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49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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會有事的,但當時身上實在是汗流浃背,大夥都覺得應該洗個澡。

     按規矩,這回該輪到唐老兵燒熱水,但唐說他太累了,幹脆将就洗個冷水澡算了。

     當時我們剛幹完活,身上熱乎乎的,也不覺得冷水有多麼可怕,就說洗就洗了。

     洗完澡,我躺在床上聽廣播,覺得被窩不像以前一樣越睡越熱乎,而是越睡越冷。

     我跟阿恩這麼說後,阿恩說:"嘿,這麼大冬天的洗冷水澡誰覺得暖和,我也覺得冷啊。

     "我說:"我覺得我好像在發燒。

     "阿恩說:"把收音機關了,快睡覺吧,睡一覺就沒事了。

     "我也是這樣想的,就關掉收音機睡覺了。

     第二天中午,阿恩起床後問我怎麼樣,我覺得我身上在着火,我很想這樣告訴他,但似乎已經開不了口了。

     不一會兒,我聽到阿恩大聲驚叫起來:"操,你怎麼燙得跟火炭似的,韋夫!你醒醒,韋夫!你睜開眼看看我,我是阿恩!"現實總是喜歡重複,變化的隻是一點點時空而已。

     我睜開眼,看到至少有三個模糊的阿恩在我眼前晃動,這感覺和10年前肺病襲擊我時的感覺如出一轍。

     05人在昏迷中是沒有時間的。

     我終于醒來,不知過去了多久,也不知來到哪裡。

     明亮的玻璃窗戶和窗戶外的幾杆樹枝讓我想起,我已經不在原來的地方了。

     一位戴口罩的小姐對我的醒來表現得很高興,她的口音讓我以為是回到了家鄉。

     但她告訴我,這裡是河内陸軍總醫院,我已經來這裡快兩天了。

     她一邊摘下口罩,一邊對我說:"我看了你的證件,知道你是洛山人,我是維浦人。

     "她說的地方離我家還不到10公裡,那裡有一家出名的動物園,洛山的孩子沒有一個沒去過那家動物園的。

     戰争爆發前,我有位表哥就在那家動物園工作,我告訴她我表哥的名字,她居然哭泣起來。

     不用說,她認識我表哥,而且我表哥一定在戰争中犧牲了。

     事實也是如此,就在兩個月前,我表哥在及埃山地陣亡了,他們曾經坐同一輛卡車到部隊,相識也在那趟卡車上。

     戰争讓很多本來不相識的人變成了朋友,我也成了她的朋友,她叫玉。

     玉使我有幸得到了醫院鄭重的治療,英國人後裔布切斯大夫幾乎每隔兩天就來探望我,并不斷給我做出新的治療方案。

     布切斯大夫是這裡的院長,每天都有大堆的人的生命等着他去救治,他們大多從前線下來,胸前挂着各種各樣的獎章,而我,隻是一個普通的肺病患者,能得到如此優待,無疑是玉努力的結果。

     除了關心我的治療外,玉還關心我的寂寞。

     因為我患的是肺病,沒人敢跟我住在一起,我獨自一個人被關在鍋爐房隔壁的一間臨時病房裡。

     在寒冷的冬天,這裡顯得特别熱乎,但熱乎并不能驅散寂寞。

     惟一能驅散我寂寞的是玉,她經常來陪我聊天,一天接着一天,我們把有關洛山和維浦的話題說了又說。

     有一天下午,玉帶着阿恩來看我,阿恩還給我帶來了韋娜從塔福寄來的信。

     信上,韋娜說她已經結婚了,丈夫是個機槍手,正在塔福服役,所以她調到那裡去了。

     她沒有說起那裡的炮火,隻是這麼提了一句:"和我以前呆的地方相比,這裡才是真正的前線。

     "我是每天都聽廣播的,我知道當時塔福吃緊的戰事,但我不可能因此指責韋娜的選擇。

     戰争期間人的思想和平常是不一樣的,何況韋娜去那裡還有個個人的理由:和丈夫在一起。

     韋娜在信中還夾了一張她和機槍手的照片,兩人站在雄壯的機槍架子上,很像回事地瞄準着想像中的美國飛機——肯定是美國飛機!當我把照片拿給玉看時,她哈哈笑起來,對我說:"我還以為是你妻子的來信。

     這人是誰?"我告訴她是誰。

     "那你妻子呢?"玉有點迫不及待地問。

     阿恩在一旁替我回答了,他裝腔作勢地說:"他妻子?他有妻子嗎?他應該有妻子,可事實上他連個女朋友都沒有,韋夫,是這樣的吧?"這是個令我難堪的話題。

     但阿恩不會因此閉上嘴巴的,他轉過身去,對玉發出了令我讨厭的聲音:"玉,你信不信,我們韋夫至今還是個處男呢。

     "我确實跟他這麼說過,我說的也是實話。

     可我不知道,他是不相信我說的,還是覺得這很好玩,經常拿它和我開心。

     這個該死的阿恩,你絕對不能指望他守住什麼秘密,他有一張比鹦鹉還煩人的嘴!玉對這話題顯出了一定羞澀,但隻是一會兒,很快她對阿恩這樣沉吟道:"嗯……我知道你說的意思,阿恩,你是說……韋夫還有很多事……需要他去做,所以更應該好好地活下去。

     "後來有一天,玉很在意地問我阿恩說的是不是真的。

     我沒有直接回答,隻是這樣反問她:"難道你覺得這不是真的?"06說真的,我的性格和身體決定我生活中不會有什麼女人,曾經有一個姑娘對我似乎有那麼一點點意思,但我現在連她名字都忘記了。

     這不是說我薄情寡義,我們之間本來就沒有什麼,如果說有什麼的話,也隻是一種可能。

     我是說,我們之間可能會發生點什麼。

     但由于我的怯弱,結果什麼也沒發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