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回 騙中騙又逢鬼魅 強中強巧遇機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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幺!外頭面子上好看,裡頭内骨子吃虧。

    粵海、淮安,江甯織造一齊裁掉,你算算,一年要少進幾個錢?做了都老爺,難道就不喝西風?就是再添一千個都老爺,也抵不上兩個監督、一個織造的好:這叫做'明升暗降'。

    " 唐二亂子又問他住處。

    師四老爺道:"家兄及兄弟都是一天到晚不回家的時候多。

    有什幺事情,兄弟過來,千萬不敢勞駕。

    "說完,起身告辭。

    臨時上車,又再三作揖打恭,叫唐二亂子不要回拜。

    唐二亂子隻得答應着。

    等到師四老爺去後,唐二亂子一人想道:"憑空丢掉一萬銀子,一點聲音也沒有聽見,真正恨人!卻不料這事竟被内務府堂官曉得,看起來這銀子倒還有回來的指望。

    銀子小事,堵堵查三蛋的嘴也好。

    "想罷,怡然自得。

    因為師四老爺再三叮囑不要回拜,隻好遵命,意思想過天邀他吃飯,以補此情。

     誰知到了次日一大早,師四老爺改穿了便衣過來,說:"昨日兄弟回去之後,就把詳細情形告訴家兄。

    家兄當時就把姓文的找了來。

    你曉得這姓文的是誰?"唐二亂子道:"不曉得。

    "師四老爺道:"他就是福中堂的嫡親侄少爺。

    他叔叔現在闊了,未曾入閣,就奉旨擡進了廂白旗。

    因為他侄兒沒出息,不幹正經,所以一點不肯照應他,由他一個人去混。

    他還常常打着他叔叔的旗号,在外頭招搖撞騙,弄人家的錢。

    被福中堂曉得了,打過好幾頓,鎖在一間空屋裡,此番不曉得幾時放出來的。

    我們堂官總看他叔叔分上,常派他個小差使,等他混兩個錢使;大一點事情又不敢派他,怕他要鬧亂子。

    如今好,索性又把堂官的旗号打出來了。

    家兄一想,這件事倘要認真辦起來,與受同科,不但姓文的擔不起,就是老哥亦落不是的。

    再說句老實話,福中堂的面上也不好看。

    平時他老人家雖然恨他侄兒,等到有起事情來,'折了膀子往裡灣',總是幫自己人的。

    就是老兄也不犯着因此得罪福中堂。

    所以家兄一聽是他,越發要替兩面把這事圓全下來。

    當時找着他之後,衙門裡不便說話,家兄請他上館子,吃到了一半,才把這事先吐一點風給他。

    他起初還想賴,後來被家兄點了兩句眼,他無話說了,然後自己招認的,自認是一時糊塗,央告家兄替他想法子。

    家兄看他軟了下來,索性吓他一吓,便同他說道:'你老哥這件事也太荒唐了!原主兒已在都察院拿你告下了,不久就有文書來提你歸案的。

    堂官今兒早上得了這個信,氣的了不得,已回過你們老中堂。

    将來都察院文書來的時候,因為要顧本衙門的聲名,不能不拿你公事公辦。

    '誰知這一吓,才把個小哥吓毛了。

    這小哥兒不管有人沒人,在館子裡朝着家兄就跪下了,求着替他想法子。

    家兄一見大驚,說:'這是什幺地方!有話請起來說,被人家瞧着算那一回事呢!'家兄叫他起,他不肯起,後來好容易被家兄拉了起來。

    家兄就問他:'你這個錢可曾動過沒有?'那姓文的回稱:'剛正騙到之後,一直沒有敢出手。

    這兩天聽聽外頭風聲定些,到昨日才動了九百幾十銀子。

    '家兄道:'好好好。

    現在你把那未動的九千零幾十兩銀子拿了來。

    堂官跟前,我替你想法子去,保你無事。

    '姓文的說:'總要能夠按住姓唐的不告才好。

    '家兄就說:'唐觀察那裡,有我們兄弟倆替你求情,這點面子還有。

