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九回 焚遣财傷心說命婦 造揭帖密計遣群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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語了。

    正當胡鬧的時候,早有人飛跑送信到道衙門裡去。

    刁邁彭得信趕來,不用通報,一直進去。

    因為進門的時候,就聽得人說張太太把些家當産業統通燒完,他便三步邁作兩步走到靈前,嘴裡連連說道:"這從那兒說起!這從那兒說起!"一見爐子裡還在那裡冒煙,他便伸手下去,抓了一下子,被火燙的手指頭生痛,連忙縮了回來。

    看看心總不死,于是又伸下去,抓出一疊四面已經焦黃,當中沒有燒到的幾張契紙,字迹還有些約略可辨。

    刁邁彭一面檢看,一面連連跌腳,說道:"這又何必!"看了半天,都是殘缺不全,無可如何,亦隻有付之一歎,然後起身與張太太相見。

     此時張太太早哭得頭發散亂,啞着喉嚨,把這事的始末根由訴了一遍。

    訴罷,又跪下磕了一個頭,跪着不起來。

    刁邁彭再三讓他站起,他總是不肯起,口口聲聲要求刁邁彭作主。

    刁邁彭一想:"他們都是一般寡婦,沒有一個作主的。

    若論彼此交情,除了我也沒有第二個可以管得他的家事的。

    "于是也就不避嫌疑,滿口答應,又說:"大哥臨終的時候,我受了他的囑托,本來就想過來替他料理的,一來這兩天公事忙,二來因為大哥過去了才不多幾天,還不忍說到别事。

    如今既然嫂嫂這裡弄得吵鬧不安,那亦就說不得了。

    "張太太聽了,自然是千感萬謝,忙又磕了一個頭,磕頭起來,便請刁大人到屋裡來,拿櫃子指給他看,說:"我們軍門幾十年辛苦賺得來的,明天就請大人過來替他理個頭緒。

    應該怎幺個用頭,就求大人斟酌一個數目,省得我嫂子受人的氣。

    "刁邁彭道:"這件事不是光理個頭緒就算完的,依我兄弟的愚見,總得分派分派才好。

    大哥身後掉下來的人又不止你嫂子一個,如果還像從前和在一起,那是萬萬做不到的。

    兄弟明天過來,自有一個辦法。

    "張太太一向是"惟我獨尊"的,如今聽說要拿家當分派,意思之間,以為:"這個家除了我更有何人?"便有點不高興。

     當下刁邁彭回到自己衙門,獨自盤算着,說道:"這位軍門,他的錢當初也不曉得是怎幺來的,如今整大捧的被他太太一齊往火裡送。

    自己辛苦了一輩子,掙了這分大家私,死下來又沒有個傳宗接代的人,不知當初要留着這些錢何用!我剛才想要替他們大小老婆分派分派,似乎張太太心上還不高興。

    唉!我這人真正也太呆了!替他們分派之後,一個人守着十幾萬銀子,各人幹各人的,這錢豈非仍落他人之手。

    我明天何不另想一個主意,等到太太出面,把些小老婆好打發的打發幾個,打發不掉的,每人些須少分給他們幾個,餘下的,一齊仍歸太太掌管。

    如此辦法,少不得他太太總要相信我。

    以後各事經了我的手,便有了商量了。

    "轉念一想,"凡事不能光做一面,總要兩面光",必須如此如此方好。

     主意打定,第二天止衙門不見客,獨自一個溜到張家,先到大廳上見了張守财的幾個老差官。

    曉得這班人都很有點權柄,太太跟前亦都說得動話的。

    刁邁彭便着實拿他們擡舉,又要拉他們坐下談天。

    幾個老差官因他是實缺關道,又是主人把弟,齊說:"大人跟前,那有标下坐位。

    "刁邁彭道:"不必如此說。

