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第二百六十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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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紀七十九〔起玄黓閹茂(壬戌),盡昭陽大淵獻(癸亥)正月,凡一年有奇。

    〕 昭宗聖穆景文孝皇帝中之下 天複二年〔(壬戌、九○二)〕 1春,正月,癸醜,朱全忠複屯三原,又移軍武功。

    〔将複逼鳳翔也。

    宋白曰:三原縣,本漢池陽縣地,苻堅于髪嶭北置三原護軍,以其地南有酆原,西有孟侯原,北有白鹿原,是為三原。

    後魏太平真君七年,罷護軍,置縣。

    〕河東将李嗣昭、周德威攻慈、隰,以分全忠兵勢。

    〔朱全忠兼有河中,慈、隰二州,其巡屬也。

    〕 2丁卯,以給事中韋贻範為工部侍郎、同平章事。

     3丙子,以給事中嚴龜充岐、汴和協使,賜朱全忠姓李,與李茂貞為兄弟;全忠不從。

     時茂貞不出戰。

    全忠聞有河東兵,二月,戊寅朔,還軍河中。

    〔考異曰:實錄在正月。

    按編遺錄:「二月戊寅,上以久駐兵車于三原,乃議東歸蒲阪,遂取高陵、栎陽、左馮入于蒲津。

    」梁太祖實錄:「正月,戊申朔,上總禦戎馬,發自三原,複至武功縣駐焉;貢章奉辭,回軍赴阪。

    」今從唐年補錄、舊紀。

    〕 李嗣昭等攻慈、隰,下之,進逼晉、绛。

    己醜,全忠遣兄子友甯将兵會晉州刺史氏叔琮擊之。

    李嗣昭襲取绛州,汴将康懷英複取之。

    〔康懷英即康懷貞,後避梁均王友貞名,始改名懷英,斯時未改也;史雜書之。

    〕嗣昭等屯蒲縣;乙未,汴軍十萬營于蒲南,〔蒲,漢古縣,康屬隰州。

    九域志:在州東南九十五裡。

    按漢蒲反縣,古蒲邑也,屬河東郡。

    河東郡又有蒲子縣,春秋晉公子所居蒲城也。

    汴州長垣縣,古名蒲邑,子路所治之地也。

    古邑之以蒲名者,蓋非一處。

    宋白曰:後魏孝文帝改蒲子為長壽縣,隋開皇十八年改為隰川。

    後魏孝武帝于蒲子東南置石城縣,尋廢;後周大象元年,于廢縣置蒲子縣,取古蒲子為名;隋大業二年改為蒲縣,移今理。

    〕叔琮夜帥衆斷其歸路〔帥,讀曰率。

    斷,音短。

    〕而攻其壘,破之,殺獲萬餘人。

    己亥,全忠自河中赴之,乙巳,至晉州。

     5西川兵至利州,昭武節度使李繼忠棄鎮奔鳳翔;王建以劍州刺史王宗偉為利州制置使。

    〔光啟二年,升興、鳳二州為感義軍節度使;時僖宗在山南,欲以捍東兵也。

    文德元年,感義軍增領利州。

    至幹甯四年,更感義軍曰昭武軍,徙鎮利州。

    李茂貞既兼山南,欲以鎮兵捍王建而終不能捍也。

    建自此遂有利州。

    〕 6三月,庚戌,上與李茂貞及宰相、學士、中尉、樞密宴,酒酣,茂貞及韓全誨亡去。

    上問韋贻範:「朕何以巡幸至此﹖」對曰:「臣在外不知。

