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丢失的196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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監獄呢?” 布雷甯皺緊了眉頭,慢慢回憶道:“那是後來的事了。

    斯捷奇金比我和伊薩科夫年齡都要小,所以頭腦要比我們靈活得多,他後來混得并不好,滿身本事,卻得不到提拔。

    他滿腹怨氣,于是,在八十年代末的改革大潮中,他首先幹起了販賣情報的生意。

    東窗事發後,他被克格勃開除。

    不過,斯捷奇金卻一點也不難過,他又做起了更大的生意。

    蘇聯解體後的那段時間,大家都很迷茫,但是斯捷奇金那時卻很風光,不但販賣情報,還和軍隊裡的一些退役軍官幹起了走私軍火的買賣。

    你也知道,幹這行難免會有利益沖突,殺人越貨的事,斯捷奇金沒少幹。

    我最後一次見到他是在他豪華的别墅中,我勸他不要再幹這些勾當,但他不聽,反勸我加入他們,最後大家不歡而散。

    結果,斯捷奇金的生意越做越大,終于在一次和黑手黨火并後,被警察端了他的老巢,聽說最後起訴他的起訴書厚達兩百多頁,記在他名下的冤鬼就有三十多人,他被判終身監禁。

    ” “他現在被關在哪兒?” “本來他被關在普通的監獄裡,但是因為他有在克格勃學會的滿身本事,又有他的一些死黨裡應外合,斯捷奇金曾先後三次越獄。

    雖然很快他又被抓回來,但是他手上又多了好幾條人命。

    于是,内務部請求聯邦安全局接手斯捷奇金。

    怎麼說斯捷奇金也是克格勃培養出來的,聯邦安全局無奈,雖然不願意,但也不得不将斯捷奇金接手過來。

    據說,斯捷奇金後來被關在奧涅加湖附近的波諾茨卡監獄。

    ” “波諾茨卡監獄?就是原來克格勃關押重要犯人的那所監獄?” “是的,你應該知道那裡,那就是曾經令無數人望而生畏的波諾茨卡。

    20世紀三十年代,按照貝利亞的命令,動用數萬名勞工,建造了五年才最終建成。

    這麼費時費力,并不是說這個監獄有多大、多宏偉,其實波諾茨卡監獄并不大,但是因為那裡臨近北極圈,周圍是奧涅加湖邊的大片沼澤,建造難度太大。

    冬季嚴寒無法施工,夏季沼澤根本無法通行,幾萬勞工用了兩年多時間才修好一條進入那裡的公路。

    我曾去過一次波諾茨卡,那個景象讓我終身難忘,周圍是無邊無際的荒原和沼澤,關在那裡的犯人永遠甭想越獄。

    從那兒逃出來,冬季在冰原上不是被凍死,就是餓死,夏季那無邊無際令人頭暈的沼澤會無情地吞噬你。

    直到今天,進出那裡隻有一條公路,也從沒有犯人從那兒成功越獄。

    ” “那斯捷奇金總該老實了吧?” “嗯,從那之後,我就再沒有聽到關于他的任何消息。

    ” “看來我也得去一趟波諾茨卡了。

    ” “怎麼……”布雷甯聽葉蓮娜要去波諾茨卡,有些驚訝,“我就不明白有什麼案子,會跟這兩個人扯上關系,一個早死多年,一個被關在堅固無比的波諾茨卡。

    ” 葉蓮娜沖布雷甯笑笑,并不回答。

    她看看外面的天,已經不早了,自己還要在天黑前趕回彼得堡。

