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第二百八十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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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将扶立以成篡事,石氏必不能高枕大梁,劉知遠亦不可得而狙伺其旁也。

    〕遣張彥澤将二千騎先取大梁,且撫安吏民,以通事傅住兒為都監。

    〔監,古銜翻。

    〕 杜威之降也,皇甫遇初不預謀。

    契丹主欲遣遇先将兵入大梁,遇辭;退,謂所親曰:「吾位為将相,敗不能死,忍複圖其主乎!」〔複,扶又翻;下同。

    〕至平棘,〔平棘,漢古縣,唐帶趙州。

    九域志曰:平棘故城,春秋棘蒲邑。

    十三州志雲:戰國時改為平棘。

    〕謂從者曰:「吾不食累日矣,何面目複南行!」遂扼吭而死。

    〔從,才用翻。

    吭,古郎翻。

    〕 張彥澤倍道疾驅,夜渡白馬津。

    〔張彥澤以澶、孟有戍兵,故從白馬津渡。

    〕壬申,帝始聞杜威等降;是夕,又聞彥澤至滑州,召李崧、馮玉、李彥韬入禁中計事,欲诏劉知遠發兵入援。

    〔太原距洛陽一千二百裡,洛陽至大梁又二百八十裡,就使劉知遠聞命投袂而起亦無及矣。

    〕癸酉,未明,彥澤自封丘門斬關而入,李彥韬帥禁兵丕百赴之,不能遏。

    〔帥,讀曰率。

    〕彥澤頓兵明德門外,〔五代會要日:明德門,大梁皇城南門。

    薛史:天福三年十月,改大甯宮門為明德門。

    〕城中大擾。

     帝于宮中起火,自攜劍驅後宮十餘人将赴火,為親軍将薛超所持。

    俄而彥澤自寬仁門傳契丹主與太後書慰撫之,〔五代會要曰:大梁皇城之東門為寬仁門。

    〕且召桑維翰、景延廣,帝乃命滅火,悉開宮城門。

    帝坐苑中,與後妃相聚而泣,召翰林學士範質草降表,自稱「孫男臣重貴,禍至神惑,運盡天亡。

    今與太後及妻馮氏,舉族于郊野面縳待罪次。

    遣男鎮甯節度使延煦,威信節度使延寶,奉國寶一,金印三出迎。

    」國寶,即高祖天福三年所制受命寶也。

    煦,籲,句翻。

    〕太後亦上表稱「新婦李氏妾」。

    〔臣妾之辱,惟晉、宋為然。

    嗚呼,痛哉!上,時掌翻。

    〕 傅住兒入宣契丹立命,帝脫黃袍,服素衫,再拜受宣,左右皆掩泣。

    帝使召張彥澤,欲與計事。

    彥澤曰:「臣無面目見陛下│」帝複召之,〔複,扶又翻。

    〕彥澤微笑不應。

     或勸桑翰逃去。

    維翰曰「吾大臣,逃将安之!」坐而俟命。

    彥澤以帝命召維翰,維翰至天街,〔宮城正南門外之都街,謂之天街,經途也。

    〕遇李崧,駐馬語未畢,有軍吏于馬前揖維翰赴侍衛司。

    〔揖赴侍衛司,示将囚系之也。

    一曰:時張彥澤處侍衛司署舍。

    〕維翰知不免,顧謂崧曰:「侍中當國,〔李崧官侍中。

    〕今日國亡,反令維翰死之,何也﹖」崧有愧色。

    彥澤踞坐見維翰,維翰責之曰:「去年拔公于罪人之中,複領大鎮,授以兵權,〔謂高祖時朝野皆請誅張彥澤,自泾州罷宿衛;去年桑維翰拔使同禦契丹,複領彰國節度使,帥兵戍常山。