    '" 唐二亂子此時聽得一萬銀子尚有九千多好收回,早已心滿意足,便連連的說道:"不要說是還能夠收九千多,就是再少些,隻要賢昆仲一句話,兄弟無不遵命。

    ……況且賢昆仲替兄弟出了一把力,難道兄弟就不該應拿出兩吊銀子來道乏嗎。

    "師四老爺道:"咱們自己人,還說甚幺道乏!你快别說了,叫人不好意思的。

    "唐二亂子道:"四哥雖如此說,兄弟總得盡心的。

    " 師四老爺道:"兄弟的話還沒有完。

    家兄見他肯把九千多銀子交出來,便不肯放松一步。

    當時拿話攏住他,等到吃完了飯,同他同車到他家裡,叫他把銀子一五一十統通交代了家兄,點過數目不錯,然後家兄又到衙門裡找到兄弟,叫兄弟先過來送個信。

    并且叫兄弟代達,說姓文的拿了老哥這邊一萬銀子,已經被敝衙門的兩位堂官統通知道。

    後來是家兄出主意,叫姓文的吐出來,求上頭保全他的功名。

    現在上頭已答應。

    姓文的銀子,家兄亦業已到手。

    卻不料已經被他用掉了九百多兩,歸不得原,上頭堂官跟前就不好交代。

    倘若為着這九百多兩銀子弄得姓文的壞官:一來他們令叔面子上不好看;二來家兄騙他這個九千多銀子出來,原答應他保他無事,現在也不可失信于他。

    但是銀子隻有九千零幾十兩,堂官不好拿來交還吾兄。

    愚兄弟有錢的時候呢,這幾百銀子就替姓文的墊了出來,等他光光臉;隻要預先同老哥說一聲,将來老哥銀子到手之後,把那九百多兩仍舊算還就是了,連利錢都不要的。

    大家都是為朋友,有什幺說不明白。

    無奈愚兄弟應酬大,錢來不夠用,都弄得前缺後空。

    一個堂郎中,一個銀庫,連着九百多銀子都墊不出,說出來人家亦不相信。

    要不是老哥跟前,彼此知己,兄弟也不好實說。

    "唐二亂子道:"笑話!賢昆仲如此出力,已經當不起,怎幺好再叫賢昆仲帖錢。

    少掉九百多銀子,兄弟情願自己吃虧,既不要賢昆仲代認,也決計不要文某人吐出來,一則顧全福中堂面子,二則我們那裡不拉個朋友。

    拜求四哥代為禀複貴衙門的幾位大人,這九百多兩銀子就說我姓唐的情願不要了,務求諸位大人不必追究此事。

    " 師四老爺連忙分辯道:"你老哥不在乎這九百多銀子,我們有什幺不曉得。

    不過姓文的總得把一萬銀子歸原,由他完完全全交到堂官手裡,再由堂官完完全全交給老哥,然後大家都有面子,倘若少了一分一厘,姓文的就不能交代上頭,上頭也不能交還老哥。

    這是老哥不說甚幺,勉強收了,終究于敝衙門聲名有礙。

    現在用了這九百多銀子,上頭堂官還不曉得是姓文的拉住家兄替他想法子。

    所以家兄叫小弟過來代達:不看别的,總看他令叔福中堂分上,由老哥這邊借給他九百多銀子,等他把一萬之數湊足,交代上頭。

    好在此款終究是歸老哥的。

    将來老哥一同收了回來,彼此不響起。

    如此辦法,不但成全了姓文的功名,且顧全了他叔叔福中堂的面子,三則敝衙門也保全聲名不少。

    我們敝衙門人沒有一個不感激老哥。

    至于老哥說甚幺道乏,我們敝衙門上下已承老哥保全不少,還敢想什幺好處;就是老哥另有賞賜,家兄及小弟亦決計不敢再領的。

    "唐二亂子聽了他話,心上盤算了一回,自言自語道:"面子上叫我拿九百銀子去換九千銀子回來,而且連那九百也還我,不過他們借去用一用,此事原無不可。

    但是我同姓師的才第二回見面,一來人心測摸不定,二來他哥是堂郎中,他自己又管着銀庫,如此發财的官,連九百多銀子都無處拉攏,這個話誰能相信。

    我已一誤再誤,目下不能不格外小心。

    我與其脫空九百多銀子,我情願失撇二千銀子:姓文的用掉九百多,總算一千,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