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 攪水女人

關燈
,好比戴着一個醜惡的頭箍。

     隻有他們兩個人的時候,約翰–雅各問佛洛爾:“你不願意回鄉下去是不是?”佛洛爾瞧着他反問道:“為什麼問我這個?” “就是問問罷了,”羅日的臉紅得像煮熟的龍蝦。

     “是不是要打發我走呀?” “不是的,小姐。

    ” “那麼你要打聽什麼呢?總有個理由羅……” “是的,我想知道……” “想知道什麼?”佛洛爾問。

     “你不肯告訴我的!”羅日說。

     “一定告訴你,拿我的清白做擔保……” 羅日吃了一驚,道:“啊!原來如此?……你是個清白的姑娘……” “怎麼不是!” “唔,你真的肯講麼?” “不是答應了你麼?……” “那麼我問你,你是不是和你赤着腳,跟叔叔來的時候一樣?” 佛洛爾紅着臉回答:“這話倒問得好聽!” 主人變得狼狽不堪,低着頭不敢再擡起來。

    佛洛爾看他聽了一句極有情意的回答會這樣發窘,不由得大為詫異,走開了。

     過了三天,在同樣的時間,因為兩人都好像利用飯後點心的時間來上陣交鋒,佛洛爾先開口說: “你可有什麼事不滿意我啊?” “沒有,小姐,沒有,”他停了一下又道:“正是相反。

    ” “前天你聽說我是一個清白的姑娘,好像不大樂意……” “不是的。

    我隻是想知道……(又停了一會)可是你不會告訴我的……” 她說:“我會老實告訴你的……” “關于……關于我父親,是不是你肯老實說呢?”他聲音不大自然了。

     佛洛爾把眼睛瞪着主人,說道:“你父親是好人……不過喜歡開開玩笑,又沒有什麼!……可憐的好人!……他不是沒有心意……不知他對你有什麼不滿,曾經有過意思……噢!也是無可奈何的意思。

    他常常引我發笑……不過是這樣,别的沒有什麼……你還有話要問麼?……” 約翰–雅各拿着攪水姑娘的手,說道:“那麼,佛洛爾,既然你和我父親什麼都說不上……” “你要他跟我說得上什麼呢?……”佛洛爾叫起來,好像受了侮辱,生氣了。

     “你讓我說下去啊……” “你父親是我的恩人,别的沒有什麼。

    唉!他很有意思跟我結婚……可是……” 羅日把佛洛爾縮回去的手重新拿着,說道:“既然他跟你什麼都說不上,你就可以在這裡和我住下去了?……” “隻要你願意,”佛洛爾低下頭去。

     羅日道:“不,不,不是說我願意,而是你要願意的話,你可以……可以當家做主。

    家裡樣樣歸你,你替我管産業,那也等于是你的……因為我愛你,從你赤着腳進門的時候起,我一直愛着你。

    ” 佛洛爾不回答。

    等到沉默的局面叫人發窘了,羅日竟想出一個好不中聽的理由來: “你說,這樣不是比你回鄉下去更好麼?”顯而易見他情緒很熱烈。

     佛洛爾回答:“唉,約翰先生,随你吧。

    ” 盡管對方說了一句“随你吧”,可憐的羅日并不覺得事情有何進展。

    像他那種性格的人需要事實為證。

    他們傾吐愛情要費那麼大的勁,覺得沒有力量再來第二次;就因為此,才會對于第一個接受他們的女人死心塌地愛下去。

    我們隻能從結局來推想事情的經過。

    父親死了十個月,約翰–雅各居然面目一新:慘白的死灰般的臉,被長滿肉刺的腦門和太陽穴弄得不成樣子的臉,變得開朗,幹淨,紅紅的有了血色,流露出快樂的神氣。

    佛洛爾逼着主人把身上仔細收拾,穿扮齊整,認為與她佛洛爾面子有關。

    羅日出去散步,她站在門口望着,直到望不見為止。

    城裡個個人注意到這些變化使羅日換了一個人。

     伊蘇屯人彼此問訊:“聽到了新聞沒有?” “什麼新聞?” “約翰–雅各把老子樣樣東西都承繼了,連攪水姑娘在内……” “你不相信醫生精明得很,特意給兒子留一個管家婆麼?” 外面一緻的說法是:“羅日得了寶倒是真的。

    ” “她鬼得很!人也真漂亮,将來準會要羅日和她結婚。

    ” “這女孩子運氣多好!” “那種運氣隻有漂亮女孩子才輪得到。

    ” “唔,是這樣麼?你該聽人講過迦尼凡小姐吧?醜得像母夜叉。

    我叔叔鮑尼希–埃羅照樣送她三千法郎一年……” “噢!那是一七七八年的事。

    ” “不管怎麼樣,這是羅日糊塗;老子傳下足足四萬法郎進款,他大可以娶埃羅小姐……” “醫生打過她的主意,她不願意,羅日太蠢了……” “太蠢麼?女人嫁了這種料子的丈夫才快活呢……” “那麼你的老婆快活麼?” 伊蘇屯城裡傳來傳去的閑話無非是這一類的意思。

    開頭大家照當地的慣例嘲笑那一對露水夫妻,後來卻稱贊佛洛爾,說難為她肯一片忠心照顧那可憐的漢子。

    以上便是佛洛爾·勃拉齊埃在羅日家,照高台兒子的說法,從爺到兒子一步一步當權的經過。

    現在要把她當家的情形略叙一叙,給一般單身漢做個參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