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八回 提督掬丹忱小民感戴 翰林崇老例後輩含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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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夫人,我兒,若要盡節就是此時。

    倘再遲延,賊人攻入,那時要想求死,恐不能矣。

    ” 闵氏夫人不及答話,忙又跌跌沖沖的奔到欄杆之前,朝那西門一望,隻見火焰連天,血光濺地。

    官軍紛紛潰退,敵人紛紛蹿入。

    城内百姓,無不鬼哭神号。

    料知大勢已去,便不再回裡去,單是雙手緊扶欄杆,口上大喊一聲道:“老爺,我兒,我先去也。

    ”闵氏夫人的一個也字,猶未停聲,早已将身往下一縱,頃時砰的一聲,血濺全身的歸天去了。

     那時樹德公子正在防着他的老父,所以沒有顧着他的親娘。

    及聽他娘如此一喊,心知不妙,連連丢下他的老父,奔到欄杆之前,往下一望。

    隻見他娘,已經粉骨碎身的死在地上,屍首之旁,圍着許多百姓,都在那兒亂哄哄的号哭。

     樹德公子忽把他心捺定,并不悲傷。

    不忍再去撥動他的老父,隻是飛身下了鼓樓,跳上一匹戰馬,拔出腰間雙劍,一腳奔至敵人面前,就去巷戰。

    一連被他砍死三十多員敵将,百數十名兵士;自己身上,也中二十餘槍。

    實在不能再支,方才大喊一聲道:“天亡我也,非戰之罪。

    ”說完這句,用劍向他咽喉一抹,追随他的母親去了。

     溫紹原起初連吐幾口熱血的當口,還怕他的夫人和他愛子,為他一人之故,不肯先行盡節。

    自己雙手已軟,方始把心一放,拔出佩劍,也就自刎而亡。

     此時這位溫公剛剛歸天,忠王李秀成已率大軍進城。

    有人報知此事,李秀成趕忙奔上鼓樓,一見溫公業已自刎,微微地連點其首道:“好官、好官。

    可惜誤投其主,見事不明也。

    ”李秀成剛剛說完,隻見羅大鋼、賴文鴻二人,也已趕到。

    李秀成指着溫公的屍首,怒目而視的對着羅賴二人道:“此人為國盡忠,本不足怪。

    隻是六合城中的百姓,為何死抗天兵,和我作對。

    你們快快遵令屠城,不得有誤。

    ” 羅賴二人尚拟谏阻,李秀成已經踱下鼓樓,傳谕棺殓溫紹原夫妻父子的屍身去了。

    後來溫紹原得了忠愍二字的說法,且入昭忠祠。

     當時六合縣城的百姓,既被屠殺,逃出性命的不過十分之一。

    還有一班不肯逃走的,夜間竟見溫公前去托夢,說是他已奉上帝之命,授職六合縣的城隍。

    天國現下屠城之命,何苦拿命去拚,能夠逃出一個,就是一個等語。

    百姓感他顯靈,複又逃出不少。

    等得曾國藩、曾國荃的兩路援兵到來,六合縣城已失守多天了。

    曾國藩的援兵,隻得回去銷差,曾國藩也不便深責他們贻誤軍事。

     又過幾天,正拟再發書信去問北京之事,忽見家人禀入道:“翰林院編修郭嵩焘大人,由京到此,有事要見。

    ” 曾國藩聽了驚喜道:“筠仙來了麼?快快請到簽押房相見。

    ” 家人出去導入,郭嵩焘先以翰林院的前輩之禮,見過曾國藩。

    曾國藩回禮之後,方請郭嵩焘坐下。

     原來前清翰林院的禮節,敬重輩份。

    例如後輩去見前輩,必須随帶紅氈兩張,一張是本人自己磕頭用的,一張是預備前輩回禮時候用的。

    此禮之外,還有兩樣;一樣是後輩須得稱呼前輩為老先生。

    倘若後輩不稱前輩為老先生,單稱前輩的現在官職,前輩就要動氣,說是後輩瞧他不起,仿佛沒有做翰林的資格。

    道光時候,有位名叫袁旭的新科翰林,去拜現任禮部尚書旗人穆進阿,當面沒有稱呼他為老先生,隻稱呼他為中堂。

    當時的穆進阿,便氣得側頭不應,袁旭不懂,第二句仍稱呼他為中堂。

    穆進阿始回頭朗聲說道:“穆某不才,某歲曾入翰林。

    “袁旭聽到這句,方才知道自己錯了禮節,連連當面告罪,改稱老先生了事。

     一樣是後輩寫信給前輩,須得用一種仙鶴箋。

    任你改用最恭敬的大紅禀單,前輩也要動氣。

    宣統元年,不才的老世叔萍鄉文道希學士,他的從子文緝熙大令,以進士聽鼓安徽。

    那時的皖撫為朱金田中丞。

    文緝熙出京之日,要求乃叔道希學士替他出封八行,給與朱金田中丞。

    文道希學士,因為朱金田中丞雖是他的同衙門前輩,但是素未謀面,不便貿然寫信,不肯答應。

    文緝熙大令,便自己私下寫了一封,到省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