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15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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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701破譯局歐洲處第五任處長黃依依。

     在701,有關黃依依的傳聞并不比瞎子阿炳平淡,人們因着自己的好惡和見聞,以不同的感受向我講述着同一個人的故事和傳聞。

     他們的講述是那麼引人入勝,使我對這位破譯局曆史上惟一的女處長——黃處長——充滿了寫作沖動。

     但我一直不敢貿然下筆,因為一個對黃依依故事最知情的人,一個像講阿炳故事的安院長一樣的人物,我遲遲未能謀面,他其實就是瞎子阿炳故事中的錢院長。

     錢院長是701曆史上的第四任院長,且資格甚老,系701初創時著名的九位元老之一,曾有"九君子"之稱。

     現在九君子大多已相繼辭世,他是惟一在世的,已經八十好幾。

     但身體似乎還好,跟我握手時,我感覺他手上的氣力很充足,說話的聲音也是有氣有力的,隻是濃重的湘西土語讓我聽來有些吃力。

     他于1985年離休,離休後一直生活在北方某偏僻小鎮,那裡既不是他的家鄉,也不是他的工作地,隻是他剛滿周歲的小孫子胡亂确定的一個地方。

     據說,錢老這人頗為怪異,離休時面對北京、上海等大城市都不去,隻要求組織上給他任意安排到一個陌生的城市去生活。

     不管哪裡,隻要陌生!這可把組織上難住了,因為中國這麼大,他陌生的地方多着呢,怎麼來确定呢?最後,還是他自己做主,讓隻有周歲的小孫子在一幅中國地圖上随便丢了枚硬币,硬币停落之處,便為他歸宿之地。

     這有點宿命的意思。

     就這樣,這些年來,他猶如一隻失散的鳥,過着幾乎與701人隔絕的生活,時間長了,要找到他談何容易。

     後來當然找到了,但可以想見,要想請他開口決非易事。

     無疑,當初他選擇"失散"的目的本身大概就是為了免開尊口,所以我能理解。

     但我不能接受。

     最後,我以巨大的耐心和誠懇戰勝了他的固執,不過不是全勝,隻能算半勝。

     他同意跟我講關于黃依依的故事,但同時要求我,是簽字畫押地要求,在本書中不能寫他的故事。

     是有所指的故事。

     那故事,我在701已經有所耳聞,我相信如果寫出來,也許是本書中的最好看的故事。

     現在,我跟他簽字畫押過,這故事成了我的禁忌,諱莫如深,在此不敢有半點涉及。

     連暗示也不敢。

     他還要求我,關于黃依依的故事,隻能采用他的"說法",不能加進任何他人提供的說法,包括檔案資料。

     這也是簽字畫押過的。

     所以,現在我隻能以他的口吻講述本故事。

     不過,說真的,他的講述遠沒有我的鄉黨講得好,也許是年紀大的緣故吧,講得特别拉拉扯扯,我幾乎花了多于對付阿炳故事一倍的精力,才勉強整理出下面這個"版本",應該說,依然有諸多不盡人意之處。

     但我沒辦法,因為我不能添加材料,不能變腔改調,隻能删繁就簡,和做些詞語的調整而已。

     如此這般,也隻能是這個樣子——01是1960年夏天的一個雨夜,我以楊小綱的名字,住進了位于北京海澱區南郊的中國科學院數學研究所的招待所。

     大約是3個小時前,研究所王所長就接到科學院主要領導的一個重要電話,說的就是我即将"莅臨"的事。

     第15節:破窗而入 領導對他說:"人一到你就通知我。

     "挂電話之前,領導又交代:他是個有特殊使命的人,你們一定要保證他的安全。

     于是,所長一放下電話,便直奔招待所,守在招待所剛修繕一新的大廳裡,誠惶誠恐地等我出現,不時還不顧雨淋,到樓外邊向遠處張望。

     可以說,他在心裡是早把我盼望了又盼望,也許還用心推敲着"觐見"我時應有的辭令。

     但當我真正出現時,他卻僅僅是多看了我幾眼而已,沒有上來招呼我,更沒有"熱情接待"我。

     所長大人怠慢我的原因也許有兩個,一是當時外面下着大雨,天又黑,我在雨中像一個逃兵一樣地沖進樓裡,臉上的神情和身上的衣衫都顯露出一種落魄和慌張;二是我在服務台登記時用了一個假名字:楊小綱。

     我注意到,開始所長大人對我的出現還是有點敏感的,我一進去,他始終用警疑的目光忽明忽暗地打量我,轉悠在我身邊,像個探子。

     我到服務台登記時,他也跟着我磨蹭到旁邊,裝模作樣地跟服務員說事。

     低級的探子!但當我掏出的那張介紹信函——它不但紙質普普通通,而且隻是證明我不過是南方某高校一名叫楊小綱的教職工時,他頓時對我了無興趣,迅速從我身邊滑開,我的背脊骨甚至可以真切地感覺到,他在拖着沉重的步子背離我。

     當我辦完登記手續,往樓上走時,我看到他在門前不安地踱着步,焦慮的目光時不時紮進黑暗的雨絲中,好像我還在來路上,随時都可能從黑暗中向他走來。

     說真的,我沒想到我的一個習以為常的老習慣,竟然讓年邁的所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