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一尊相屬永無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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抗衡這位毀滅之神的呢? 方才抵擋第一支箭,已然用盡了他所有的力氣。

    風月之劍,空清靈變,宛如仙聖,但可惜的是,他隻能發出一劍。

     他的身體,已經化為一具空殼,拿什麼來抵擋第二箭、第三箭? 但他不能退卻。

     荒城的百姓,已然逃出了三連城。

    重劫打算與三連城同歸于盡,已遣散了鐵騎兵、猛犬兵團。

    隻要打開牢籠之門,就可以帶着他們逃出,沒有任何阻擋。

     他仿佛能看到,相思正扶老攜幼,帶着他們拼命往前跑去。

     隻要多阻擋一刻,他們就能逃出去。

    她的臉上,必會綻開歡喜的笑容。

     他便已滿足了,無論她忘不忘記他。

     他搖了搖頭。

     卓王孫冷冷一笑,弓弦猛放。

     濕婆之箭穿破寂靜的日光,向着螣蛇巨柱怒飙而來。

     這一次,不再有風月之劍的阻擋。

     似乎注定,三連城,将在這一箭中隕落,縱然神明都無能為力。

     箭勢勁急,飙舞怒前。

     這座城,在隕落的恍惚中顫栗着。

    宛如衆神聽到了末日的黃昏号角。

     凄厲的鳴嘯聲劃破了晨空,卻倏然噎住。

     仿佛寒冰墜入了春水。

     三連城依舊靜靜矗立,宛如被遺棄的古迹。

     箭,深深插進楊逸之的身體裡。

     他跪倒在蛇首中,身子向前傾斜,宛如一縷彎折的月光。

    銀白色的濕婆之箭從他肋下穿透。

    他似是要用所有生命、所有努力去迎接這一箭。

     箭身上凝結的末日力量重創了他的身體,留下一個觸目驚心的巨大裂痕。

    他全部的精力都似乎在這一箭中被毀壞,掙紮在垂死的邊緣。

     他,用自己的身體擋住了這一箭。

     那是他最後的武器。

     他垂下頭,緩緩将箭從體内掣出,輕輕抛開。

    他的身體在劇烈抽搐,但鮮血卻似乎已經流盡,不再随之噴湧。

     他用盡一切力量,一寸寸站直了身體。

     隻要再擋一箭,她就能逃出去。

    那水紅的蓮花,就會永遠綻放,再也不會枯萎。

     他笑了,笑容是那麼迷蒙。

     不再有痛苦,他不會再感知到痛苦。

     第三支箭,搭在了弓弦上。

     這是最後一支箭,黃金之箭。

     它必須要命中。

    華音閣主之威嚴,與卓王孫之怒火,命令它必須要命中,讓這座城在崩壞中毀滅。

     絕沒有第二個選擇。

     卓王孫搭弓,引滿。

     冷肅的目光,逼緊黃金、白銀中那一抹淡淡的身影。

     冰河解凍,寒鴨戲水。

     潛虬媚淵,飛鴻遠音。

     夢花照影,見月流芳。

     曲渡舟橫,小浦漁唱。

     綠黛煙羅,紅霓雲妝。

     飲虹天外,懷珠滄浪。

     十二式劍法,代表着十二種力量,是十二番不同的劍心,為卓王孫而狂舞。

    此時,他如龍一般,張開了他被冒犯的逆鱗。

     蒙蒙青氣,在他身周缭繞着,漸漸化成無數細小的劍芒,一柄柄,沒入了濕婆之弓那巨大的弓身裡。

    卓王孫心境在逐漸變化着。

     歡喜,焦慮。

    快樂、憂愁。

    憐惜、哀傷。

    愉悅、悲戚。

    珍愛、盛怒。

    犧牲、怨恨。

     每一種心境泛起,都化為力量,沉澱在暴躁的心脈中,鼓湧而出,化成霸悍絕倫的真氣,疾沖濕婆之弓。

     然後,一心皎潔,宛如天心紅日,照耀萬物。

     那支箭,亦不再有任何鋒芒,隻帶着毀滅的肅殺。

     凜凜直指三連城中的楊逸之。

     楊逸之迷蒙的目光已無法鎖住這點肅殺的光芒。

    他嘴角綻起一絲笑容,卻也不再恍惚。

    他努力睜開被鮮血沾濕的雙眸,想看清楚眼前這狂傲如天一般的身形,卻發覺自己的意識越來越模糊。

     他,不能再守護了麼? 他與他,本不該對決的。

     是宿命麼? 他要守護,而他,卻要毀滅。

     他心底感受到一絲凄絕的痛苦,忍不住輕輕問道: “我們還是朋友麼?” 輕輕的聲音,穿過了百丈的迷霧,傳到他耳畔。

     朋友。

     卓王孫控弦的手指猛地跳動了一下。

     嵩山大會,他與他惺惺相惜,約定天下武林,從此不再争鬥。

     禦宿峰頂,他銜杯執酒,待他三月之後同飲。

     誰也沒有想到,那一次訂立的約期,已過去了如此之久,他們才再度相會,卻已是這般模樣。

     若天下隻有一個人能做他的朋友,那隻能是這個白衣落落的男子。

     輝煌的曙色照進他的眼睛,帶來一絲刺痛。

     他卻不能認這個朋友。

     露冷風重,他站在祭台之頂,已經足夠久。

    足夠透過百丈的距離,看到他和她的一切。

     那一刻,他惕然而驚。

     隻因為,他驚愕地聽到,自己冰冷的心中,竟然也會傳來破碎的聲音。

     從此,他便不再要朋友。

     “茫茫天下,任何兩個人都可以是朋友,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