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 瑪麗埃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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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看白戲的包廂一樣是靠報紙的力量。

     約瑟起得早,睡得早,沒有看見晚會的結局。

    第二天早上,阿迦德和台戈安女人在穿堂裡弄早飯,心裡都在想,倘若腓列普照台戈安女人的說法老是玩這一套,夜晚的開銷可不得了啦。

     約瑟走到熱心的台戈安女人身邊,咬着她耳朵說:“姥姥,哥哥沒有賭本呀。

    ” 約瑟二十一歲,已經有幾個朋友賞識他,在艱苦的日子中得到他們支持,他對自己的力量和才能也頗有自信。

    當時有一般獻身于科學,文學,政治和哲學的青年,組成一個小團體,約瑟在小團體中代表繪畫。

    所以哥哥的輕蔑的口吻使他很難堪,何況腓列普還有舉動表現出來:擰着他的耳朵,當他小娃娃看待!阿迦德發覺台戈安女人和約瑟開頭一片熱情,後來倒反冷淡了,便提起腓列普流亡在外,受盡苦楚的話,把局面挽回過來。

    台戈安女人背後輕輕的把腓列普叫作浪子;她有心在浪子回家那天熱鬧一下,想盡辦法做好一頓講究的夜飯,請了克拉巴龍和特洛希兩個老頭兒。

    晚上所有的朋友都要來,而且都來了。

    約瑟約了小團體裡的朋友:雷翁·奚羅,大丹士,米希爾·克雷斯蒂安,費爾揚斯·裡達,皮安訓。

    台戈安女人告訴她所謂亡夫前妻的兒子皮克西沃,等會小夥子們湊一局“調牌”。

    特洛希的兒子在嚴父督促之下已經考取法學士,也來參加晚會。

    杜·勃呂埃,克拉巴龍,特洛希和陸羅神甫打量腓列普,覺得他的眼神,粗野的态度舉動,因為酗酒而發嗄的聲音,不登大雅的談吐,都很可怕。

    約瑟忙着布置牌桌,幾個最貼心的朋友圍着阿迦德問: 第二天下午四點光景,腓列普到了小徑街,看見奚羅多在小小的中層樓上賽過猛獸關在一個開着小洞的雞籠裡。

    屋内擺着一隻小火爐,一張小桌子,兩把小椅子,一堆木柴。

    房門上漆着“訂報處”幾個黑字,作用和魔術師念的咒語差不多;鐵絲網上挂一張手寫的紙闆,寫着“賬房”兩字。

    上尉辦公處的對面,靠壁有一條長凳,一個鋸掉一隻胳膊的殘廢軍人正在那兒吃飯,奚羅多叫他“苦葫蘆”,大概因為他皮色像埃及人。

     看阿迦德望着他們的眼神,大家明白她為腓列普的前途多麼着急;朋友中既沒有人拿得出辦法,也就不作聲了。

    腓列普,小特洛希和皮克西沃三人湊了一桌“調牌”,當時最風行的玩意兒。

     看完戲,奚羅多帶腓列普去看佛洛朗蒂納;她住在克呂索街,離戲院隻有幾步路。

     王家彩票公司的老主顧去拿了二十法郎給約瑟,約瑟偷偷遞給他哥哥。

    客人到齊了。

    一共有兩桌“波斯頓”,場面熱鬧起來。

    腓列普賭品很壞。

    他先是大赢,後來輸了,到十一點光景欠着小特洛希和皮克西沃五十法郎。

    波斯頓桌上一般安靜的客人都在暗中留意腓列普,“調牌”桌上的喧鬧和争執好幾次傳到他們耳朵裡。

    流亡歸來的家夥表現的品性惡劣透頂,最後和小特洛希吵起來,他也不是好脾氣。

    特洛希老頭明知道兒子沒有錯,仍舊派他不是,不許他再賭。

    台戈安女人也叫孫子皮克西沃退出。

    皮克西沃已經在挖苦腓列普了,但是話說得很巧妙,腓列普竟沒有聽懂;要是那些帶刺的箭有一支射進了上校遲鈍的腦袋,嘴皮刻薄的皮克西沃說不定要吃大虧呢。

     殘廢軍人道:“還有我呢,我到過埃及,如今卻要我上印花稅局去完稅。

    ” 正月将盡,腓列普說:“好媽媽,你該對我滿意了吧?我過着世界上最有規律的生活。

    ” 杜·勃呂埃老人道:“要在國内找個位置很不容易。

    倘若他不回部隊,一時可進不了機關。

    聽他談話,就知道他不像我兒子能靠編戲劇吃飯。

    ” 姊弟倆在修院街住一個九層樓面。

    瑪麗埃德從十歲起學跳舞,現在十六歲:披着一條兔子毛披肩,穿着打鐵掌的鞋子,印花布的衣衫七零八落。

    因為沒有打扮,她的含苞未放的姿色隻有專找女工和落難美女的巴黎人才能辨别。

     她走上閣樓擁抱兒子,聞到一股雜合酒,燒酒和煙草的臭味,沒有一句埋怨的話。

     她說:“我也不知道;他還是不肯替波旁家當差。

    ” 奚羅多道:“哎!真正的愛情都是盲目的啊。

    ” 奚羅多道:“一點不假。

    可是老實告訴你,這些事多半還靠報紙。

    明兒我們在文章裡帶上一筆,要經理讓佛洛朗蒂納單獨來個節目。

    真的,親愛的孩子,我受用得很呢。

    ” 奚羅多喝道:“苦葫蘆,别多嘴,你不知道這位先生在蒙米拉伊當過皇帝的傳令官呢。

    ” 奚羅多低聲下氣的說道:“朋友,這位就是帝國禁衛軍的營長,我跟你提過的。

    ” 台戈安老太太那時七十六歲,提議出賣自己的家具,退掉三樓的公寓,房東也還求之不得呢;她打算睡在阿迦德的客廳裡,把穿堂改為客廳兼飯間。

    這樣省下來的七百法郎,可以在腓列普賦閑期間供給他五十法郎一月。

    阿迦德接受了這個犧牲。

     中校說:“放心,我想法去謀個差事,不會要你們負擔的;眼前隻求吃一口飯,有一個窩。

    ” 兩個退伍軍人走上五樓,在甬道盡頭的一間閣樓裡看見一個青年人,眼色慘白,眼神冷冰冰的,躺在一張破舊的長沙發上,見了客人并不起身,隻給了舅舅和舅舅的朋友每人一支雪茄。

     上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