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部 金絲網絡 第14章 誠實的生意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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開時,卻因為從沒見過這樣的景象吓得魂不附體,第二次又跑掉了,而且一直跑了一英裡或更遠才停了下來。

     若不是因為非喘氣不可,他是絕不敢停步的。

    他這簡直像是在跟幽靈賽跑,非常想擺脫它,他有一個強烈的印象:他看到的那棺材似乎在追他,其形象是小頭在下直立着,連蹦帶跳,總好像馬上就會抓住他似的在他身邊蹦跳——也許是想抓住他的胳膊吧!——他非要躲開不可。

    那玩藝兒還是個缥缈不定、無所不在的幽靈,弄得它背後的整個黑夜都很恐怖。

    為了回避黑暗的胡同,他竄上了大路,害怕那東西會像得了水腫病的、沒有尾巴沒有翅膀的風筝似的從胡同裡蹦出來。

    那玩藝兒也躲在門洞裡,用它那可怕的雙肩在門上擦來擦去,雙肩直聳到耳朵,仿佛在笑。

    那玩藝兒也鑽進路上的影子裡,狡猾地躺着,想絆他摔筋頭,又一直跟在身後,而且越來越逼近了。

    因此當那孩子跑回自家門口時,簡直有理由覺得自己已經死了一半。

    就連進了屋後那玩藝兒也還沒有離開他,仍然跟着他砰砰砰一級一級地跳上了樓,跟着他一起鑽進了被窩,他睡着以後還砰砰地跳到他胸口上,死沉死沉的。

     黎明以後日出之前睡在小屋裡的小傑瑞從那沉重壓抑的昏睡之中被他在正屋裡的父親驚醒了。

    他一定是出了問題,至少小傑瑞那麼想,因為他正揪住克朗徹太太的耳朵把她的後腦勺往床闆上撞。

     “我告訴過你,我會教訓你的,”克朗徹先生說,“我也教訓過,你。

    ” ‘傑瑞、傑瑞、傑瑞!”他的妻子哀求。

     “你跟我的業務收益作對,”傑瑞說,“我和我的夥伴就遭殃。

    你得尊重我,服從我,你他媽的為什麼不照辦?” “我是想做個好妻子的,傑瑞,”可憐的女人流着淚抗議。

     “跟你丈夫的業務作對就是個好妻子麼?害得你丈夫的業務倒黴就是尊重他麼?在你丈夫業務的關鍵問題上不肯聽話就是服從他麼?” “可那時你還沒有幹這樁可怕的買賣,傑瑞。

    ” “你隻需要,”克朗徹反駁道,“做一個誠實的生意人的老婆就夠了,至于你丈夫幹什麼不幹什麼,你一個婦道人家少去操心。

    尊重丈夫、服從丈夫的老婆是不會幹擾他的業務的。

    你不是說自己是個很虔誠的女人麼?你要是也算得上虔誠的女人,那就我一個不虔誠的給我看看!你心裡沒有天然的責任感,正如泰晤士河河底長不出錢來一樣。

    應當往你腦袋裡敲點責任感進去。

    ” 這番咒罵聲音很低,終于以那位誠實的生意人踢掉腳上滿是泥土的靴子,然後伸直了身子往床上一倒結束。

    他的兒子怯生生地偷看了一眼,見他躺在床上,把兩隻生鏽的手放在腦後當作枕頭,自己便也躺下去,又睡着了。

     早餐并沒有魚,别的東西也不多。

    克朗徹先生沒精打采,一肚子悶氣,把一個鐵鍋蓋放在手邊作為糾正克朗徹太太的暗器,準備發現她有做祈禱的迹象時使用。

    他按時洗漱完畢便帶着兒子從事名義上的職業去了。

     小傑瑞腋下挾個小闆凳,跟在爸爸身邊沿着陽光普照的擁擠的艦隊街走着。

    他跟昨天晚上逃避那可怖的追逐者在黑暗和孤獨中跑回家來時那個傑瑞迥然不同了。

    他的狡黠已随着白日而更新,他的恐俱已随着黑夜而消逝。

    就這個特點而言,在那個晴朗的早晨,艦隊街和倫敦城跟他情況相同的人也并非沒有。

     “爸爸,”兩人同路走着時小傑瑞說,說時同爸爸保持一臂的距離,當中還夾着一個闆凳,“什麼叫‘複活販子’?” 克朗徹先生在街上停了步,回答說,“我怎麼會知道。

    ” “我以為你什麼都知道呢,爸爸,”天真的孩子說。

     “晤!好了,”克朗徹先生又往前走,同時脫下帽子,充分展示出他的鐵蒺藜,“‘複活販子’是經營一種商品的人。

    ” “經營什麼,爸爸?”敏銳的小傑瑞問。

     “他經營的是-一”克朗徹在心裡思考了一番,“一種科學研究需要的商品。

    ” “是人的身體吧,爸爸?”那活潑的孩子問。

     “我相信是那一類的東西,”克朗徹先生說。

     “我長大以後,啊,爸爸,也很想當個複活販子呢!” 克朗徹先生雖感到安慰,卻以一種恪守道德的含糊态度搖了搖頭。

    “那可得看你怎樣發展自己的才能了。

    小心培養你的才能吧!這種事盡可能别告訴别人。

    有的工作你未必适宜,現在還說不清。

    ”小傑瑞受到這樣的鼓勵便往前走了幾碼,把小闆凳放在法學會大樓的陰影裡。

    這時克朗徹先生對自己說道:“傑瑞,你這個誠實的生意人,那孩子還有希望給你帶來幸福呢。

    他倒可以彌補他那娘的不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