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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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少說有百米之遠。

     這麼遠,他能聽得到我們說話,那怎麼可能是人?老美最新型的CR-60步聽器還差不多。

     我忽然覺得很神秘。

     祠堂是陸家堰村古老和富足的象征,飛檐走角的,檐柱上還雕刻着逢雙成對的龍鳳和獅虎。

     古人為美刻下它們,如今它們為歲月刻下了滄桑。

     從随處可見的斑駁中,不難想像它已年久失修,但氣度依然,絕無破落之感,隻是閑人太多,顯得有些雜亂。

     閑人主要是老人和一些帶娃娃的婦女,還有個别殘疾人。

     看得出,現在這裡成了村裡閑散人聚集的公共場所。

     我先在祠堂的外廳轉了一會兒,然後才步入裡面的正堂,見裡面有兩桌人在打"車馬炮"——一種在南方盛行的民間紙牌,還有一桌人在下象棋。

     雖然我穿着樸素,并且還能說一口基本能亂真的上海話,但我的出現還是受到四周人的注目。

     我轉悠着,窺視着,指望能從中猜認出阿炳。

     但感覺都似是而非的。

     有一個手上吊着繃帶的孩子,大概有十一二歲的樣子吧,他發現我手上戴着手表,好奇地一直尾随着我,想看個究竟。

     我取下手表給他看,末了我問他阿炳在不在這裡。

     他說在的,就在外面,說着領我往外面門廳走來,一邊好奇地問我:"你找阿炳幹什麼?""聽說他耳朵很靈光是不是?""你連這個都不知道?看來你不是我們村裡人。

     "看我點頭後,他馬上變得神秘地告誡我,"你别跟他說你不是我們村裡人,看他能不能聽出來。

     "笑了笑,又說:"不過,我想他一定能的。

     "來到外廳,孩子左右顧看一下,便領我到一個瞎子前,大聲喊起來:"阿炳,來,考考你,他是誰家的人?"這個瞎子剛才我一來這裡就注意到的,坐在小闆凳上,抱着根拐杖,露出一臉憨笑,看樣子不但是瞎子,還像是個傻子。

     我怎麼也想不到,羅山舉薦給我的居然是這麼個人,又傻又瞎的。

     這會兒,他聽孩子說要考他,似乎正是他等待已久的,立即收住憨笑,一臉認真地等着我"開口說話",把我弄得糊裡糊塗的,一時有些不知所措。

     "說話啊,你,快說話。

     "孩子催促着我。

     "說什麼?""随便說什麼都可以。

     "我稍一猶豫,孩子又驚驚乍乍地催促我,"快說!你快說話啊!"我覺得這樣不太好,好像我們合夥在欺負一個瞎子似的,所以我想都沒想,就以一種支吾的口吻對他說:"你好……阿炳……聽說你的耳朵……很靈光,我是來……"我話還沒說什麼,隻見阿炳雙手突然朝空中奮力一揮,叫道:"不是。

     他不是我們村裡人。

     "他的聲音悶悶的,像從木箱裡滾出來的。

     說真的,我沒有因此覺得他聽力有多麼了不起,畢竟我的上海話不地道,說的話和這裡人說的雖是大同,卻有小異。

     我甚至想,換成我,哪怕讓我閉上眼睛,他阿炳,包括這裡任何人,隻要開口說話,我照樣聽得出他們不是上海城裡人,而是鄉下的。

     這是一回事。

     難道這就是他的本事?正在我疑惑之際,孩子已經節外生枝,給我鬧出事情來了。

     這孩子我發現是很調皮的,他存心想捉弄阿炳,硬是騙他猜錯了——"哈哈,阿炳,你錯了,他就是我們村裡人!""不可能……""怎麼不可能?他是我在北京工作的叔叔。

     ""不可能!"這一回阿炳否定得很堅決,而且還很生氣地——越來越生氣,咬牙切齒地,最後幾乎變得像瘋癫了一樣地發作起來:"不可能!絕對不可能!你……你是騙子!你騙人!你騙我!你……你……你們萬家的人……都是騙子!都不是好東西!騙人的東西!騙子!騙子!……"罵着罵着,臉變得鐵青鐵青,渾身跟抽風似的痙攣不已。

     旁邊的人見此都圍上來,一個城裡人模樣的老者像哄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