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虜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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敢久駐。

    彌月稍稍出境,時識者謂我軍擁大衆絕其歸路,當使隻輪不返。

    然功帥畏事忍痛,卒無定議,惜哉! 壬寅,吉囊縱淫樂,病髓竭死。

    其子扳不孩居套中,諸子不相屬,分居西邊。

    俺答日益強盛,長子曰黃台吉,次曰青台吉、赤台吉,皆各擁騎萬餘。

    黃台吉臂偏短,善用兵,虜卒畏之甚于俺答。

    時糾諸酋及叛人高懷智、李天章,各擁衆數萬,經朔州破雁門,越太原,列營汾河東西上。

     京師戒嚴,天子下令懸賞格:擒斬俺答者,與千金,升不次;他酋三百金,升三級。

    時我師連營觀望,不肯乘險邀擊,任虜散掠平原、上黨間,迤逦就大營結陣。

    且歸,偏帥張世忠起營,約諸将蹑虜,諸将閉營不相援,虜合圍,世忠被箭轉戰死。

    天子震怒,遣衛士逮系總兵張達等四人,下法司拟罪。

    獄稍遲不決,譴去司寇郎一人。

    餘時為副郎,亟錄招由,具成案上之。

    制曰:“可。

    ”乃拘達等鞫之。

    達等不服,裸身示創瘢曰:“達亦壯士,向嘗冒矢石、躬甲冑,幾殒身者屢矣。

    茲虜衆不敵,一旦喪師。

    恨不死于行陣,奈何令骈首就戮哉!”餘曰:“天子痛百萬生靈,食不下咽,欲借将軍以慰鋒镝幽魂。

    且餘亦知将軍材,但法不可骫,将軍第就獄,餘将令自贖,以成将軍志,不汝負也。

    ”達始服罪。

    冬,朝審,餘白台長、司寇,卒令立功贖罪,出障一方,時稱北邊良将。

     後丙午虜入宣府,總督翁萬達發大同周尚文兵拒卻之。

    會萬達憂歸、尚文卒。

    張達以都督代将,而侍郎郭宗臯為總督。

     己酉,虜數萬騎寇大同,潰牆而入,伏精銳溝壑中,以老弱百騎為餌。

    總兵達、副總兵林椿逐之,既入伏,虜擁出,達、椿皆轉戰死。

    事聞,逮宗臯,谪戍靖虜衛,餘罰治有差。

     庚戌,俺答入漁陽塞,犯京師,焚劫至西直門,窺陵寝,掠教場。

    上震怒,殺兵部尚書丁汝夔、都禦史楊守謙,召勤王兵。

    俄而鹹甯侯仇鸾以大同兵至,诏拜鸾大将軍。

    又五日,遼東、宣府、山西兵悉至,獲諸将軍凡十餘萬騎。

    虜前後剽掠男女、騾畜、金帛、财物,捆載巨萬,徐徐從東行。

    諸道兵相顧駭愕,莫敢前發一矢,僅尾之出境而已。

    乃收斬遺稚逃降八十餘,以捷聞。

    而遂議開市以中虜欲,寬其深入之謀。

    俺答與子貪中國賂,因互市焉。

    然歲費數十萬,而所市馬皆驽下,虜亦小寇如常。

     久之,鸾死事露,虜複哄。

    自後秦、晉、燕、代,征調勞費,殆無甯歲。

    更番遣戍,入衛京師,亦無虛日。

    權門大吏,寵賄日章,文武大臣,多受誅殛。

    戰守無策,專事蒙蔽矣。

     甲寅,榆林鎮以捷聞,适謝憲副自彼中驗功還,謂餘曰:“虜西去入番,我軍偶出哨河西,值其所遺賬房,遂獲老稚婦女。

    所見首非白頭之妪,即初生之孩也。

    今謂與賊對壘,就陣斬獲首級百四十,何欺蔽至是!”時撫、按交章奏功,廟堂方侈其事,竟奉旨各增秩,賞赉不赀,謝亦升一級。

     嘉靖末季,俺答漸耄,娶二妾,棄其妻。

    黃台吉怨之,以故中自疑,不敢深入為寇。

    餘撫關中,出固原防守。

    時虜酋有吉能者,囊之遺孽也。

    擁衆人犯,官軍遇敵瀕危,賴火炮多,一旦齊發,虜驚畏潛遁。

    故事,秋防畢後撤兵還省,餘恐虜酋乘虛而入,乃下令将卒:“今歲秋防官軍,防冬兵至,方許離汛地。

    ”已而虜果踏冰猝至,官軍奮擊,斬首五十餘,餘悉遁去。

    捷書上聞,不報。

     隆慶中,俺答之孽孫把漢那吉,黃台吉子也,與俺妾内亂,懼禍來奔,投宣府邊境。

    時宣大總督王崇古善撫之。

    孽穉感我厚待,而思效順。

    俺酉妻日夜泣請,思複其孫。

    俺酋誠老,厭兵,不勝孽穉之愛,乃輸要領,縛叛人數輩,令谷蠡、屠耆數百人解辮請命阙下。

    天子允其請,封俺答為順義王,餘爵秩有差,仍許通貢市。

    國家二十餘年無鋒镝之擾,亦雲幸矣。

     但司農歲輸邊儲,盡入一去不返之虜,而中國僅獲其疲敝驽骀。

    邊兵日漸消耗,而稽閱則驅市人以充行伍。

    夫以轶孫之故,堅守臣塞之盟,中國宜因此息肩,以專意于虜,何可遂忘情于虜哉!此所謂不終日之計,大司馬之所當持籌而熟計者也。

    餘嘗再撫關中,時已納款,虜反西掠黃毛邊境,果無犯邊,人亦得以出境樵獵,故時有黃羊之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