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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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下不由地想道:“我不能一個人在這兒苦思冥想,否則會發瘋的。

    還是去叫醒蘇珊,問問她,把事情弄清楚。

    ” 為了不弄出聲響,她光着腳,手上拿着蠟燭,到了女兒房間門口,輕輕打開門,走了進去。

    床上被褥紋絲未動,她起初有點摸不着頭腦,以為女兒還在同她父親理論。

    但一轉念,覺得情況不對,于是慌忙向丈夫的房間跑去。

    等她一股勁沖到那裡時,她已經是面色蒼白,氣喘籲籲了。

    丈夫已經躺下,但還在看書。

     見她這副模樣,他不由地一驚: “怎麼回事兒?你這是怎麼啦?” 她嗫嚅着說: “看到蘇珊沒有?” “我?沒有呀,發生什麼事了?” “她已經……走了,我沒在她的房内……找到她。

    ” 瓦爾特一下跳下床,穿上拖鞋,連睡褲也沒來得及穿,隻披了件睡衣,便向女兒的房間奔了過去。

     他向房内掃了一眼,一切不言自明:蘇珊已離家出走。

     他将手上的燈随手放在地上,頹喪地倒在一把扶手椅上。

     他妻子此時已趕了上來,問道: “怎麼樣?” 他已無力回答,連火也懶得發了,隻是歎了一聲: “完了,蘇珊已在他手裡,我們完了。

    ” 妻子未明白他的意思: “怎麼,完了?” “唉!自然完了。

    現在唯一的辦法是将蘇珊嫁給他。

    ” 妻子歇斯底裡發出一聲吼叫: “嫁給他?沒門兒。

    你難道瘋了?” “你嚷也沒用,”瓦爾特凄然地答道,“蘇珊既已被他拐走,名聲已受到玷污。

    如果将她嫁給他,也還是個萬全之計。

    隻要好好解決,這件醜事也就不會張揚出去。

    ” 妻子暴跳如雷,一個勁地喊道: “不行,絕對不行!他這是癡心妄想。

    我決不同意!” “可是蘇珊已在他手中,”瓦爾特頹喪地說,“這一手,他做得很漂亮。

    我們一天不讓步,他就一天不會放蘇珊回來。

    因此要想不把事情鬧大,必須馬上作出讓步。

    ” 妻子有口難言,痛不欲生,隻是不停地說道: “不!不行!我決不同意!” “事情已沒有商量的餘地,隻能這樣,”瓦爾特有點不耐煩了。

    “啊,這個惡棍,他狠狠地把我們捉弄了一番……不過話說回來,此人到底非同一般。

    我們這樣的家庭,要找個出身高貴的人并不難,難的是找個精明強幹而有出息的人。

    他可是前程遠大,用不了多久,就會當上議員和部長的。

    ” “不……你聽到沒有……我決不同意把蘇珊嫁給他!”妻子仍在歇斯底裡地叫喊。

     “住嘴……”瓦爾特不禁心頭火起,并作為一個注重實際的人而開始替漂亮朋友說話了。

    “再說一遍,我們現在隻能如此……也必須如此。

    以後的事,誰能說得清?也許我們将來不會為将女兒嫁給他而感到後悔。

    他這樣的人将來究竟會怎樣,誰也拿不準。

    你也看到了,他隻寫了三篇文章,就把拉羅舍—馬蒂厄這個蠢貨從部長座位上拉了下來。

    事情做得幹淨利落,一點不失體面,這對他這個做丈夫的來說,是很不容易的。

    因此對于他,我們還是應當往前看。

    不管怎樣,我們現在的情況是,木已成舟,無法改變了。

    ” 她真想撲在地上打滾,一邊大喊大叫,一邊揪自己的頭發,狠狠地發洩一通。

    因此口中仍在吼叫: “不要把蘇珊給他……我……不……同……意!” 瓦爾特站起身,提起放在地上的燈,說道: “唉!同其他娘兒們一樣,你的腦筋也死得很。

    你們這些人不管遇到什麼事,總愛感情用事,不知道按情況的需要而有所退讓……真是愚蠢得很。

    我可是對你說了,蘇珊必須嫁給他……我們隻能這樣。

    ” 他趿着拖鞋走出了房間。

    穿着睡衣的身影活像一個滑稽可笑的幽靈,在這萬籁俱寂的深宅大院中慢慢地走過那寬闊的走廊,悄然無聲地回到自己的房間裡。

     他妻子仍茫然地站在那裡,心中經受着難以言狀的煎熬。

    再說,她還是沒有弄懂這究竟是怎麼回事兒,隻是感到自己的心在滴血。

    過了一會兒,她覺得自己不能總這樣僵立在這裡等待天明。

    她感到自己非常想逃離這裡,非常想邁開大步往前飛奔,去尋求他人的幫助。

    此時此刻,她實在太需要他人來搭救一把。

     她想了想,自己可向誰求助,什麼人能來拉她一把,但未想出。

    神甫!對,神甫!身邊此時若有一位神甫,她定會撲到他的腳下,向他傾訴一切,把自己的過失和苦惱向他和盤托出。

    神甫聽了後,定會明白為何不能将蘇珊嫁給那喪盡天良的家夥,并設法加以阻止。

     因此她必須馬上找個神甫。

    可是深更半夜上哪兒去找?然而她又不能就這樣呆着。

     不想她的眼前随即出現了一個幻影:基督正神色安詳地立在水面上。

    這影像是如此清晰,同她在畫上見到的一模一樣。

    他好像在喊她,對她說:“來,跪到我的腳下來。

    我會給你以安慰,并告訴你該怎樣做。

    ” 她于是拿起蠟燭,走出房間,往樓下的花房走去。

    《基督淩波圖》已改放在花房盡頭的一間門上鑲着玻璃的小屋裡,以免花房内的潮氣把畫弄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