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五十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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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任?伏自上皇禅位,陛下登極之初,授受揖遜,若唐堯、虞舜,初無閒言,乃貪天之功以為己力,每於章疏,喋喋自明,此敏之罪一也。

    陛下仁孝通於神明,形於四海,天下之所共知。

    敏辄具劄子,欲令百官在上皇前則言陛下孝,陛下前則言上皇慈,播傳中外,人心疑惑,此敏之罪二也。

    臣僚累上章疏擊蔡京父子、餘深、李邦彥等,敏竭力營護,類多阻抑不行,或行之不盡,使陛下刑政賞罰不均,此敏之罪三也。

    頃時方賊作過,敏居真州,遽挈其家,遁於甍社,州人因此驚駭不安其居。

    昨者金寇犯阙,又首入劄子,乞令其父搬家東下,執政從官,紛然相效,使京師之衆,扇搖惶惑,此敏之罪四也。

    左司郎官吳岩夫,婚姻之家,顯有親嫌,引列宰屬,倚為腹心,而不顧公論,此敏之罪五也。

    敏妻兄曾開初除知東平,葉夢得除知颍昌,敏以東平不及颍昌,於是令開與夢得兩易其任。

    曾楙、曾班、曾幾皆其妻黨,故剖符大藩,或持節善地,不惜爵位以私其親,此敏之罪六也。

    昔與宇文虛中同際中書舍人,潤色诰命,賴虛中為多。

    及台臣列論虛中惡同王蕃,而又極力營救,不為施行,其罪七也。

    敏頃嘗薦燕瑛為廣南漕臣,交通情好,蓋非一端;胡直孺為發運使,時敏寄居真州,幹求請谒,靡所不至。

    瑛與直孺皆以交結匪人,薦緻彈劾,雖不得已而罷去,特以龍圖直學士典領要藩,其罪八也。

    居真州不能擇交,而與髒污罪人石悈宴飲遊從,近乃召悈赴阙,士論大喧,其罪九也。

    太學官吳若上書痛诋其罪,初則怒而逐之,日下押出國門,是時金寇初退,城外剽掠未息,若無宿之地,實幸其為亂兵所殺耳,既又複其舊職,果出於誠心乎?太學生陳東上書痛诋其罪,初則欲加以重辟,既又命之以官,作威作福,喜怒自已,其罪十也。

    他惡未暇悉數。

    敏自知其才不足以當大任,中懷慚怍,不敢舉頭仰面以見士民,衆皆侮笑之,不敢入尚書省判狀治事。

    自當軸以來,不得已而過省者叆十數日而已。

    方今國家多事,外則夷狄交侵,内則綱紀廢壞,雖賢而智者,猶恐不勝其責;況如敏者,他日誤國,萬萬無疑。

    古人雲‘屋大而柱小,可為寒心’,正敏之謂也。

    臣愚伏望陛下念祖宗基搆之艱,搜采群策,共緻中興。

    如敏之奸懦,速宜擯斥,若遲疑不決,則國勢委靡,中外解體,不可支持矣。

    臣不勝感切之至。

    取進止。

    ”八月二十六日,臣僚上言:“臣等曆考自古中興之君,商高宗則得傅說,周宣王則得仲山甫,漢宣帝則得丙魏,王相協心,相與圖治。

    故能伐鬼方,攘夷狄,單于慕義,稽首稱藩,載之經史,可不誣矣。

    至若唐肅宗複兩京,迎明皇,非不大有功也。

    而裴冕、苗晉卿之徒,相業庸謬,肅宗之治因以不振。

    稽古之士,於此惜之。

    伏惟陛下勤儉之德,本於生知;緝熙之學,期於日益。

    蓋惟商高宗、周宣王一無以異,漢、唐以下,皆不足數。

    然自即位以來,於今三時,邊陲未甯,黎元擾動,興滞補敝之效,未有可觀者,殆以宰相非其人乎?謹按太宰徐處仁,初以蔡京薦,進自縣令,不三年備位政府,缙紳駭其速化,而不聞其有善譽也。