    一來,諸位大小亦是皇上家的一個官;二來,你們太太托了我要替他料理料理家務,有些事情還得同諸位商量。

    現在跟前沒有别人。

    我們還是坐下好談。

    諸位不坐,我亦隻好站着說話了。

    "衆人至此無奈,方才一齊斜簽着身子坐下。

     刁邁彭先誇獎諸位如何忠心,"軍門過去了,全靠諸位替他料理這樣,料理那樣。

    "又說:"諸位跟了軍門這許多年,可惜不出去投标投營。

    有諸位的本領,倘若出去做官,還怕不做到提、鎮大員,戴紅頂子嗎。

    "随後方才說到自己同軍門的交情:"如今軍門死了,無人問信,我做把弟的少不得要替他料理料理,就是人家說我什幺,也顧不得了。

    "此時,衆人已被刁邁彭灌足米湯,不由己的沖口而出,一齊說道:"大人是我們軍門的盟弟,軍門過去了,大人就是我們的主人,誰敢說得一句什幺!要是有人說話,标下亦不答應他,一定揍他。

    "刁邁彭哈哈大笑道:"就是說什幺,我亦不怕。

    我同軍門的交情非同别個,要是怕人說話,我也不往這裡來了。

    "說罷,就往上房裡跑。

    走了幾步,又停住了腳,回頭說道:"諸位都跟着軍門出過力,見過什面的人。

    我今天來到這裡,要同軍門的太太商量:現在我奉到上頭公事,要添招幾營人,又有幾營要換管帶。

    我看來看去,隻有諸位是老軍務,目前就要借重諸位跟我幫個忙才好。

    " 衆人一聽刁大人有委他們做管帶的意思,指日便是個官了,總比如今當奴才好,便一齊請安,"謝大人提拔"。

    然後跟着同到上房,見了張太太,照例請安,勸慰一番,然後又提到替他料理家務的話。

    此時一衆差官都當他是好人,見他同太太講話,并不生他的疑心,把他送到上房之後,便一齊退到外面,候着站班恭送。

     刁邁彭見跟前的人漸漸少了,方才把想好的主意說了出來。

    張太太一聽,甚中其意,連忙滿臉堆着笑,說道:"到底我們軍門的眼力不差,交了這些個朋友,隻有大人一位可以托得後事的。

    "說着,又歎氣道:"我們軍門一條命送在這班狐狸手裡!依我的意思,一齊趕掉,一個錢也不給他們。

    "刁邁彭道:"這是斷斷乎不可,錢是要給幾個的。

    "張太太默默無言。

    刁邁彭又講到:"這班出過力的差官,很有幾個有才具的。

    兄弟的意思,想求嫂子賞薦幾個,等兄弟派他們點差事,幫幫兄弟。

    橫豎又不出門,府上有事,仍舊可以一喊就來的。

    "張太太道:"這是大人提拔他們。

    大人看誰好,就叫誰去。

    軍門過世之後,公館裡亦沒有甚幺事情,本來也要裁人。

    如今一得兩便,他們又有了出路,自然再好沒有了。

    " 刁邁彭辭别回去,第二天辦了五六個劄子,叫人送到張府上。

    那劄子便是委這幾個差官當什幺新軍管帶的。

    凡是張府上幾個拿權老差官,都被他統通調了去。

    這般人正愁着軍門過世以後絕了指望;如今憑空裡一齊得了差使,更勝軍門在日,有何不感激之理。

    自此以後,這班人便在刁邁彭手下當差。

    刁邁彭卻自從那日起,一直未曾再到過張府,後文再叙。

     且說張太太自從聽了刁邁彭的話,同那班姨太太忽然又改了一副相待情形,天天同起同坐,又同在一塊兒吃飯,說話異常親熱。

    從前這班姨太太出出進進都要打太太的床前走過,如今太太也不拿他們防備了,便在中間屋裡另開了一個門,通着後頭,預備他們出進。

    太太又說:"我們現在都是一樣的,還分甚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