    〕何乃負恩至此!」彥澤無以應,遣兵守之。

     宣徽使孟承誨,素以佞巧有寵于帝,至是,帝召承誨,欲與之謀,承誨伏匿不至;張彥澤捕而殺之。

     彥澤縱兵大掠,貧民乘之,亦争入富室,殺人取其貨,二日方止,都城為之一空。

    〔為,于僞翻;下為主同。

    〕彥澤所居山〔【章:十二行本「山」上有「寶貨」二字;乙十一行本同;孔本同;退齋校同。

    】〕積,自謂有功于契丹,〔張彥澤自以疾驅入汴為功。

    〕晝夜以酒樂自娛,出入騎從常數百人,〔從,才用翻。

    〕其旗幟皆題「赤心為主」,見者笑之。

    軍士擒罪人至,前彥澤不問所犯,但瞋目豎三指,即驅出斷其腰領。

    〔瞋,昌真翻。

    豎,而主翻。

    三指,中指也;示以中指,言中斷之,即腰斬也。

    此蓋五代軍中虐帥相仍為此以示其下,罪之輕重,決于一指屈伸之間。

    及漢史弘肇掌兵,有抵罪者,弘肇以三指示吏,即腲斬之,正此類也。

    〕彥澤素與合門使高勳不協,乘醉至其家,殺其叔父及弟,屍諸門首。

    士民不寒而栗。

     中書舍人李濤謂人曰:「吾與其逃于溝渎而不免,不若往見之。

    」乃投刺谒彥澤曰:「上書請殺太尉人李濤,謹來請死。

    」〔李濤請殺張彥澤事見二百八十三卷高祖天福七年。

    〕彥澤欣然接之,謂濤曰:「舍人今日懼乎!」濤曰:「濤今日之懼,亦猶足下昔年之懼也。

    向使高祖用濤言,事安至此!」彥澤大笑,命酒飲之。

    〔飲,于禁翻。

    〕濤引滿而去,旁若無人。

    〔李濤者,回之族曾孫,明辯有膽氣,固自有種。

    〕 甲戍,張彥澤遷帝于開封府,頃刻不得留,宮中恸哭。

    帝與太後、皇後乘肩輿,宮人、宦者十餘人步從。

    〔從,才用翻。

    〕見者流涕。

    〔亡國之恥,言之者為之痛心,矧見之者乎!此程正叔所謂真知者也。

    天乎,人乎!〕帝悉以内庫金珠自随。

    彥澤使人諷之曰:「契丹主至,此物不可匿也。

    」帝悉歸之,亦分以遺彥澤,〔遺,唯季翻。

    〕彥澤擇取其奇貨,而封其餘以待契丹。

    彥澤遣控鶴指揮使李筠以兵守帝,内外不通。

    帝姑烏氏公主賂守門者。

    ,入與帝訣,〔【章:十二行本「訣」下有「相持而泣」四字;乙十一行本同;孔本同。

    】〕歸第自經。

    〔氏,音支。

    按薛史,烏氏公主,高祖第十一妹也。

    〕帝與太後所上契丹主表章,〔上,時掌翻;下同。

    〕皆先示彥澤,然後敢發。

     帝使取内庫帛數段,主者不與,曰:「此非帝物也。

    」夕求酒于李崧,崧亦辭以他故不進。

    又欲見李彥韬亦辭不往。

    帝惆怅久之。

    〔當是時,晉朝之臣,已視出帝為路人,雖惆怅亦何及矣。

    惆,醜鸠翻。

    〕 馮玉佞張彥澤,求自送傳國寶,冀契丹複任用。

    〔亡國之臣,其識正如此耳。

    複,扶又翻。

    〕 楚國夫人丁氏,延煦之母也,有美,色彥澤使人取之,太後遲回未與;彥澤诟詈,立載之去。

    〔诟,苦候翻,又許候翻。

    詈,力智翻。

    〕 是夕,彥澤殺桑維翰。

    〔考異曰:薛史:「帝思維翰在相時,累貢謀畫,請與虜和,慮戎主到京則顯彰已過,欲殺維翰以滅口,因令張彥澤殺之。

    」按是時彥澤豈肯複從少帝之命!今不敢。

    〕以帶加頸,白契丹主,雲其自經。

    契丹主曰:「吾無意殺維翰,何為如是!」命厚撫其家。

     高行周、符彥卿皆詣契丹牙帳降。

    〔二人自澶州來降。

    〕契丹主以陽城之戰為彥卿所敗,诘之。

    〔陽城之戰,見上卷上年。

    敗,補賣翻。

    诘,去吉翻。

    〕彥澤曰:「臣當時惟知為晉主竭力,今日死生惟命。

    」契丹立笑而釋之。

    〔符彥卿言直,契丹主無以罪也。

    為,于僞翻。

    〕 已卯,延煦、延寶自牙帳還,〔還,從宣翻,又如字。

    〕契丹主賜帝手诏,且遣解裡謂帝曰:「孫勿憂,必使汝有噉飯之所。

    」〔噉,徒濫翻。