    于是,她問出了最後一個問題:“您能告訴我,您與伊薩科夫和斯捷奇金是怎麼認識的嗎?” 布雷甯聽了葉蓮娜的問題,眉頭又是一動。

    葉蓮娜注意到布雷甯的眉頭越皺越緊,最後完全糾結在了一起,她極力揣測着布雷甯的心理,他将如何回答這個問題。

    他可以很輕松地随便應付一下,比如說當年在克格勃某個部門任職時認識的,或是在執行某項任務時認識的,可是布雷甯的回答卻讓葉蓮娜震驚。

     “那都是因為一個叫米沙的人。

    ” “哦?”葉蓮娜心中大驚,但是表面依舊裝得若無其事。

    她本來沒想到布雷甯會提到米沙,但是布雷甯竟然自己提到了……“這個米沙是什麼人?像是某人的昵稱?” “不,我不能說,那也是一次秘密任務。

    當然,是一個很無聊的秘密任務,并沒有血雨腥風,也沒有驚心動魄,枯燥無味,倒也很輕松。

    ” 葉蓮娜快速判斷着從布雷甯嘴裡蹦出的每一句話,她沒聽出任何破綻,“這麼說,你們是在執行這次任務時認識的?” “是的,後來又一起執行過幾次任務,也曾在同一個部門共事,所以就慢慢熟了起來。

    ” 葉蓮娜還是聽不出絲毫的破綻,她癡癡地盯着壁爐中漸漸暗淡的爐火出神,直到布雷甯打斷了她的思緒:“姑娘,你還有什麼要問的?” “沒……沒了!”葉蓮娜回過神來,看看窗外,忙站起身來,向布雷甯告辭。

    布雷甯瞥了一眼窗外,道:“姑娘,這個時候你恐怕趕不回城裡了。

    ” “趕不回城裡?”葉蓮娜開始擔心起來,要是在大森林裡迷路……葉蓮娜不敢再想下去,她看看布雷甯,向布雷甯投去了求助的目光。

     布雷甯想了一會兒,最後對葉蓮娜建議道:“我看這樣吧,今晚你就住在我這兒,明早再回城裡去。

    ” “住在這兒?”一向自認為膽大的葉蓮娜竟猶豫起來。

    她一想到要住在這樣一個地方,而且還是和面前這位脾氣古怪的老頭,不禁擔起心來,下意識地摸摸了腰間的手槍。

     這一切都沒有逃過了布雷甯的眼睛,他幹笑了兩聲,道:“姑娘,你作為一個特工,難道害怕了嗎?” “不!……沒有!”葉蓮娜自己都聽出了自己話語中底氣不足。

     “不要想騙我,我看出來了。

    你放心,我這裡很安全,你更不用對我不放心,我的軍銜比你高,我以将軍的榮譽向你保證,葉蓮娜少校!就算遇到了什麼危險,你不是還帶着槍嗎?我這兒,除了一把老掉牙的獵槍,可沒有任何武器。

    ”布雷甯盯着葉蓮娜說道。

     葉蓮娜将手縮了回來,她也盯着布雷甯。

    兩人對視了許久,葉蓮娜才道:“我既然敢一個人來這裡找你,也就不怕在這兒過夜。

    不過,這要打擾你了,布雷甯将軍。

    ” 布雷甯臉上終于露出了一些笑容,他給葉蓮娜安排好房間,然後便進了廚房,開始準備晚飯。

     晚飯後,布雷甯收拾了一下,便回自己房間去了。

    葉蓮娜不知道他一個人在房間内幹什麼,反正這個晚上對她來說,是夠難熬的。

    這裡沒有電視、沒有電腦,也沒人可以說話,葉蓮娜隻得回到她的房間,一個人躺在床上看小說。

    那是她自己帶來的一本瑪麗尼娜的偵探小說,葉蓮娜一直喜歡随身攜帶一本偵探小說,供無聊時翻看。

    瑪麗尼娜是她喜愛的作家,她很羨慕瑪麗尼娜筆下那個坐在辦公室裡就可以破獲各種疑難大案的女神探娜斯佳,她時常想,自己要是娜斯佳就好了,就不用像現在這樣栉風沐雨、擔驚受怕了,可是這辦不到! 偵探小說很快看完了,葉蓮娜竟還沒有困意。

