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 家庭中的大人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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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乎的脾氣,哥哥那種賣老的樣子真會叫人難堪;約瑟卻以為當兵的總不免急躁蠻橫,心腸是挺好的。

    可憐這孩子還不知道真有才幹的軍人跟别的優秀人物一樣和善,一樣有禮。

    行業盡管不同,天才的品德并無分别。

     從那時起,阿迦德對腓列普的偏心流露出來了。

    過去她的偏袒還藏在心裡;可是眼看一個對皇帝赤膽忠心的人遭到迫害,想起疼愛的兒子受的傷,而他對眼前的逆境又處之泰然,雖則逆境是他自己造成的,阿迦德卻覺得那是腓列普人格高尚的表現:在這種種情形之下,怎麼能叫母親不格外憐惜呢?“他多倒黴”這句話,說明對這個兒子樣樣該多照顧一些。

    約瑟是藝術家,而藝術家年輕的時候心地都特别單純,他又從小佩服哥哥,所以對母親的偏心非但不生氣,還認為理所當然;對一個在兩次戰役中替拿破侖傳過命令的英雄,在滑鐵盧受過傷的戰士,他和母親同樣的崇拜。

    約瑟親眼看見過腓列普穿着禁衛軍龍騎兵綠色鋪金的漂亮軍服,帶着隊伍站在五月廣場上:怎麼會不相信這個老大哥的确高人一等呢? 一八一四到一八一五的冬天,約瑟運氣不錯:台戈安女人和她的孫子皮克西沃私下幫着他;皮克西沃拜在葛羅門下,把約瑟也介紹去了。

    那個有名的畫室培養出不少面目不同的人才,約瑟在那邊交上希奈,和他很親密。

    三月二十的事件爆發了,勃裡杜上尉到裡昂去迎接皇帝,跟他回蒂勒黎,當上禁衛軍的龍騎兵營營長。

    滑鐵盧一仗,他受了傷,雖則傷勢輕微,也得到榮譽團四等勳章。

    事後他随同達胡元帥駐紮在聖·但尼,沒有參加洛阿部隊;他的軍階和榮譽團勳章,靠着達胡元帥的力量都給保留下來,不過變了退伍将校。

     一八一六年,母親答應約瑟把他卧房隔壁的閣樓改做畫室。

    台戈安女人給他一些錢置辦畫家必不可少的“吃飯家夥”;在兩個寡婦的心目中,繪畫不過是一門手藝。

    約瑟既有天賦,也有熱情和巧思,寒碜的畫室樣樣由他親手布置。

    業主被台戈安太太說通了,派人在屋頂上開了一扇天窗。

    約瑟把大房間漆成巧克力色,壁上挂幾張畫稿;阿迦德心裡很勉強的給他一隻生鐵火爐。

    這樣,約瑟就能在家工作,同時在葛羅和希奈那兒學習。

     “那他就該安分守己,申請服役……” “行!”約瑟對母親說。

    “那時我的肖像臨好了,你可以帶一千法郎去。

    ” “腓列普是軍人,隻喜歡打仗,”阿迦德忽然有了尚武精神。

     “真像他爸爸。

    ” “替這般人服役麼?”寡婦叫起來。

    “我才不勸他呢。

    ” “當初是我逼他上船的呀,”可憐的母親很天真的把兒子的過失攬在自己身上。

     “大家說有人想造反,憑你兒子那種性格,準會卷進什麼案子去做犧牲品。

    私通敵人的奸細有的是。

    ” “嘿!他那種料在皇帝手裡可以做到大元帥,”杜·勃呂埃老人低聲說着,向四周望了望。

     “他不應該丢開本行。

    不如勸他到東方或者印度的軍隊裡去……” 像阿迦德一類的家庭婦女自有她們的本能,會看破這種政治騙局。

    可憐的媽媽根據兒子的叙述,窺見了事情的真相。

    在他流亡國外的時期,阿迦德為了關心兒子,曾經聽過立憲派報紙大吹大擂的宣傳,注意那次赫赫有名的籌募基金運動;原來需要五六百萬,結果勉強籌到十五萬。

    進步黨的首腦們很快的發覺,把咱們烜赫一世的軍隊的殘餘送往國外,等于幫路易十八的忙;他們便放棄計劃,把一般最忠實,最熱情,第一批參加海外居留地的人丢開不管。

    腓列普不是受迫害,而是受欺騙;但阿迦德不會向兒子解釋這個道理。

    她一味相信她的偶像,隻怪自己不懂事,認為腓列普受了時代的打擊。

    不錯,至此為止,腓列普的吃苦不是他的過失,而是由于他的剛強果敢,由于皇帝的下台,由于進步黨人的欺騙,波旁家對拿破侖黨徒的仇恨,拿他做了犧牲品。

    母子倆在勒阿弗爾住了一星期,開支浩大;當下阿迦德也不敢勸兒子歸附王室,去見陸軍部部長。

    等到她隻剩下路費的時候,想法要兒子離開勒阿弗爾回巴黎,已經大費周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