞後見了大怒,說她有意勾引皇帝,立刻把榮妃傳來,打了一頓,去關在冷宮裡。

    鹹豐帝原也是愛風流的,見這皇後如此嚴正,卻也十分敬重,便取她一個綽号,喚她“女聖人”。

    要知後事如何,且聽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