    」固問,不對。

    上曰:「卿何得于朕前妄語雲不知﹖」又曰:「卿既以非道取宰相,當于公事如法;〔謂處事當皆如國法。

    〕若有不可,必準故事。

    」〔謂貶竄之也。

    〕怒目視之,〔怒,奴古翻。

    〕微言曰:「此賊兼須杖之二十。

    」顧謂韓偓曰:「此輩亦稱宰相!」贻範屢以大杯獻上,上不即持,贻範舉杯直及上頤。

    〔史言昭宗以酣酗納侮。

    〕 7戊午,氏叔琮、朱友甯進攻李嗣昭、周德威營。

    時汴軍橫陳十裡,〔陳,讀曰陣。

    〕而河東軍不過數萬,深入敵境,衆心忷懼。

    〔忷,許拱翻。

    〕德威出戰而敗,密令嗣昭以後軍前去,德威尋引騎兵亦退。

    叔琮、友甯長驅乘之,河東軍驚潰,禽克用子廷鸾,兵仗辎重委棄略盡。

    〔重,直用翻。

    〕朱全忠令叔琮、友甯乘勝遂攻河東。

     李克用聞嗣昭等敗,遣李存信以親兵逆之,〔李克用親兵皆代北雜虜,最為骁勁。

    〕至清源,〔清源縣在晉陽南五十裡。

    〕遇汴軍,存信走還晉陽;〔衆寡不敵,故走。

    〕汴軍取慈、隰、汾三州。

    辛酉,汴軍圍晉陽,營于晉祠,〔晉陽有晉王祠。

    〕攻其西門。

    周德威、李嗣昭收餘衆依西山得還。

    〔汾水過晉陽東;晉陽西南接界休縣之界山、綿山。

    〕城中兵未集,叔琮攻城甚急,每行圍,〔行,下孟翻。

    〕褒衣博帶,以示閑暇。

     克用晝夜乘城,不得寝食。

    召諸将議保雲州,李嗣昭、李嗣源、周德威曰:「兒輩在此,必能固守。

    〔考異曰:唐太祖紀年錄:「嗣昭與今上日夜入賊營,斬将搴旗,賊多驚擾。

    」梁太祖實錄:「三月,癸醜,虜衆悉出,友甯以飛騎犯其左右翼,虜大敗北,掩殺不知其數,擒克用男廷鸾及将校健卒數千人。

    」實錄:「朱友甯圍太原營西北隅,攻其西門,城内大恐。

    克用欲奔雲中,弟克甯止之。

    又遣李嗣昭與克用子存勖日夜擾賊營,友甯乃燒營而遁。

    」按紀年錄所謂今上者,乃明宗,非莊宗也。

    實錄誤。

    〕王勿為此謀,動搖人心!」李存信曰:「關東、河北皆受制于朱溫,我兵寡地蹙,守此孤城,彼築壘穿塹環之,〔環,音宦。

    〕以積久制我,我飛走無路,坐待困斃耳。

    今事勢已急,不若且入北虜,徐圖進取。

    」嗣昭力争之,克用不能決。

    劉夫人言于克用曰:「存信,北川牧羊兒耳,〔代北之地謂之北川,以陉嶺之北皆平也。

    〕安知遠慮!王常笑王行瑜輕去其城,死于人手,〔王行瑜死見二百六十卷幹甯二年。

    〕今日反效之邪!且王昔居達靼,幾不自免,賴朝廷多事,乃得複歸。

    〔事見二百五十三卷僖宗廣明元年。

    幾,居依翻。

    〕今一足出城,則禍變不測,塞外可得至邪!」克用乃止。

    居數日,遺兵複集,軍府浸安。

    克用弟克甯為忻州刺史,聞汴寇至,中塗複還晉陽,〔晉陽北至忻州一百七十餘裡。

    複,扶又翻。

    〕曰:「此城吾死所也,去将何之!」衆心乃定。

     壬戌,朱全忠還河中,遺朱友甯将兵西擊李茂貞軍于興平、武功之間。

