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45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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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所有的比方都是不真切的、蹩腳的,但除了這樣說,我又能怎麼說呢?老實說,如果不打比方,如實道來,不但你看來不知所雲,而且你将永遠無緣一睹。

     我是說,如果我把我們破譯火密的具體過程如實說了,這封信恐怕難以在你的有生之年内解密。

     話說回來,如果上面說的"兩個問題"一旦解決掉了,那麼我們無疑可以極大地加快破譯進程,也許轉眼間就會破譯。

     可如何來解決那兩個問題呢?我又寄望于你父親的夢話,很荒唐是不?荒唐也隻有任其荒唐了,因為我想不出還有什麼更好的渠道。

     于是,從那以後我一直很注意收集你父親的夢呓,凡是聽得懂的,不管跟火密有關無關,都做了筆記,反複推敲,仔細琢磨其中可能有的靈感。

     但說真的,我從内心裡已不相信還會發生這種事,因為事情太神奇,出現一次已經奢侈得令人匪夷所思,哪還敢再三求之?連幻想都不敢了,就是這樣的。

     但事情似乎下定決心要對我神奇到底,每次到需要我們作關鍵抉擇的時刻,你父親總是适時以夢呓的形式恰到好處地指點我,給我思路,給我靈感,給我以出奇制勝的力量和法寶,讓我神奇又神奇地逼近火密的終極。

     冥冥中,我感覺自己正在一點點變成你父親,話語少了,感情怪了,有時候一隻從食堂裡跟回來的蒼蠅,在我面前飛舞着,忽然會讓我覺得無比親切,嗡嗡的聲音似乎也在跟我訴說着天外的秘密。

     就這樣,兩年後的一天,我們終于如夢如幻地破開了火密,在人類破譯史上創下了驚世駭俗的一頁。

     我現在想,如果一開始就讓我與你父親同居一室,随時傾聽他的夢話,那我們也許會更早地破譯火密;如果能讓我聽懂你父親的所有夢呓,那麼破譯的時間無疑還要提前。

     我甚至想,雖然破譯火密是世上最難的事,但如果誰能破譯你父親的夢呓,這也許又會變得很容易。

     幹我們這行的都知道,世上的密碼都不是在正常情況下破譯的,而是在人們有心無意間,在冥冥的陰差陽錯間,莫名其妙地破譯的。

     破譯家的悲哀在于此,破譯家的神奇也在于此。

     但是,像我們這樣鬼使神差破譯火密的,恐怕在神秘的破譯界又是創了神秘的紀錄的。

     凱旋也是落難。

     剛剛擺脫火密的糾纏,一種新的糾纏又纏上了我和你父親,這就是:美麗的皇冠該戴在誰的頭上?這個事情說起來并不比火密簡單,首先制造複雜的是我和你父親的誠實和良心,我們彼此都向組織上強調是對方立了頭功,真誠地替對方邀功請賞。

     這就是說在我和你父親之間,我們誰也沒有搶功勞,沒有損人利己,沒有做違心缺德的事。

     這我絕對相信你父親,我也相信自己。

     我說過,當你父親第一次托夢給我靈感時,我沒有如實向他道明事實,是出于一種虛榮心,但後來幾次不僅僅是這樣,後來我還有這樣的憂慮:我怕如實一說,會影響你父親一如既往地托夢給我。

     這完全是可能的,他本來是"無心插柳",可一旦被我道破,"無心"就會變成"有心","無意"就會"刻意"。

     有些事情是不能苛求的,苛求了反而會變卦。

     正是這種擔心,我一直不敢跟你父親道破他夢呓的秘密。

     不過我早想過,如果有一天我們破譯了火密,我是一定要告訴他真相的。

     第45節:平分秋色 所以,火密被破譯後,當你父親熱烈地向我祝賀時,我一五一十全都跟他如實說了。

     我這麼說,目的就是為了讓你父親幸福地來接受這一勝利果實,這也足以證明我剛才說的話——當初不說,不是我想搶功。

     然而,你父親根本不相信我說的,包括我拿記錄托夢的筆記給他看,他也不相信,說這并不能證明什麼。

     總之,不論我怎麼解釋他都不相信,總以為我這是在安慰他,是我對他尊敬的謙讓。

     當然,這事情說來确實難以相信,它真得比假的還要假,若以常理看沒人會相信的。

     在後來的日子裡,我一直後悔當初沒有把他的夢話錄下音,有了錄音,就什麼都不用說了。

     錄個音本是舉手之勞的事,而你父親恰恰就是這樣想的,認為如果真有那種情況,我一定會做錄音的。

     可我就是沒有。

     事情都是此一時彼一時的,當時誰知道有一天我們還要為榮譽你推我讓的?不過你推我讓,總比你搶我奪要好,你說是不?不,事情遠不這麼簡單。

     事情到了機關,到了領導那裡,到了上報的材料上面,就變得越來越複雜了。

     第一次審閱上報材料,你父親看關鍵之處沒我的名字,當即作了修改,把自己名字圈掉了,同時加上我的名字。

     然後輪到我看,我又劃了你父親畫的圈圈,同時把自己的名字塗掉了。

     第二次審稿,你父親把材料上我倆名字的順序做了個調整,把自己的大名挂在了我之後,我看了毫不猶豫地劃掉了自己的