    也許是不想睡,也許是不敢睡。

    葉蓮娜掀起厚厚的窗簾,看看窗外,一片漆黑。

    森林裡,除了偶爾傳出的一兩聲不知什麼動物發出的叫聲,便再無其他聲響。

     葉蓮娜輕輕打開了房門,她不知道自己為什麼要來到客廳裡。

    她舉着一根白蠟,環視客廳,壁爐的爐火已經熄滅,一切都如下午自己看到的一樣,隻是……葉蓮娜忽然發現在壁爐上擺放着幾個相框,“自己下午怎麼沒注意到呢?可能是自己太緊張了,也可能是隻顧着聽布雷甯說話……”葉蓮娜想着,慢慢走到了壁爐邊,擡起舉着蠟燭的右手,幽幽的燭光映亮了壁爐上面的相框。

     壁爐上一共有五個相框。

    一個鑲着金邊的相框,做工很精美,位于正中,相框裡是一幅發黃的老照片,一位母親懷中抱着一個嬰兒。

    “這張照片有些年頭了,可能是布雷甯小時候的照片吧!”葉蓮娜想着,又朝金邊相框左手的兩個銀邊相框看去。

    其中一張黑白照片,是一對青年男女,看穿着打扮,葉蓮娜估計照片上的青年男女應該是年輕時的布雷甯和他已經故去的夫人。

    另一個銀邊相框中的照片是一張全家福彩色照片,看背景,似乎就是在這棟别墅外面照的。

     再看右手的兩個黑邊相框,一個很長,裡面是一張巨幅黑白照片。

    照片上的人都穿着軍裝,前排正襟危坐,後排筆直站立,像是一張集體照。

    葉蓮娜看不清這張照片上密密麻麻的人,她隻覺得照片上的人都長了一模一樣的臉,白白的,一個挨一個,沒有笑容,沒有表情,像是……像是已經死去的人。

    想到這兒,葉蓮娜感到身後冒起了一股涼氣。

    她又将蠟燭移向最右邊的一張照片,同樣是張黑白照片,背景是漫天大雪的一片樹林中,近處,是幾個正在打雪仗的年輕人,遠處,還有一些人也在打雪仗。

    葉蓮娜對這張照片産生了濃厚的興趣,她湊上去,俯在壁爐上,仔細觀瞧這張照片,這才發現照片上的年輕人大都穿着軍裝,像是克格勃早年的制服。

    “這也許就是布雷甯年輕時和戰友們嬉戲的照片。

    ”照片上的年輕人臉上洋溢着笑容,是那樣天真無邪,他們定格在照片上的那一瞬,展示着青春的力量。

    葉蓮娜不禁想起了自己以前的情景,她的嘴角露出了一絲微笑,下意識地伸出左手拿起了那個相框。

    可就在這時,她的身後突然響起了一個沙啞而蒼老的聲音。

     “葉蓮娜小姐,這麼晚了,你在幹嗎?” 葉蓮娜被這突如其來的一聲,吓得一哆嗦,手中的相框也掉落在壁爐上。

    她趕忙回頭看去,是布雷甯。

    不知什麼時候,布雷甯拿着一個電筒,滿臉陰沉地站在了自己身後。

     “我睡不着,到客廳來坐坐,然後看見了這些相框……”葉蓮娜尴尬地回答道。

     布雷甯沒有說話,仍然站在原地,用手中的電筒朝壁爐上的相框照去,然後,面無表情地走到葉蓮娜身旁,伸手扶起了倒在壁爐上的那個黑邊相框。

    布雷甯扶相框的動作小心而謹慎,似乎像是在做一件重要的事。

    當他把那個黑邊相框扶好後,扭頭對葉蓮娜說道:“現在,回房間去,我不管你睡着睡不着,天亮之前,希望你不要再走出你的房間。

    ” 這是命令的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