    〔興平縣在長安西,武功縣在長安西北。

    〕李嗣昭、李嗣源數将敢死士夜入氏叔琮營,〔數,所角翻。

    将,即亮翻;下同。

    〕斬首捕叔琮留數馬及旌旗于高岡之巅。

    嗣昭等以為有伏兵,乃引去,複取慈、隰、汾三州。

    自是克用不敢與全忠争者累年。

    〔兵少力疲,故閉境養晦以俟時。

    〕 克用以使引咨幕府〔使引,節度府所行文引。

    謀事曰咨。

    今北人以文書達于上曰咨。

    使,疏吏翻。

    〕曰:「不貯軍食,何以聚衆﹖不置兵甲,何以克敵﹖不修城池,何以扞禦﹖利害之間,請垂議度!」〔貯,丁呂翻。

    度,徒洛翻。

    〕掌書記李襲吉獻議,略曰:「國富不在倉儲,兵強不由衆寡,人歸有德,神固害盈。

    〔書鹹有一德曰:非商求于下民,惟民歸于一德。

    易謙卦彖辭曰:鬼神害盈而福謙。

    〕聚斂甯有盜臣,〔大學載孟獻子之言曰:「與其有聚斂之臣,甯有盜臣。

    」斂,尹贍翻。

    〕苛政有如猛虎,〔記檀弓載孔子之言曰:「苛政猛于虎也。

    」〕所以鹿台将散,周武以興;〔武王伐纣,散鹿台之财,一戎衣而天下大定。

    〕齊庫既焚,晏嬰入賀。

    」〔韓詩外傳曰:晉平公之藏台火,救火,三日三夜,乃勝之。

    公子晏束帛而賀曰:「臣聞王者藏于天下,諸侯藏于百姓,農夫藏于囷庾。

    今百姓乏于外,而賦斂無已。

    昔桀、纣殘賊,為天下戮。

    今皇天降災于藏台,是君之福也。

    」李襲吉以為齊庫焚而晏嬰入賀,蓋别有所據。

    〕又曰:「伏以變法不若養人,〔溫公讀此語,感熙、豐之政,蓋深有味乎其言也。

    〕改作何如舊貫!〔論語:魯人為長府,闵子骞曰:「仍舊貫,如之何,何必改作!」〕韓建蓄财無數,首事朱溫;〔事見上卷上年十一月。

    〕王珂變法如麻,一朝降賊;〔事見上卷上年正月。

    珂,丘何翻。

    降,戶江翻。

    〕中山城非不峻,〔謂王郜不能守定州城。

    〕蔡上兵非不多;〔謂秦宗權恃衆,卒為朱溫禽。

    自韓建以下,又以克用耳目之所睹記者動悟之。

    〕前事甚明,可以為戒。

    且霸國無貧主,強将無弱兵。

    伏願大王崇德愛人,去奢省役,〔去,羌呂翻。

    〕設險固境,訓兵務農。

    定亂者選武臣,制理者選文吏,〔制理,猶言制治也,避唐廟諱。

    〕錢谷有句,〔出納之籍明,則奸弊自苶所容。

    句,讀曰鈎。

    〕刑法有律。

    〔依律定刑,則吏手不得而輕重。

    〕誅賞由我,則下無威福之弊;近密多正,則人無谮謗之憂。

    順天時而絕欺誣,敬鬼神而禁淫祀,則不求富而國富,不求安而自安。

    外破元兇,〔元兇,指朱溫。

    〕内康疲俗,名高五霸,〔杜預曰:五霸:夏昆吾、商大彭、豕韋,周齊桓、晉文。

    又曰:齊桓、晉文、宋襄、秦穆、楚莊為五霸。

    〕道冠八元。

    〔冠,古玩翻。

    高辛氏有才子八人,伯奮、叔堪、叔獻、季、仲伯虎、仲熊、叔豹、季狸,忠肅恭懿,宣慈惠和,天下之民謂之八元。

    〕至于率闾閻,定間架,增曲挧,〔挧,魚列翻。

