記事二十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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口的拐角。

    我發現,人們都奇怪地繞着拐角上的那幢樓房走,好像牆裡有條管子正朝外滋涼水,人們都無法從人行道上過去。

     你就想趕緊,盡快确定周圍的環境。

    你想要尋找你所熟悉的和牢靠的東西,比如,能摸到一牆牆壁、一盞燈或一把椅子。

    我正是懷着這樣的心情,看着《大一統王國報》在尋找,我急急忙忙地找着……找到了:“大家久已期待的一緻同意節慶典昨天舉行了。

    無數次證明自己絕對英明的我們的大恩主,第48次再度全票當選。

    選舉慶典上曾發生了某些騷亂。

    這是反對幸福的敵人蓄意搗亂,從而破壞了慶典的良好氣氛。

    因此,他們也就無權再保持作為大一統王國新任政權基礎的普通一分子。

    我們每個人都确知,如果承認他們的選票,那是十分荒唐的,就像音樂大廳裡正演奏一曲雄壯的英雄交響樂時,把大廳裡幾個病人偶然發出的咳嗽聲,也當成交響曲的組成部分……” 小藍花移動起來,并且瞪了出來。

    如果我是個玻璃人,不知道三四小時以後會發生什麼的話,那會怎樣呢?…… 在飛船站,在同樣的寂靜中,響着遠處我們看不見的螺旋槳的嗡嗡聲。

    車床陰沉着臉默默站在那兒。

    隻有起重機悄悄地,仿佛踮着腳尖在滑動着,不時彎下腰來,用它們的大爪子抱起一團團冷縮的空氣,往一統号的船槽裡裝。

    第一次試航的準備工作已經開始了,“怎麼樣,一星期能裝完嗎?”我問第二設計師。

    他的臉像個瓷盤,上面描着甜蜜的藍色和嬌嫩的小粉花(那是眼睛和嘴唇),但是今天這些小花仿佛褪色了,沖淡了。

    我們出聲數着數。

    我數到半截,突然打住了,張着大嘴楞在那兒:在圓頂之下,裝載着藍色空氣團的大起重機上也隐約可見一張四角見方的白紙。

    我隻覺得渾身直抖,大概是笑得發顫了,真的,我感到自己在笑(你感到過自己的笑嗎,有過這種體驗嗎?)“您聽我說,假如您坐在一架古代飛機上,高度五千米,突然機翼折斷,您頭朝下栽去……可是在墜落的半空中,您還計算着什麼明天12點到2點幹什麼……2點到6點……6點吃飯!這難道不可笑嗎?我們現在不正是這樣嗎?”我對第二設計師說。

     再往前走五步到十步,我也感到有一股涼水朝我劈頭蓋臉澆來,一下子把我從人行道上沖開去……大約在二米左右高的牆上,貼着一張四方形的紙,上面用毒汁似的綠墨水寫着兩個莫名其妙的字:靡菲①紙下面站着一個雙曲線的人形,背朝着我,兩隻透明的招風大耳朵由于憤怒,也許由于激動在索索發顫。

    他伸出胳賭使勁去夠那張紙,左胳膊像一隻受傷的翅膀無力地向後垂着。

    他又蹦又跳地想扯下那張紙。

    但是他夠不着紙——隻差一點兒。

     我下了地下鐵道。

    腳下幹淨的玻璃梯級上又貼着一張“靡菲”的白紙。

    在地鐵的牆上、長凳上、車廂的鏡子上,都是一張張吓人的白色斑疹點。

    看來貼得很匆促、馬虎,還歪歪扭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