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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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于恐懼、痛苦和罪惡之中,被它對人類的仇恨所吞食。

    他心房洞開,迎接他信仰的上帝。

    一輪紅日從天邊升起,光芒四射,令他不得不低下頭來。

     越過前面的曠野;他看見空救護車和奧佩爾車在崎嘔不平的道路上,上下颠簸,緩慢爬行。

    兩個挖墓人已經走了。

    桑德斯夫人和埃迪坐在吉普車中等他。

    桑德斯夫人又披上了那條毛毯,掩蓋住喪服。

    天氣十分寒冷,他示意他們離開。

    他注視着草綠色的吉普車無精打采地駛出大門。

    桑德斯夫人轉過臉看了最後一眼。

    他看不清她的面孔,黑色的面紗、稠密的網線和白色的濃霧遮蔽了她的眼睛。

     莫斯卡第一次能夠獨自察看海蓮的墳墓,堆起的土堆,陰冷潮濕的棕色泥土掩蓋了她那純潔的軀體。

    他不感到悲傷,隻感到依然若失。

    猶如他從未曾想到過要做什麼事情,世界上根本沒有他可以去的地方。

    越過開闊的原野,他眺望老城區,那裡一堆堆的廢墟下掩埋的屍骨遠遠超過這塊神聖的土地已埋葬的和準備埋葬的軀體。

    太陽透過雲層射出淡黃色的寒光。

    莫斯卡越過無邊的原野,極目遠望,試圖洞察他走過的道路和經曆的一切,他極想越過這塊巨大的遍布墳墓的陸地去重溫童年的時光:少兒時漫步的大街,母親的慈愛,早故父親的面孔。

    他想起媽媽常說:“你沒有父親,上帝就是你的父親。

    ”還說:“你一定會成為出色的好人,因為你沒有父親,上帝就是你的父親。

    ”他極力尋找和重溫那時留下的愛和一串串同情,寬恕的淚水。

     回憶到痛苦之處,他想起了海蓮。

    她的面孔是那樣的嬌嫩、脆弱,毫不遮擋地暴露出藍色的靜脈血管。

    他想起了她在不知不覺中萌發的柔情似水的愛,宛如魔法一般從她心中迸發出來。

    她是多麼的不幸,一個柔弱女子卻患了最可怕而緻命的疾病。

     莫斯卡沿着那條狹窄的小路走去,越過一個個刻有題詞的墓碑。

    戰争已使它們疤痕累累,東倒西歪。

    他走出公墓的大門,信步朝城裡走去。

    海蓮那栩栩如生的形象又浮上腦際,每當他回家,她奉獻出他需要的那種充滿朝氣和活力的愛時,她表露出的樣子。

    在那時,他似乎就預感到,他帶給她的是死亡,是這座墳墓。

     他搖搖頭想到,壞運氣,真是壞運氣。

    他記得,他回家吃晚飯的無數個夜晚都發現她躺在沙發上熟睡。

    他把她抱上床後,才走出家門,等回采時,發現她仍然在沉睡,安安穩穩地一直睡到第二天早晨。

    壞運氣,他又無望地想到這個問題以解脫自己。

    這是個殘酷的事實,海蓮死的時候正是她最孤獨的時候,沒有警告,沒有讓她再看一眼或再接觸一下她所愛的幾個人。

     剛要走進城裡,他突然又想起另外;個上帝,響應另一個世界的召喚,這就是她的母親生活的世界。

    那是個住房寬敞、幸福、兒童營養充足的社會;是戴着結婚金戒指、與他心愛而和善的丈夫過着無憂無慮生活的社會。

    他要設法回到那個世界去,那兒擁有豐富的藥品,可以減輕幾乎所有的緻命的痛苦。

    使他擺脫眼前的痛苦,喚起他對無痛苦的回憶。

     要是他能早些看透這座摸不透的城市——它那磐石般的外殼,掩蓋了血肉的軀體和它原有的感情,如果太陽早已大放光芒,鉛色的天空能透出同情的目光,假如他在摸索嚴冬廢墟時,能感到一縷人性的愛,也許他能戰勝用耐心的仁慈掩蓋其本來面目的上帝。

     莫斯卡走下那碎磚破瓦不停滾動的廢墟堆,踏上進城的大街,這時海蓮的任何真實影像在他的大腦中已經不能聚焦。

    在晨霧迷蒙的大街上徒步而行,他頭腦清醒地道出了内心的真實想法,事情已經結束。

    在他自己弄懂這件事情的真實意義之前,事件本身早已溜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