    〕帝心稍安,上表謝恩。

     契丹以所獻傳國寶追琢非工,又不與前史相應。

    〔追,都回翻。

    其文于與前史相應也。

    〕疑其非,真以诏書诘帝,使獻真者。

    〔李心傳曰:秦玺者,李斯之蟲魚篆也,其圍四寸。

    按玉玺圖以此玺為趙壁所,刻璧本卞和所獻之璞,蔺相如所奪者是也。

    餘嘗以禮制考之,璧五寸而有好,則不得複刻為玺,此說謬矣。

    秦玺至漢謂之傳國玺,自是迄于漢,帝所寶用者,秦玺也;子嬰所封,元後所投,王憲所得,赤眉所上,皆是物也。

    董卓之亂失之。

    吳書謂鲧堅得之洛陽甄官井中,複為袁術所奪,徐璆得而上之,殆不然也。

    若然,則魏氏何不寶用而自刻玺乎﹗厥後曆世皆用其名。

    永嘉之亂沒于劉石,永和之世複歸江左者,晉玺也。

    魏氏有國,刻傳國玺如秦之文,但秦玺讀自右,魏玺讀自左耳。

    晉有天下,又自刻玺,其文曰:「受命于天,皇帝壽昌。

    」本書輿服志乃以為漢所傳秦玺,實甚誤矣。

    此玺更劉聰、石勒,逮石祗死,其臣蔣幹求援于謝尚,乃以玺送江南,王彪之辯之,亦不雲秦玺也。

    太元之末,得自西燕,更涉六朝,至于隋代者,慕容燕玺也。

    晉孝武太元大九年,西燕主永求救于恢,并獻玉玺一紐,方闊六,寸高四寸六分,文如秦玺,自是曆宋、齊、梁皆寶之。

    侯景既死北齊辛術得之廣陵,獻之高氏。

    後曆周、隋,皆誤指為秦玺,後平江南,知其非是,乃更謂之神玺焉。

    劉裕北伐,得之關中,曆晉暨陳,複為隋有者,姚秦玺也。

    晉義熙十三年,劉裕入關,得傳國玺上之,大四寸,文與秦同,然隐起而于深刻。

    隋滅陳得此,指為真玺,遂以字文所傳神玺為非是。

    識者又謂古玺深刻,以印泥,後人隐起,以印紙,則隐起者非秦玺也,姚氏取其文作之耳。

    開運之亂,沒于耶律,女真獲之以為大寶者,石晉玺也。

    唐太宗貞觀十六年,刻受命玺,文曰:「皇帝景命,有德者昌,」後歸朱全忠,及從珂自焚,玺亦随失。

    德光入汴,重貴以玺上之,雲「先帝所刻」,蓋指敬瑭也。

    蓋在唐時皆誤以為秦玺,而秦玺之亡則久矣。

    今按,「石祗死」,當作「冉闵死」。

    李心傳之說與唐六典異,今并存之,以俟知者。

    及周,又制二寶,有司所奏,其說亦祖六典,詳注于後。

    诘,其吉翻。

    〕帝奏:「頃王從珂自焚,〔事見二百八十卷高祖天福元年。

    〕舊傳國寶不知所在,必與之俱燼。

    此寶先帝所為,〔事見二百八十一卷天福三年。

    〕群臣備知。

    臣今日焉敢匿寶!」乃止。

    〔焉,于虔翻。

    〕 帝聞契丹主将渡河,欲與太後于前途奉迎;張彥澤先奏之,契丹主不許。

    有司又欲使帝銜璧牽羊,大臣輿榇,迎于郊外,先具儀注白契丹立,契丹主曰:「吾遣奇兵直取大梁,非受降也。

    」亦不許。

    〔降,戶江翻。

    〕又诏晉文武群官,一切如故;朝廷制度,并用漢禮。

    〔北方謂中國為漢。

    〕有司欲備法駕迎契丹主,契丹主報曰:「吾方擐甲總戎〔擐,音宦。

    〕太常儀衛,未暇施也。

    」皆卻之。

    〔用太常儀衛,則當改胡服而華服,故言未暇。

    〕 先是契丹主至相州,即遣兵趣河陽捕景延廣。

    延廣蒼猝無所逃伏,〔不料其遽見捕也。

    先,昔薦翻。

    相,息亮翻。

    趣,七喻翻。

    〕往見契丹主于封丘。

    〔九域志:封丘縣在大梁北六十裡。

    〕契丹主诘之曰:「緻兩主失歡,皆汝所為也。

    十萬橫磨劍安在!」召喬榮,使相辯證,事凡十條。

    延廣初不服,榮以紙所記語示之,〔景延廣記其所言以授喬榮,見二百八十三卷天福八年。

    〕乃服。

    每服一事,辄授一籌。

    至八籌,延廣但以面伏地請死,乃鎖之。

     丙戍晦,百官宿于封禅寺。

    〔迎契丹主也。

    封禅寺在大梁城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