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回 賢郡主鸾诰膺封 癡郎君虹堤奏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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卻說賈政回揚之後,将此事告知甄公。

    甄公道:“令甥愛此舉,上可寬聖主之愁,下可救百姓之命,功勞不校須當奏聞獎勵才是!”賈政道:“奏知使得,但是舍甥女不便列銜。

    ” 甄公道:“内舉不廢親。

    若這麼說,大人倒小氣了。

    ”賈政隻得列銜同奏。

    不一日,折子批回,道:“鹽運使林如海之女黛玉孤露庵居,清貞自守,乃能于鬥米萬錢之時,善繼父志,捐米煮赈至十萬石之多,實堪嘉尚。

    黛玉着恩封‘淑惠郡主’,賞與北郡王太妃為女;即着北郡王選擇佳偶,奏聞賜婚。

    欽此。

    ” 甄公道:“我欲自去宣旨”。

    賈政道:“我當奉陪。

    ” 次日,起身到庵,隻見芳官等已先在伺候。

    甄公便請郡主接旨。

    黛玉出來仍是道裝,賈政隻道:“謝了恩,再換命服。

    ” 那裡知道宣旨已畢,黛玉不慌不忙奏道:“一介女流,蒙皇上格外洪恩,天高地厚,粉身難報。

    但孤露餘生,不願受封。

     尚有陳情表章一道,求大人轉奏。

    ”這表黛玉于昨晚得信後,已先預備。

    甄公忙将副本啟看,不特情詞悱恻,就是這筆簪花書法,已堪欽敬。

    看完了道:“自當代奏,但恐聖上未必肯依。

    ” 賈政也沒法,遂同吃了兩道茶,仍回公館。

     恰好甄寶玉因省親到揚,過來請安。

    賈政出見,本系寶玉同年,又見他儀容舉止,十有八九,不免動了個見鞍思馬之意,雖勉強支持,送客去後,歎了幾口氣,悶悶不樂。

    晚飯後,恰好包勇來告假,跟甄公子去金陵家中看看。

    賈政道:“他明日就去麼?”包勇道:“明兒一早就走,不過三五天耽擱就來,奴才仍舊同來。

    ” 賈政點頭應允,随即上床。

    想寶玉瘋病,據他母親說,實因黛玉而起;莫不是逃走出家,也因黛玉。

    又想起黛玉之母,從小與我最友愛的,不幸身亡,單留此女。

    我原該立定主意,将黛玉定為媳婦,如何出門時,草草聘定了寶钗?這總是太太姊妹情深。

    姑嫂念保故自己外甥女,便要聘來;我的外甥女,便要推出。

    擡老太太作主,叫我不敢不依。

    其實黛玉為人,又穩重又伶俐,開首來府中,人人稱贊;老太太也珍愛他同寶玉一般。

    後來呢,總為琏兒媳婦在老太太面前說長說短,又在太太前說白道黑,即便贊他,也是暗裡放刁,形容他的尖利。

    後來太太也一路說去,老太太也不大疼他,我在中間,豈不知道。

     好好的榮甯兩府,被琏兒媳婦弄得家破人亡--人命也來了,私通外官也來了。

    直到而今,還落下個重利盤剝小民的名号。

     畢竟是他妒忌黛玉,隻恐做了寶玉媳婦,便奪他帳房一席,故此暗施毒計,将黛玉氣死;便又迎合太太,娶這寶钗過來,忠忠厚厚不管閑事。

    我且聞得,吉期寶钗還借了黛玉的名哄寶玉,才得做親,豈不可笑?就是寶钗委曲相就,也甚可恥!昨日看黛玉奏章内,如“兩小無猜,桃偏短命;三生有恨,蘭自孤芳”,以及“遠锺建負我之嫌,甘右軍誓墓之舉”等語,已隐約說在裡頭。

    萬一聖上查究起來,自家貴妃喪中娶妻,比琏兒娶尤二丫頭作妾,其罪更大,豈不可怕!若得寶玉回來,我索性奏明,仍将黛玉娶來也罷了,偏又沒找處。

    翻來覆去一夜沒睡着。

     到了五更,朦胧睡去,隻見賈母走來道:“這事是我的錯。

    但他二人團圓近了,府裡也就重興。

    你莫着急!”賈政醒來,已是紅日滿窗。

    去拜甄少爺時,已早走了。

     卻說甄寶玉同包勇到了南京,住了兩日,仍即趕回。

    路過栖霞,忽聽得有人在林子裡念詩,不勝詫異。

    及細尋時,卻是一鹦哥在樹上念黛玉的《葬花詩》。

    甄寶玉要捉他時,又飛過河去了。

    趕到渡口,明寫着:“迷津渡”,因即渡了過去。

    那鳥又在前念詩,趕去又走。

    轉過幾彎,有一小茅庵。

    那鳥飛進去道:“寶二爺,寶二爺來了。

    ”甄寶玉也進去看時,一人與己無二,發起怔來,道:“你可是寶二爺?”那人也道:“你可是寶二爺?”甄公子道:“你是假的!”那人道:“你是真的!”因起來拉手道:“寒舍一别,悠忽數年。

    因弟棄家外出,久未接教。

    ”甄寶玉方知原是寶玉,便道:“那年幸列同榜,即造府奉候,僅見令侄同年,知兄已迷失,不想在這裡遇着。

    現在年伯因堤工緊急,家父同在揚州,兄極該去定省才是。

    ” 賈寶玉道:“弟此行原為家父堤工而來。

    但家父庭訓,兄所稔知,要年伯為之先容才好!”甄寶玉欣然應允,一面令包勇通知,一面并馬入城,同到制台署中。

    甄寶玉替賈寶玉回明原故,甄公也欣然先打道去拜賈政,随後兩位寶二爺一同到公館,賈政即命傳入。

     賈寶玉見老爺同甄公坐在上面,忙即跪下。

    甄寶玉也欲陪跪,賈政忙用手扯住,一面喝寶玉道:“你這死不了的畜生!今日也見我麼?”寶玉忙碰頭,賈政究竟心痛,随轉過口道:“今既甄年伯說情,暫且饒你,可将你這幾年在外光景,一一禀來!”寶玉忙打千道:“兒子出場迷失後,就跟了師父在廬山竹隐寺打坐。

    前日,師父忽叫我道:‘你俗緣到了;你父親的大功也要你去,才得完竟。

    ’因給兒子一瓶泥,叫做‘息壤’。

    就領兒子到這葫蘆庵坐着,道:‘有一同你一樣的人,就來了。

    ’坐不半日,果然甄年兄來了。

    ”甄公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