記事二十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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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都不穿衣服,披着亮晶晶的短毛,就像史前期曆史博物館中公開陳列的騎在馬(标本)背上的那個女性。

    但是這裡的女性的臉和我們婦女的臉完全一樣,無絲毫差異,粉嫩而且沒有毛,胸部那具有美麗的幾何曲線的結實豐滿的乳房上也沒有毛。

    而男性,隻有臉部沒有毛,就像我們祖先一般。

     霎時間,我已經站到高處,下面滿眼是腦袋,一個個的腦袋……腦袋……和呼喊着的張得大大的嘴,舉起來又落下去的手臂。

    這情景十分奇特又令人陶醉。

    我覺得自己在衆人之上,我是我,一個單獨的個體,我是一個世界,我不再是整體的一部分(像往常那樣),而成了一個個體。

     門開了。

    那裡台階都己踩舊,磨損,聲音嘈雜得使人難以忍受,還有尖哨聲,亮光…… “他是誰?” 這些星星今夜又将在黑色的樹葉孔隙閃閃爍爍地向我們絮語……” 這一切太難以置信,太突然,以緻我反倒平靜地站在那兒。

     我身旁站着I。

    她微笑着,從嘴角向上有兩道深色的溝印。

     我又看見一個人的背部,長着锃亮的棕黃色皮毛。

    一隻翅膀透明的黑色小飛蟲在上面爬,他背部抖了一下,想把小蟲甩掉,又抖了一下…… “他在這兒……我覺得……” 她說,她正16點出來見我。

    但是現在已經16點過5分了,過10分了,過15分了,可是還不見人出來…… 我胸中是一塊燃着的煤,這感覺隻有一瞬間,我感到輕松,又有些微的疼痛,美極了…… 現在我才看到石塊上有兩個我曾見過的碩大的字“靡菲”。

     在無止境的長廊裡(以前我曾去過),隻有我一個人。

    天空啞然無聲,仿佛是水泥澆灌的。

    不知哪兒有水滴落在石頭上的聲響。

    我前面是那扇熟悉的、沉甸甸的,不透亮的門,裡面傳出來低沉的嘈雜聲。

     自此以後,一晝夜已過去,我心裡漸漸平靜下來。

    可是即使讓我對此作出相對準确的描繪,我也無能為力。

    我腦袋裡仿佛爆炸了一枚炸彈,那一張張嚎叫的大嘴、翅膀、喊叫聲、樹葉的簌簌聲,說話聲,石塊……它們都近在身旁,成群成堆,使你應接不暇。

     我記得,我首先想到的是:我得趕緊回來。

    因為我明白了,當我在長廊裡等待時,他們炸毀了,破壞了綠色大牆。

    牆外烏七八糟的東西都湧了過來,浸漫了我們這個已經沒有低級世界髒物的淨界。

     我眼前是兩條毛茸茸的、緊蹙的眉毛:“噓——!别說話,”他朝林中空地中央那塊頭蓋骨似的黃石頭揚了揚毛烘烘的眉毛。

     “不要緊,不要緊!因為你剛來,會過去的。

    膽子放大些!” 和I一起站在那跳動得令人頭暈的綠色網上的,是某個紙剪的薄薄的側影……不,不是“某個”,我認識他。

    我記得,他是醫生……是的,我對此非常清楚。

    我心裡非常明白:他倆挽着我的胳膊,笑着拉着我往前走。

    我的腳磕磕絆絆,打着滑,走不穩。

    四周是烏鴉啞啞的叫聲,地上到處是青苔和坑窪,老鷹嗷嗷地叫着,還有樹枝、樹幹、翅膀、樹葉、尖哨聲…… 長矛似的睫毛,往兩旁閃開,讓我進去……當她嘴唇印在我嘴唇上時,這種古代的、荒謬的、令人陶醉的禮儀,對我所起的作用真無法言傳!怎樣來形容在我心靈中卷起的那股狂飙呢?它席卷了我心靈中的一切,唯有她留下了。

    真的,她确實就在我心靈裡,你們要笑話我吧,那就請便吧。

     在那兒我看見了她,正高高地站在衆人之上。

    太陽光明晃晃地從對面直射眼睛。

    她站在藍色天幕上,太陽從背後照射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