    自金人退師,陛下采其治郡之能,擢位首相。

    蓋将與國回天下之務,取生民愁歎之弊而盡革之。

    而器局凡陋,不得大體,智識滞暗,不達時變,則不能宅百揆,熙庶績,以副具瞻之望。

    太宰之職,可冒居乎?謹按少宰吳敏,初以蔡京欲聯親議,遂以辟雍私試高第入仕,因與京結為死黨。

    在上皇朝,缙紳目之,位在劉昺林摅之右。

    上皇内禅,睿智先定,父子授受,夫複何疑?而敏因攸刺得密旨,乃貪天之功以為己有,叨處二府,竊據相位。

    使其效力自贖猶可容,而以佞濟奸,以私植黨,凡其施設,悉效蔡京,意在專權固寵。

    處仁之暗,猶能識之。

    二人因以不和,而天下之事遂緻不決,每出一令行一政,命一官除一吏,不恤宗社之安危,生民之利病,惟務己言之勝。

    遷延淹時者有之,朝令夕改者有之,遂使天下之人,自春涉秋,日望朝廷之惠澤,而殊未有以慰其心也。

    方今北虜鸱張,重兵壓境,河東之役,師老糧匮,為天下憂,日甚一日,而和議之使未遣,擾民之事益繁,怨嚣并興。

    上天見異,穀未及笭,飛蝗蔽空。

    而處仁與敏傲然自肆,略不引避,意在歸過人主,殊失愛君之義。

    矧以小忿交争黼座之前,大臣之體,得此是乎?臣等采之輿言,稽之舊與,處仁與敏,誤國負恩,罪在不赦。

    陛下仰念祖宗創業艱難之事,上皇罪己傳位之心,下恤四海蒼生翹首惠澤之久,急罷二奸,别加圖任,庶幾中興之業不愧於商、周,天下幸甚。

    ”奉聖旨,徐處仁知東平府,吳敏知揚州,并放謝辭,疾速發赴新任。

    九月五日,臣僚上言:“臣聞李唐諸帝,其聰明英武無若太宗者。

    及太子承乾廢,以三十一子未知所立,其心亡聊,承佩刀自向,賴長孫無忌抱持以免。

    乞立晉王,因事方決。

    雖其平時英略如此,一為多愛所牽,不知自處。

    乃知自疑似之間,能斷以大義,無纖芥胸次者,誠天下之難能也。

    伏睹道君太上皇帝,去冬銳然以大位内禅於陛下,不謀宮闱,不問閹官,不詢郡君,使神器永有依歸,其賢於唐太宗遠矣。

    蔡攸出入密侍,聞上皇倦勤之意甚久,奸人多慮,用心不臧,不肯宣露者,将有所待。

    一旦上皇除陛下以開封牧,攸知事勢已定,又自度父子稔惡,平時内憚陛下剛明,遂授其語與吳敏,俾之建白。

    攸又贊除敏為門下侍郎,其慮患深矣。

    敏不自揆,乃攘為己功,群小交口稱道為有定策之勳,茲實駭聞。

    借當時上皇意未有所主,雖百吳敏,何能為哉?”奉聖旨,吳敏提舉亳州明道宮。

    臣僚上言:“臣聞國之威柄,惟賞與罰。

    賞罰者,是非之所以分而政事之所以立也。

    若惟善者不賞,有罪者不罰,則是非倒置,無所懲勸矣。

    伏見前宰相吳敏,因上皇有内禅之意,遂乞傳位於陛下,曾未累日,遂至輔弼。

    自維年少,恐不能協副衆望,乃招緻賢能,張大聲勢,當是時也,人皆稱之。

    及戎虜既退,浸生驕侈,挾贊助之功,偃蹇無所忌憚。

    邊防之急,不複經意,将帥之任,不複關懷,器甲遲緩而不預為之備,糧食稽遲而不早為之所,般運失時,蠹害為甚。

    凡此數者,皆當今之先務,雖究心悉力,猶懼不能濟事,而敏乃恬然視之如平時,可不為之寒心哉!以至元祐舊臣,則抑遏而不加牽複,蔡氏大惡,則蔽覆而不正典刑,使陛下之仁恩不能以下布,而臣僚之章疏亦沮而不行焉。

    不問邪正,同於己者喜之;不問愚知,異於己者惡之。

    於是士大夫失望,民庶解體,則今日之罷已為晚也。

    而敏雖罷相,猶為觀文知揚州,以為己力。

    又德蔡攸所授之語,惟思報蔡氏之恩,略不顧君臣大義。

    雖交章攻京、攸之罪,而敏橫身障蔽,斥逐台谏,招引同門,以為其助。

    迫不得已,凡三四貶竄,僅能置京、攸於湖外而已。

    陛下灼知其奸,乾剛之斷,投京海外,竄攸嶺表,分布子孫,各置遠方。

    京不及過嶺而卒於内地,大不慰天下之心,無有不歸咎於敏者。

    方金賊犯順,李邦彥欲議和,敏則以和為是,雖三鎮之重,遽欲棄與;徐處仁欲議戰,敏則以戰為然,雖種師中逐賊出界,不以為功。

    王雲倍程北歸,求天書以議退兵,敏遂沮其議;及解潛、折可求敗衄,遂複請遣使以議和,其失機會,一至於此。

    太原之圍,幾年未解,河北之寇,既去複來,敏方且檄河北諸将,聲言襲燕,其謬謀誤國,莫不如此。

    國家之急,又數與等輩交相矛盾,懷奸積惡,柔佞陰狠,未見其比。

    投之遐裔,尚恐未塞人望,觀文隆名,宮祠優職,豈宜畀之?”奉聖旨,吳敏落職。

    九日臣僚上言:“近嘗論列吳敏掩蔽上皇内禅之德,當投荒裔,以為不忠之戒。

    陛下尚存體貌,止令落職宮祠,罪大責輕,未協物論。

    且陛下自即大位,屏去宮嫔,不迩聲色,近以星文谪見,減膳避殿,以消天變,憂勤恭儉,前古未聞。

    敏身為宰輔,自當仰體陛下至誠恻怛之意,夙夜在公,思所以報國。

    迩者重造金器數百千,置婢妾二三人,以供娛樂,自謂宰相事業如斯而已。

    木石肺腸,略無憂國之心,是可忍也,孰不可忍也!以故内外細大之事,一切不複經意,同列詢訪,但笑而不答。

    伏望遠賜投竄,雖未是償誤國之大過,亦使之知罪不可幸而免也。

    ”奉聖旨,吳敏責授崇信軍節度副使彥州安置。

    “彥州”,《宋史》作“涪州”。

     又福州軍亂,殺守臣李延俊,朝廷命劉颔讨平之。

    案:“李延俊”,《宋史·本紀》、徐乾學《通鑒後編》、畢沅《續通鑒》并作“柳廷俊”,《九朝編年備要》作“李庭俊”。

     (慈谿馮一梅輯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