忠廉紀

關燈
一介不取,若将浼焉。

    如郭者,真“萬古雲霄一羽毛”矣。

     遊公震得,徽之婺源人。

    少家貧,樵采山中,年幾三十,始奮志經史。

    以戊戌成進士,揚曆中外,以清介特聞。

    餘參藩閩中,遊為右轄,一見雚若平生,出肺腑,忘形骸。

    然剛毅峭直,不諧俗侶。

    居常負氣節,高自許可。

    嘗曰:“士人馳驅王事,當如家事,利害死生以之可也。

    若榮身肥家,餘恥不為。

    ”嘗面折人過。

    時左轄(忄耎)懦不任事,晝寝室中,遊往叱之曰:“當此盜賊縱橫,地方荊棘之日,豈汝高枕肆志之秋耶!”左轄颦蹙曰:“何事相迫乃爾!”遊側目視之,一哂而去。

    嘗谒劉撫台,以出剿無功,辄曰:“何為不勝?”劉曰:“以兵多賊少而遁。

    ”後再出無功,辄又曰:“何複不勝?”劉曰:“以賊多兵少而敗。

    ”遊曰:“如公言,安得兵賊相當,始稱勝哉?”劉曰:“休矣,俟公他日圖之耳。

    ”後遊果代劉撫閩以空刺投時宰,時宰責其饋遺不至,銜之。

    公曰:“吾生平無私饋,豈以今日重失一撫臣哉!”竟以罷閑去。

     同年友張永明,浙之烏程人,始仕為蕪湖令。

    蕪湖固稱富饒,商賈雲集,奸人所容。

    張以廉明不擾稱,擢為禦史。

    複以直節聞,超遷副都禦史,巡撫河南。

    時伊王暴橫,淩虐小民,擅擴苑囿,侵占官地,郡邑不能禁。

    公為疏聞,上命給事中勘驗得實,遂如公議,廢伊王為庶人,遣發高牆禁锢。

    尋晉大司寇,改左都禦史,掌院事。

    一時風猷振肅,台中鹹嚴憚之。

    後以年老緻政歸。

    嘗謂餘曰:“古稱是非毀譽,賢必先覺,然賢聖猶蹈可疑之迹。

    迹涉可疑,人乃訾議。

    如瑩然美玉,青蠅自不能玷。

    ”殆所謂皭然泥而不滓者耶?至于彈劾不避權貴,其忠誠激烈,可與日月争光。

    餘奔走四方,與公間闊者久之。

    後會京師,公已耄矣。

    乍見若不相識,既近目攝,知為故人,乃驚訝曰:“年兄張公,奈何作不相知态,雍容揖遜為耶?”乃撫掌大笑,極雚谑浪如故。

     山東靳公學顔,亦餘同榜士也。

    弱冠首賢書,人仕後頗善詩文,然質實無華。

    嘗曰:“餘文詞雖不工,北方之學者,未能或之先也。

    ”生平以廉潔著稱。

    向與餘同轄關中,司錢谷。

    吏進羨金,辄揮置不顧。

    豐儀英爽倍常,而衣冠整肅。

    每對賓客,議論風生,間出诙諧,辄令人解頤。

    士大夫無知與不知,皆願交樂親。

    馭下莊嚴,但多呵斥,少譴責,吏卒無敢欺。

    時公不攜家,惟三四童仆相随,公以慈畜之。

    有不當意,令他仆與毆,至泣訴于前。

    曰:“彼此亦足當矣。

    ”一笑遣之。

    一日,向餘曰:“家君為犬子輩增鐵繩數條已。

    ”餘方驚訝。

    曰:“近複更置莊田數頃,他日負稅必以鐵繩系之,是以憂也。

    ”其達觀類如此。

    後以王親聽勘,餘為移文本省勘開。

    尋複内召,官至少宰,緻政歸。

     古人清恐人知,恥近名也。

    餘思先達高風峻節,如靜庵胡公、江樓錢公、省庵沈公,皆以清白鳴。

    因知清白信居官之要,餘嘗榜于廬陽庭。

    至于靜庵,尤以節義鳴,亦遘會逢适耳。

    餘時以江陵不奔喪,鄒進士元标上疏,有曰:“所幸者大臣挺然中立,未有留疏,然而遷徙又不常矣。

    ”蓋指餘言。

    餘無樂乎有是名也,惟以生平守三尺,畏四知,乃兢兢自盟者。

    因憶龍江監稅滿日,有羨金數百,欲歸公帑。

    正郎周志偉曰:“汝善自鳴,如前後人何?”因送節慎庫,不聞于堂。

    守廬陽,亦積有三百金,将攜為入觐費,後值憂歸,并所置禮物,盡與郡丞。

    右轄關中,積羨千餘,行之日盡付代者,亦不白撫、按。

    周君教言,終身佩服不忘。

    後周守台郡,不私一錢,生平清介,近世罕俪。

    獨恥自暴白,知之者少,然周豈計人知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