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部 第五十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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辦法,常常在工地上以鍁代傘唱上幾段,衆人就一邊勞動,一邊給他呼應。

    過去的十來個春節,對于雙水村來說,那不是過年,而是過晦氣。

    好!現在政策松動了,雙水村的人就立刻把熄滅多年的紅火又扇起來了;雙水村的火一起來,石圪節公社所有村莊的火都燒起來了!公社和縣上除不拒擋,還支持農民恢複這傳統的紅火熱鬧。

    僅就這一點,莊稼人也感到象死去的田二常嘟囔的:世事要變了……  雙水村不僅恢複了鬧秧歌,還象往年一樣恢複了正月十五晚上“轉燈”的傳統。

    已經約定,這一天,石圪節村、罐子村、下山村等五六個村莊的秧歌隊,都要來雙水村“打彩門”,轉九曲……  現在,雙水村的人分别集中在村裡的兩三個“中心”忙碌着。

      在田家圪崂這面的大隊部,以田福堂為首的幾個人正進行鬧秧歌的總料理。

    福堂已經披上了他那件狐皮領子大氅,戴上了栽絨火車頭棉帽,布置接待外村秧歌隊的具體事宜。

    聚在這裡的除過福堂,再沒有隊裡的其他領導,而是一些上了年紀的村民。

    在此種事上,這些穿戴齊整的老漢成了領導人和權威。

    幾家秧歌隊湊到一起,禮節如同國家元首互訪一樣繁多;稍不周到,就可能釀成戰争。

    因此這些威嚴的老者象美國聯幫法院的最高法官,随時準備負責仲裁和解釋“法規”。

      在廟坪棗林前面的一個大空場地上,金俊山、孫少安、金俊武、田福高和金光亮等人正負責栽燈。

    地上擺滿了高梁杆和蘿蔔做成的燈盞。

      最大的人群中心在金家灣那面的小學院子裡——大秧歌隊正在這裡排練。

    全村所有鬧秧歌的人才和把式都集中在這地方。

    婆姨女子,穿戴得花紅柳綠;老漢後生,打扮得齊齊整整。

    秧歌隊男女兩排,婦女一律粉襖綠褲,長彩帶纏腰,手着扇子兩把;男人統一上黑下藍,頭上包着白羊肚子毛巾。

    随着鑼鼓點,這些人就滿院子翩翩起舞。

    傘頭當然是田五,此人唱秧歌聞名全原西縣,五十年代還去黃原參加過彙演;他出口成章,妙語連珠,常常使衆人大飽耳福。

    但石圪節其它村莊與他相匹敵的傘頭也不乏其人。

    傘頭極其重要,往往能反映一個村的秧歌水平。

      此刻,在小學的教室裡,另外一些人正在排練小戲。

    演員有少平、金成、姚淑芳、潤生、銀花、海民、金富、金強、田平娃、蘭香、金秀等人。

    金波已從黃原趕回來,正負責“五音”班子。

    金波笛子、二胡、手風琴都能來。

    孫玉亭和金光輝吹管子;光輝他二哥金光明拉闆胡。

    小戲算是“陽春白雪”,大秧歌完了,就看這些節日撐台呢。

      這時候,我們的玉亭同志也臨時放棄了階級立場,和地主的兩個兒子坐在了一條闆凳上鬧“五音”。

    排戲休息的時候,大隊會計田海民嬉笑着對孫玉亭說:“玉亭叔,你的頭發以後再不用我理了吧?”  這句話逗得衆人哄堂大笑。

    原來,這話裡有話:不久前,王彩娥在她媽的主持下,改嫁到了石圪節,和胖理發師胡得祿結婚了。

      在大家的哄笑聲中,金富兩兄弟和孫家的人都十分難堪。

      好在這種紅火時候;人們誰也不計較這種露骨的玩笑。

      雙水村大秧歌和小戲的總導演是孫少平。

    他在高中時就是全縣出名的“把式”,還到黃原講過故事,因此理所當然由他來指撥大家了。

    少平此刻跑出跑裡,一會在教室排戲,一會又去院子指導大秧歌,真是出盡了風頭……下午,路程最近的罐子村的秧歌隊伍,已經開到了村頭的彩門下。

    孫少安家土坡下面的公路上,前幾天搭起的彩門五彩缤紛,并且綴滿了翠綠的柏葉——為鬧紅火,金家破例讓人在祖墳裡折了一些柏樹枝來裝扮這門面。

      罐子村的秧歌一到,雙水村的隊伍就立刻前去迎接。

    兩隊秧歌在彩門下相遇,熱鬧紛亂的氣氛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