    〕檢田疇,開國建,邦恐未為切。

     克用親軍皆沙陀雜虜,喜侵暴良民,〔喜,許記翻。

    〕河東甚苦之。

    其子存勖以為言,克用曰:「此輩從吾攻戰數十年,比者帑藏空虛,〔比,毗至翻。

    帑,他朗翻。

    藏,才浪翻。

    〕諸軍賣馬以自給;今四方諸侯皆重賞以募士,我若急之,則彼皆散去矣,吾安與同保此乎!〔此高歡告杜弼之說也。

    異時莊宗既得天下,兒郎寒冷,遮馬邀求,以養成驕軍之禍,得非此語誤之邪!〕俟天下稍平,當更清治之耳。

    」〔如此語,則克用之意蓋有待也。

    莊宗得天下之後,豈不複記憶此語邪!治,直之翻。

    〕存勖幼警敏,有勇略,克用為朱全忠所困,封疆日蹙,憂形于色。

    存勖進言曰:「物不極則不返,惡不極則不亡。

    朱氏恃其詐力,窮兇極暴,吞滅四鄰,人怨神怒。

    今又攻逼乘輿,窺觎神器,〔乘,繩證翻。

    觎,音俞。

    〕此其極也,殆将斃矣!吾家世襲忠貞,〔謂自朱邪執宜以來,皆輸力于唐室。

    〕勢窮力屈,無所愧心。

    大人當遵養時晦〔時酌之篇曰:于铄王師,遵養時晦。

    毛傳曰:遵,率;養,取;晦,昧也。

    鄭箋曰:文王之用師,率殷之叛國以事纣,養是暗昧之君以老其惡。

    〕以待其衰,柰何輕為沮喪,〔喪,息浪翻。

    〕使群下失望乎!」克用悅,即命酒奏樂而罷。

     劉夫人無子;克用寵姬曹氏生存勖,劉夫人待曹氏加厚。

    克用以是益賢之,諸姬有子,辄命夫人母之;夫人教養,悉如所生。

     8上以〔【章:乙十一行本「以」下有「左」字;張校同。

    】〕金吾将軍李俨為江、淮宣谕使,書禦劄賜楊行密,拜行密東面行營都統、中書令、吳王,以讨朱全忠。

    以朱瑾為平盧節度使,馮弘铎為武甯節度使,朱延壽為奉國節度使。

    〔平盧軍,青州;武甯軍,徐州;奉國軍,蔡州:朱瑾等皆遙領耳。

    〕加武安節度使馬殷同平章事。

    淮南、宣歙、湖南等道立功将士,将用都統牒承制遷補,然後表聞。

    俨,張浚之子也,賜姓李。

    〔考異曰:唐補紀:「二年,昭宗自鳳翔遣金吾将軍李俨赍禦劄自巫峽間道潛行,宣告吳王楊行密為讨伐逆賊朱全忠事。

    李俨者,宰臣張浚男。

    其張浚先為都統讨太原,退軍,朝貶,韓建力救,不赴貶所,隻在三峰,其男留行在,乃授金吾将軍。

    昭宗差來,宣告于吳王行密。

    朱全忠探知,張浚一門盡遭殺戮。

    」按此年浚未死,俨賜姓李,見此年十月注。

    〕 9夏,四月,丁酉,崔胤自華州詣河中,泣訴于朱全忠,恐李茂貞劫天子幸蜀,宜以時迎奉勢不可緩。

    全忠與之宴,胤親執闆,為全忠歌以侑酒。

    〔闆,拍闆也。

    古樂無之。

    玄宗時,教坊散樂用橫笛一,拍闆一,腰鼓三,後人因之,歌舞率以闆為節,以木若象凡八片,以韋貫之,兩手各執其外一片而拍之。

    為,于僞翻。

    〕 10辛醜,回鹘遣使入貢,請發兵赴難;〔難,乃旦翻。

    〕上命翰林學士承旨韓偓答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